馬忠聽了立刻上堂跪下,說道:“陛下明鑑,臣實不知有此事!”
皇上沒說話,安國公溫言道:“尚書大人莫急,不知貴府可真有這個鄺師爺嗎?”
“下官家中雜役不少,只要不是我身邊的人都不大認得,”馬忠並沒有徹底否認,因爲他知道有些事說得太絕對,反而惹人生疑,“有可能是冒名頂替。”
“李寶忠張連九,你們二人可知道那鄺師爺的全名?”楊印裝模作樣地問。
他猜着這兩個人多半是不知道全名的,既然不知道全名只有個姓,那就不好去抓人。
李寶忠緩緩搖頭,誰想張連九卻說:“小人知道,是偶然間聽到的,他叫做鄺雲籌。”
“既然知道名姓,那便好辦了。”安國公說道,“尚書達人,你們府上確乎有人叫這個名字嗎?”
“呃……有倒是有,只不過……”馬忠還想再說什麼。
卻被安國公打斷了。:“那就派人拿了捕籤去尚書大人府上先將人帶來,是與不是,當堂對質便知道了。”
馬忠自然不敢過於偏袒,只好唯唯起身,退下堂去。
在下堂的時候朝着外邊看了看見之前站在外頭的親隨已經離開了,心頓時放下了一半。
這個姓鄺的最好能跑得掉,若是被抓住了,骨頭也要夠硬,咬牙不認賬。
隴西那邊必然也要去人,把曹朔帶來,但路途遙遠,一時半會兒到不得京城。
得着人快馬加鞭去把曹朔滅口,以絕後患。
至於這個鄺雲籌,若是也弄死了,難免叫人疑心,因此不能操之過急。
這些事不是馬忠親自經手的,中間具體的情形他也只知道個大概。
那些人一再信誓旦旦保證此事做得機密又周全,誰想竟然有如此多的破綻。
真是一羣廢物!
早知道就應該早早讓這姓鄺的遠走他鄉,然後在外地神不知鬼不覺結果了他,就不會有後患。
然而事已至此,悔之無益,只能盡力補救了。
此時已近正午,該退堂了。
三位主審官員不敢自專,都等着皇上示下。
“各位大人,皇上說時候不早了,且退堂吧。”商啓言笑眯眯地走過來說。
於是退堂,將一干人都帶了下去。
皇上從屏風後起身,看了一眼留下來的人,說:“朕有些乏了,還有一干國事要處理。把商啓言留下來,讓他隨堂聽審,回去之後詳細稟報給我。”
衆人於是明白,隨後審理皇上雖然不會親至,但也已經留下了耳目。
姚泰見皇上的神色言語,便知道他心裡已經確認五皇子無罪。
於是說道:“臣等相信五皇子必然是清白的,這些謠諑詆譭的刁民着實可惡!一定要查清纔是!”
皇上走了以後,姚泰馬忠也離開了。
顏裕道:“二位,咱們姑且到後衙去,喝茶用飯吧!左右去拿人的還沒回來。”
“也好,”安國公又恢復了平日隨和的做派,“你們衙門的飯堂一向有名,記得前年我曾在這裡吃過一道秋耳山藥羹,到如今還記得。”
“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一道菜了,誰想和入了國公爺的已,下官這就打發人去告訴一聲。”顏裕陪笑着讓安國公和楊印走在前頭。
也不過剛用過飯,鄺雲籌便被抓到了衙門。
他起先逃跑來着,但並未跑脫。
被守城門的士兵發現他神色可疑,便按住了問話。
而這邊派出去抓他的人在馬府和他家裡都沒找到人,便到街上去尋找,恰好遇見,便順手接了。
拿到之後自然要三推六問,這邊如何審理暫且不說。
只是幾日後又有人上告,說隴西太守沈敬之上奏的摺子被通政司扣住,未呈御覽。
沈太守在摺子上力陳五皇子在隴西賑災時的種種嘉行。
沈敬之本來就是因爲不肯攀附權貴才被排擠去隴西這荒涼之處任職的,但他畢竟是一郡長官,所說的話還是很有分量的。
於是乎又添了一樁案子,一併移交大理寺去審理。
芙蓉宮。
福妃這些天略有些咳嗽,請太醫看過了,開了疏散解表的方子。
此時剛剛吃過藥,薛姮照端着盛蜜餞的梅花銀碟到娘娘跟前:“娘娘剛吃了藥口苦,吃塊蜜餞過過口吧。”
福妃從碟子裡捏起一小塊兒吃了,薛姮照又捧過茶盅來,請她漱口。
福妃自己用帕子輕輕拭了拭嘴角,方纔說道:“如今外頭也不知怎樣了?”
“娘娘放心,這一回五皇子必定能全身而退。如今已經定下來那些人是誣告,只是看要把背後的主使挖得有多深。”薛姮照一面把香爐裡的白燼倒出來一邊說。
福妃說:“以我對皇上的瞭解,這一回也不會真的讓姚家和馬家傷筋動骨的,不過是小懲大戒罷了。”
薛姮照聽了一笑,說道:“即便如此,也得讓他們吐一口老血。
姚馬兩家樹大根深,皇上除了要顧及皇后和穎妃的情面之外,就算爲了朝堂穩固期間也要有所顧慮。
不過咱們本意就是放長線,並不急在這一時。”
福妃點點頭說:“是這樣。”
隨後又說:“我替太妃抄的佛經抄好了,你就送過去吧。”
薛恆照應了個是,因外頭下着雪,便叫過個小公娥來撐着傘,她則袖了那捲佛經往桐安宮去。
到了那裡也並沒有去見容太妃,只是將經卷交給了那兒的宮人。
往回走的時候,剛折過一個拐角,恰好見玉孤明穿着侍衛裝,手扶着懸在腰間的寶劍大踏步走過來。
見了薛姮照,先是眼睛一亮,隨後便笑了。
薛姮照便讓小宮女先走,自己就在原地站着,等玉孤明過來。
“世子爺回來了,一路辛苦。”薛姮照說着行了個禮。
“嗯,昨晚就……就進京了。”玉孤明多少有些羞赧,“不辛苦的。”
玉孤明是奉旨到隴西去押解相關人犯進京,是一樁又累又難的差事。
“一切都順利?”薛姮照問。
“嗯。”玉孤明點頭,看着薛姮照的眼神有些直愣愣的。
他也不想這樣,知道這麼做很失禮,可就是管不住自己。
“世子爺想必是要去給太妃娘娘請安,奴婢不耽擱您了。”薛姮照微微頷首,而後輕巧飄逸地走了過去。
只留玉孤明傻呆呆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