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宮中傳出消息,由五皇子、玉孤明以及匈奴質子伊稚歸,連同幾位禮部、吏部的大臣不日動身前往漠北,去商談罷兵事宜。
臨行前,玉孤明進宮來拜別容太妃。
容太妃自然難捨,卻也說:「你爲的是國事,外祖母便是再捨不得,也不能阻你。
但有一樣,出門在外不比家裡,千萬小心在意。這一路上風霜侵襲,要保重身體,不可逞能。
無論到哪裡都不能單槍匹馬,身邊要有人護衛。你和你五哥相互照應,都平平安安的回來。」
她說一句玉孤明答應一聲,最後太妃說道:「你和老五此行定會不辱使命,到時回來,再與你們慶功吧!我會每日在菩薩面前爲你們禱告的。」
「外祖母也要多保重,不必太記掛我們。」玉孤明說,「有您誠心祈求,菩薩也定會保佑我們的。」
「唉,去吧!去吧!孩子大了,就像這小鷹生了硬翎一樣,必要飛上天去才行的。」容太妃又是欣慰又是不捨地說道,「尤其是男子漢,不去見見天地,經經風雨是不成的。」
又叫過一旁的薛姮照:「替我送送世子吧。」
桐安宮外,玉孤明和薛姮照一前一後地走着,相隔兩三步。
起先兩個人誰都沒說話,只有窸窣的腳步聲。
宮牆上的影子拖的有些長,因爲天氣不是很晴朗,影子也淡淡的。
終於,玉孤明煞住了腳,轉過身來,他看着薛姮照,開口道:「天冷,你回去吧!」
薛姮照卻並不走,叮囑道:「世子一路多保重!」
玉孤明並不是真的和她沒什麼話說,而是不忍心在離別的時候顯出傷感的神情。
又何況天氣實在冷,他怕凍壞了薛姮照。
「你在宮裡也要多小心,」玉孤明說,「這裡黑心腸的人太多。」
薛姮照聽了卻忍俊不禁,笑着問道:「難道我就是什麼好人了嗎?」
「你……你和他們不一樣。」玉孤明忍不住臉紅,語氣卻異常篤定,「他們都是罪有應得,你……你是迫不得已。」
看他認真的樣子,薛姮照忍不住笑彎了腰。
自己的手段有多毒辣,別人不清楚,玉孤明卻是知道的。
他這樣一個正直的人,卻一再容忍自己劍走偏鋒,還覺得自己情有可原。
玉孤明站在那裡看着薛姮照,滿面深情,移不開眼睛。
薛姮照笑夠了,端正了臉色,從衣袖中拿出當初玉孤明送給她的那隻白玉觿。
「這是世子當初送給我的,它陪伴了我許多時候,也的確讓我逢凶化吉,遇難得解。
如今世子要出塞去,便把這個隨身帶着吧!願你早早回京,平安無虞。」
玉孤明愛惜地看了看白玉觿,卻堅決地搖頭道:「我既送給了你,便永遠不會收回來。」
不只是這件東西,他所付出的一切都不會收回,哪怕永遠沒有迴應。
薛姮照心裡微微一動,從頭上摘下一隻髮釵說道:「這玉瓶釵子的寓意極好,不如就送給世子吧!」
玉孤明臉上顯出欣喜的神色,卻還是搖了搖頭:「我……我想讓你送我的另有它物,不是這個。」
「那世子想要什麼?」薛姮照問。
「你……你那麼聰明,一定能猜得出來。」玉孤明的臉更紅了,「若是我能平安從大漠回來,你能否……能否送我?」
薛姮照低下頭沉默不語,玉孤明以爲她生氣了,不禁慌了:「不,不要緊的,你不必當真……就當我什麼……什麼也沒有說過。
我……我得出宮去了,你……你多保重。」
說着轉身就走,腳步慌急得稍顯踉蹌。
他爲什麼如此快速離開呢?也許是怕薛姮照尷尬,也許是怕自己繼續出醜吧!
他怪自己爲何要如此無禮?人家好心好意給自己送行,自己卻想趁機……
唉!真不是君子行徑。
薛姮照必然從此都不再搭理自己了,真是活該!
「世子,」薛姮照從後面叫住了他,「且等等。」
玉孤明站住了腳,有些狼狽地轉過身,卻再也不敢正視薛姮照。
薛姮照不緊不慢走到他面前,玉孤明個子很高,薛姮照要擡頭才能看見他的臉----極俊美的臉龐,因紅得厲害,顯得有些孩子氣。
「世子就只會站着嗎?」薛姮照問。
「我……」玉孤明更加手足無措。
「倒是把手伸出來呀!」薛姮照有些無奈。
「我……」玉孤明又不知所以。
「你既安心要我送你那東西,就先把手伸出來。」薛姮照說,「否則我怎麼知道要多大的尺寸?」
「我……你……」玉孤明磕巴了半天才問出一句話來,「你要送我?是真的?」
「我很喜歡捉弄嗎?」薛姮照看了他一眼,「再不伸手我就走了。」
「別……別……」玉孤明急了,把兩隻手都伸了出來。
薛姮照忍住笑,從頭上拔下一根髮絲,輕輕繞過玉孤明左手無名指,然後靈活地打了個結做記號,之後又把髮絲退了出來。
「好了,世子可以走了。」薛姮照說,「我量好了。」
玉孤明卻有些不可置信,他追問道:「你……你該知道這東西寓意深長,是……是不能隨意贈送的。」
「我自然知道,」薛姮照微微冷下臉,「你若是猶豫,我就不送了。」
「別……別……」玉孤明恨不得打自己兩個嘴巴,傻笑道,「你知道就好,你知道就好。」
他像一個高興過頭的孩子,猛地轉過身向前跑去,卻有好似想起了什麼,猛地轉過身來奔回薛姮照面前:「姮照,等我,我一定平安回來。」
薛姮照笑了,小聲說了一句:「傻瓜。」
玉孤明再也說不出什麼,滿臉是笑的看着薛姮照,倒退着走遠。
薛姮照不想再看他這傻樣子,忙轉過身走掉了。
直到薛姮照的身影在玉孤明的視線中徹底消失,他才轉過身大踏步朝前走去。
此刻他的一顆心輕盈得能飛上天去,哪怕前往的是千里冰封的大漠,面對的是嗜血成性的匈奴,他也覺得甘之如飴。
那被薛姮照發絲纏繞過的手指,一路上被他親了又親。
他想讓薛姮照送給自己的東西是戒指,心有所戒,情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