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京城各處都是歡聲笑語,宮中也不例外。
只是今年的除夕宮宴,和往年相比實在顯得冷清了些。
一來皇上的精神有些不濟,不喜喧鬧,因此也沒設什麼舞樂。
二來人也少了很多,五皇子不在京城,六皇子正被圈禁,而妃嬪中又少了姚紫雲和柳鸞恩。
不過終究是有大捷的喜訊撐着,就算不夠熱鬧,人人的心情也都不錯。
薛姮照沒去宴席上伺候,只在自己的住處打棋譜。
銀梳歪着頭在一旁看,半晌說道:「姐姐爲什麼不到外頭去看煙火?在這裡打悶葫蘆。」
「你只管去看你的,不用在旁邊陪着我。」薛姮照說,「我這人喜靜不喜動,你知道的。」
銀梳搖了搖頭:「我不去,還是陪着你吧!否則姐姐一個人豈不是更孤單?」
「孤單不孤單的並不在於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薛姮照一笑,「我倒是真心勸你去外頭熱鬧去,畢竟一年到頭也就這麼一兩回。」
正說着有兩個太監來了,說是上頭髮賞錢,要在子時前都發下來。
銀梳挺高興:「聽說今年的賞錢比往年都多。」
兩個太監笑道:「那是自然,咱們打了大勝仗,把匈奴的家底兒給抄來了一大半。皇上高興,咱們下頭的人可有福了。」
說着把薛姮照和銀梳的那兩份拿出來放下,又匆匆忙忙往別的地方去了。
薛姮照向銀梳說道:「我的那份也一併給了你吧!你不必謝我,這樣的小錢我也不放在眼裡。」
「姐姐總是這樣說話,既幫了我又不要我感激。」銀梳不是糊塗人,「你知道我家弟弟妹妹多,爹又有病,總是隔三差五的照應我。」
「你照顧我盡心,這本也是你應得的。」薛姮照說,「過幾天房宮外捎東西,把咱們不穿的衣裳也一併帶給家裡人吧!他們多半捨不得穿,可便是拿出去賣也是好的,送人也有人情。」
「我就不跟姐姐客氣,一切都記在心裡了。」銀梳說。
「我最討厭人跟我客氣,你也不必記在心裡。」薛姮照說。
「知道了,知道了,若是姐姐你不想給,要也不會給。」銀梳笑着說。
「這是要什麼呢?」外頭有人笑着問,隨即簾子掀起來,池素走了進來。
「池姐姐來了,快請坐,我這就沏茶去。」銀梳忙說。
「很是不必,我才喝了茶來的,」池素說,「別把我當客人。」
「有池姐姐我們兩個說話,你玩兒去吧。」薛姮照對銀梳說,「若渴了,我們自己沏茶就是。」
銀梳這纔去了。
「我許久沒到你這裡來了。」池素感慨道,「想想咱們進宮都三年多了,真像一場夢一樣。」
「你這些日子心情不好麼?」薛姮照看了池素一眼輕聲問道。
池素低下頭去,自嘲地一笑:「什麼都瞞不過你去,不過我不後悔。」
「你覺得對不起六皇子?」薛姮照繼續問。
「你知道的,他不是個壞人。」池素說,「而且對我很癡心。」
池素早就知道,賢妃是必須要除掉的,這一點她從未動搖。
可對於六皇子,她卻又不免愧疚。
「我方纔去看他了。」見薛姮照不說話,池素便繼續說道,「他求我幫忙,讓我給賢妃送些吃的去。我不知該不該去,所以想問問你。」
「我陪你去。」薛姮照半點兒不囉嗦,「說實話,我也想見見賢妃。」
賢妃不同於一般犯了錯的妃子,她並不是被軟禁在椒蘭宮中,而是關入了慎刑司的牢房。
薛姮照提着一盞燈籠,池素提着食盒,兩人攜着手來到慎刑司。
「什麼人?!」把守的人喝問。
「於公公,是我。」薛姮照把燈籠擡高了些。
「原來是薛大姑娘。」於公公見是薛姮照,臉上立刻堆起笑來,「過年好!」
「您也好。」薛姮照說着將一隻荷包塞給他,「大過年的,和兄弟們溫一壺酒喝吧!」
「哎呦,這可不敢當。」於公公推辭道,「你有什麼吩咐照直說就是。」
「收着吧,一點小錢。」薛姮照說,「並不是爲了讓您幫忙,實在是大年下的,瞧着兄弟們實在辛苦。」
「多謝您提示,那小的就不客氣了。」於公公笑着把荷包揣了起來。
「我們想見見賢妃。」薛姮照直言,「不知成不成?」
「若換做別人自然是不成的。」於公公小聲說,「您就不一樣了,不過時候也別太長了。」
「多謝您了,絕對不會超過一炷香的。」薛姮照說。
於公公扯過一個太監來,朝他比劃了兩下,又對薛姮照說:「他又聾又啞,叫他帶着你們進去。」
薛姮照和池素都知道,這個人並非天生聾啞,只不過因爲慎刑司需要這樣的人,他纔會變成這個樣子。
於公公則揮了揮手,叫裡面的人都出來。
「這賢妃可是重犯,咱們平白放這兩個人進去,萬一出了事可怎麼辦?」有人問於公公。
「賢妃已經瘋了,還能出什麼事?」於公公說,「況且世子爺早就吩咐過的,薛姑娘要見誰只管讓她見誰。你說我敢不放嗎?」
他們都知道,賢妃必死無疑了。
關在這裡也不過是等死。
況且她瘋瘋癲癲的又能審出什麼來?
只須看着她,活見人死見屍,也就是了。
牢裡很冷,犯人跟前是不允許放火取暖的。
薛姮照忍不住緊了緊披風,她聽說關押賢妃的牢房當初也關押過周泓。
只是周泓在這裡的時候,她並未親眼得見。
領着她們的聾啞太監朝牢房裡頭指了指,然後就背過身去。
賢妃蹲踞在牢房一個小小角落裡,頭髮披散着,看不清面容。
「賢妃娘娘,六皇子讓我來看看你。」池素蹲下身,「你還認得我嗎?」
對於賢妃及柳家人的處置還沒落實,因此她的封號也沒有被褫奪,池素只能這麼稱呼她。
賢妃緩緩擡起頭,目光迷離。
池素便又把剛纔的話重複了一遍。
「敢兒……」賢妃喃喃道,「他爲什麼不來看我?」
「六皇子現在也被關着,」池素說,「所以不能親自來看你。」
「你胡說!」賢妃的眼睛立刻瞪大了,「他是皇上,誰敢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