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無法承受的離別

他住在他大姐家裡,因爲工作的地方離他家有點遠,每天上下班不方便。我稱他大姐爲蘭姐,蘭姐是已婚之人,有一個三歲的女兒,和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兒子。

我問他,我晚上住哪兒啊?

他說,他住在蘭姐家裡,我也住過去。

我說,這恐怕不太好吧?我和她老公算起來,怎麼說都是外人一個,我要是就這麼住過去,實在有點名不正言不順。

但是,他在那兒,我也只有厚着臉皮過去。

他向我提起他的小侄女,才三歲多,很可愛,她誰也不粘,就粘他,天天舅舅長舅舅短的跟在他後面叫,一天不見他,回來了後就老是問他,舅舅你去哪裡了呀?

他就會抱起她亂親,說我上班去了呀。

我說第一次去你姐家裡,要不要買點什麼東西過去?

他想了想,好像沒有想出什麼來,最後放棄說:“貴的我們買不起,便宜的恐怕她們看不上眼,還是什麼都不用買了。”

我忐忑不安的說:“這樣好嗎?好像不太好吧?而且你姐不是剛生產嗎?”

他說:“是不好,那你就給她們買個千來幾百塊的東西吧?”

我面露難色:“我沒那麼多錢……”

“所以我才說不用買了,她傢什麼都不缺。”他見我還是很不安似的,安慰我道:“沒關係的,什麼都不用準備。”

他一再的說沒事,我才放心下來。可是我還是覺得第一次去人家家裡,總要準備點什麼纔好。

最後還是二手空空的去,沒禮物,沒水果,沒玩具。只有擺出最甜美的笑容,叫哥哥,姐姐。心裡暗暗祈禱,她們不要介意纔好。

小侄女見到我還害羞呢,他要她喊我小姨,剛開始她還不肯喊。他就威脅她,要是不喊以後就不帶她玩了,小侄女才脆生生的喊了我一聲小姨,喊完後又躲回他的懷裡,不時的又害羞的探出來頭來看我,我呵呵笑着和她揮了揮手,果然是人見人愛。

小心翼翼瞧着蘭姐和她老公,好像並未有沒有什麼不高興,我才稍稍放下心來。

晚上,我們互吐衷腸,互吐愛意,聊着這幾個月來二人的生活,聊着這幾個月來對對方的思念。他說起他在商場工作的趣事,我說起我找工作碰壁的無奈。他安慰我,一定會找到工作的,如果我找不到工作,他會養我。

我問:“他真的嗎?”

他說:“真的。”

“那你說過的話一定要算數哦,不能反悔哦?”

“當然,一定。”

他還說,這段時間,有個親戚想介紹個女孩子給他,是本城市裡的女孩子,家裡有錢,有房。如果他能和她在一起,就可以少奮鬥至少二十年,但是他沒有同意。

那些親戚就問他爲什麼不同意,他說他已經有一個女朋友了,當他親戚們知道我們二人現在各自二地的情況後,大都搖搖頭,認爲我們二個將來根本不可能,勸說他,還是和城市的女孩子在一起吧。

但是他還是沒有同意,爲了我,他拒絕了所有的親戚們的好意。

我問他:“你爲什麼要拒絕他們啊,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啊?”

他反問我:“你希望我答應他們,和那個女孩子在一起嗎?”

搖了搖頭。我當然不願意了,光是用想的,他和那個女孩子在一起,心裡就極不舒服,還未成爲事實,想着就讓自己心痛了,假如有一天成真豈不是會天崩地裂?還好,這只是想想而已,他也並未答應。

他說:“放心啦,我沒有答應,因爲我有你就夠了,再說我和她沒有感情,要是揹着你和別人見面,怎麼向你交待啊?”

“感情是可以培養的,以前我外公外婆他們那一輩都是靠介紹才結合的。”

“我不想和別人培養感情,我只想和你在一起,當初反正是,想都沒想,就拒絕他們了。他們都罵我是傻瓜。我總覺得,靠人介紹的感情沒有自己追求的感情來得刻骨銘心,總覺得差了點什麼,所以不管他們說什麼,我都沒有同意。”

對於他來說,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的,少奮鬥二十年啊,任誰都會被誘惑的吧,他爲什麼不答應呢,就爲了給我一個交待嗎?

我的心裡泛起一絲漣漪,他真的是傻瓜呵。輕輕的撫摸着他的臉,下巴上還有一些鬍渣子,“那你有見過她嗎?”

“沒有,都沒同意,還去見幹嘛?”

“那她有沒有見過你啊?”

“我不知道,應該沒有吧,我說,你的問題還真多。”

“呵呵,”我不好意思的笑笑,“他們爲什麼都認爲我們不可能在一起啊?”

他想了想,說:“不知道,也許看我們二個離得太遠了吧。”

“哦。”這個現實的問題也被我爸爸媽媽拿出來說過,難道二人離得遠就不可能在一起嗎?可是算起來也不算太遠啊,二家的車程才五個多小時而已,而且還是一個省的,遠什麼啊,又不是天南地北,真不知道他們眼的‘遠’到底是什麼樣的定義。難道住在對街的纔不算遠嗎?

“瑤別。”

“嗯?”

“他們說我們不可能一起,那我們就要‘排除萬難,堅持下去’,讓他們將來知道他們的看法是錯的,你說好不好?”

“好。”你說什麼都好,我緊緊的握着他的手。

他又說:“本來我想叫你來岳陽,和我一起在這邊工作的。但是你在廣州也沒有找到工作,所以沒太敢說。”

我不語,並不是我不想來,而是很多事情並不是說想做就能去做的。就像想給家裡打電話問候二老,卻又一直沒打一樣。假如現在,要我留在岳陽,那我願意嗎,我是願意的,但是總會有一些麻煩事情和一些顧慮纏身,而又不得不回去。

想的和做的總會有太多差距,也不可能完全一致。

所以我沒有繼續接話,想了想,打算不再停留在這個話題上:“你公司裡的那些女孩子都好漂亮一個的,你會不會看上她們,不要我了?”

他冤枉的說:“你都看到那些女孩子了,都是一些媽媽級的,有幾個都生了小孩的,現在都上小學的了,我怎麼還看上她們呢?你以爲我是情聖,見一個愛一個啊?”

“不是有幾個年輕的嗎,應該沒有結婚吧?”

“年輕的那幾個都有男朋友了,還有一個正準備要結婚了,就算我想,別人也不肯啊,哦,哦痛,痛,輕點。”他捂着被我掐疼的地方,“你好狠心,掐的正是白天掐過的地方……”

“誰叫你這麼色?”

“拜託,她們一個個比我還色好不好?每天都在那裡說着自己老公怎麼樣厲害,怎麼樣厲害,天天在商場裡說一些黃色的笑話,有時還經常笑我哩,那幾個女人,根本就是八婆,天天嘰嘰喳喳吵個不停,我想過了,還是你好……”

“你想過了?那說明你還是有想的,是不是?”我又把手放在他胳膊上。

“沒有,沒有,想一下都沒有,她們送給我我都不要。”

……

那晚我們聊到很晚很晚,最後實在累得不行了,在沙發上睡着。

第二天,看到橫七豎八躺倒在沙發上的我們,蘭姐還嚇了一跳。呵呵。

在他大姐家的這幾天,我每天都跟着他上下班,雖然他在上班,我會比較無聊,可一想到他就在我身邊不遠處,我的心裡就覺得很心安。

沒顧客的時候,他會陪着我說話,在商場裡上上下下的亂逛,從一樓爬到三樓,又從三樓爬到一樓,帶着我去看彩電,看冰箱,看音響,看廚衛,還說,將來我們買房子了,就買這個型號的彩電,這個型號的冰箱……

有顧客來了,他會先和我說,你在這裡坐一會,纔會去接待,爲顧客們介紹着冰箱和洗衣機,得空閒時會時不時的回過頭來看着我調皮的笑一下,然後又對顧客介紹。

我沒有工作,但是他有,他還說他會養我,在這一刻,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幸福。也許幸福不需要什麼山盟海誓,也不需要什麼金銀財寶,更不需要什麼名房名車,只需要一句關懷的語言,一個關心的動作,甚至一個眼神就已足夠。

不遠處忙碌的他,在我的心中變得高大起來。心裡儼然升起一股驕傲的感覺,是爲了他。

我站在這裡是以他女朋友的身份,他——是我的男朋友。

什麼分居二地,二人的感情就會變淡,什麼大學生的速食愛情,在我們二個人來說,根本是狗屁,我們纔不會因爲大學畢業而各自二頭飛,即使分居二地,我們感情不是好好的嗎。

幾天過去,我也要走了,爲什麼甜蜜而美好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我知道自己不能永遠呆在這裡,這裡畢竟不是他的家,也不是我的家,更不是屬於我們二個人的家。

這裡是他大姐的家,蘭姐有一個很愛她的老公,她也愛她的老公,有一個女兒,和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兒子。

望着蘭姐的幸福家庭,心想,我什麼時候也能像蘭姐那樣過上這樣的生活,有自己的房子,和心愛的人住在一起,有可愛的女兒和兒子。

如果我想要過這樣幸福的生活,就必須努力奮鬥才行。

我只是一個平凡人,渴望着平凡人想要有的東西,所以我不認爲我的這個想法有多俗。

生活本來就是平凡的,平凡才是真生活。

這幾天來,我想的東西似乎變得多了起來,比幾年來想的東西都多。

他默默的陪着我走在站臺上,又默默的送我上了火車,把行李包放好後,隨後他下了火車,站在站臺上,隔着無玻璃的窗望着我。

我也望着他,我們相隔不遠,甚至都能牽手,中間卻隔了一層鐵皮。

他說,到了廣州要給他電話,我點點頭。

我說,你會想我嗎,他點點頭。

他說,那你會想我嗎,我點點頭。

我說,你每天都要想我一點,他點點頭。

他說,你每天也要想我,我點點頭。

我說,你每天都要發短信給我,他點點頭。

他說,你也要發給我……

……

火車緩緩開動了,我們牽着的手也鬆開了。火車離他漸漸遠去,他沒動,就只是這麼靜靜的看着我,緊緊的看着我,他的眼裡只剩下我,我的眼裡只剩下他,他的眼睛裡似乎有着千言萬語,在這一刻,都化成了點點思念的目光,目送我遠去。

站臺上一個人的他,身影突然變得有些孤獨……

我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的身影越來越遠,心裡痛苦難當,我無法用言語來表達此刻內心的感受,只覺得心裡堵得難受,就像心被人掏空了似的,心遺留在了他的身上,他的心遺留在了我的身上,但是爲什麼我的心還是如此的痛……

此刻只有一個瘋狂的念頭,就是跳下火車,跑回去,對他說,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不想離開你……

可是我知道這只是癡心妄想……

直到火車轉過彎了,他的身影看不到了,我才收回目光,才發現,淚水已經模糊了我的眼睛,這分離的痛苦讓我的心很痛很痛,痛得無法呼吸,痛得我全身都在顫抖,痛得我的喉嚨哽得不能出聲,只能無聲的哭泣……

即便是我在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我的淚水也是不可抑止的流……

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與他這樣分離……

如果可以,我再也不要承受這樣的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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