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凌晚睡得濛濛糊糊的,只聽到他說有事要聯繫,隨意地點了點頭。他哪天不聯繫她了?
等到日上三杆,她補足眠起牀時,早把這話給忘記,直接去了工作室。工作室的事情有程園打理,她本不需要每天都來守着的。但,她想好好地給七月設計幾套衣服。
上次她給他設計的那套衣服,他像寶似地,不管冬暖夏涼都穿在身上,逢人便說:“這是我媽媽給我做的衣服。”
衣服的款式再好,也經不起每天的打磨,早就失了色,邊邊角角都捲了起來,而因爲他長高的緣故,衣角早就撩起,到了肚皮上方,袖子和褲腿也短了一大截。每次見他炫耀時,卓凌晚都能從別人那怪異的眼神讀到某種信息,讓她生出一種自己是刻薄後媽的感覺。
其實,以鬱靳弈的能力,即使給了七月一個刻薄的後媽,他的衣食住行也不會受多大的影響。七月之所以天天穿着那套衣服,完全是因爲在乎她,她哪裡會不懂!
對於七月的在乎,她無比開心,更想着不能讓他受一丁點兒的委屈,便忍不住要爲他設計更多的衣服。
七月的身體尺寸早就瞭然於胸,身高102公分,體重勉強達到15公斤,遠沒有達到一個三歲五個月孩子應該達到的標準。她有時會想,莉兒當年到底經歷了怎樣的情況,纔會那麼急急忙忙地生下了七月。如果七月能在她肚子裡多呆上兩個月,結果會完全不同。至少,他現在應該是健健壯壯的,不會動不動生病,也不會跟不上同齡小朋友的身高體重標準。
每次看到七月感冒,有氣無力的樣子,她比任何人都着急。連着玉嫂都時常開她的玩笑:“卓小姐真是比親媽還親了。”
親媽?
想到這個詞,她原本垮下的脣一時又揚了起來。她還真想做七月的親媽呢。這樣想着,她畫得也更認真,更起勁了。
“老闆,電話。”程園走進來,看到卓凌晚揚起一臉的笑容筆上生風地畫着設計圖,略略有些驚訝,但還是提醒道。
卓凌晚此時才醒悟過來,轉頭看到落在桌側的手機正在閃爍光芒。她拾起,手機微微發燙,顯然電話已經響了好久。她剛剛似乎聽到過電話鈴聲,只是畫得太深入,又在想七月,所以沒有意會到手機來電了。
上面跳躍着的是鬱靳弈的號碼,她迅速劃開,接下。
“馬上到羅馬會所來,二樓咖啡廳。”那頭,鬱靳弈簡單地交待了一句,也不等她迴應,直接掛了機,很急的樣子。
卓凌晚擡頭看錶,已經到了十一點半,是該吃午餐的時候了。以前吃飯,她也是把地址報給他,然後兩人去目的地會合。卓凌晚雖然覺得他掛電話掛得有些急,也沒有多想,開車一路往那裡去。
羅馬會所並不遠,中午亦不堵車,二十來分鐘就到了。這是私人性質的會所,並非每個人都能進來,她報出了鬱靳弈的名字,前臺小姐才禮貌地攤手:“請從這裡上,鬱先生在咖啡廳的32號位。”
卓凌晚謝了一聲,直接朝那個地方走。拐了一個角,32號位猛然出現在眼前。那是靠窗的位置,鬱靳弈果然坐在那裡,西裝革履,高貴氣勢。
只是,並非只有他一個人。他的對面還坐着一箇中年人,那人低頭和鬱靳弈說着什麼,半白的頭髮,熟悉的五官,卻是——卓成商!
鬱靳弈怎麼會和自己的父親坐在一起!卓凌晚瞬間凌亂了,不知道是該走上前去,還是該悄悄退離。
“卓小姐?這麼巧?”鬱靳弈似無意般轉臉,一眼將她收入,他雲淡風輕地開口,眉頭微揚,配合着那份驚訝。似乎完全忘了是他自己打電話叫她來的。
卓凌晚尷尬地“嗯,啊”了兩聲,心裡卻疑惑開來:鬱靳弈這是要幹什麼?卓成商此時也擡起了頭,朝她看過來。
她只能硬着頭皮上前,低呼一聲:“爸。”
“你怎麼會到這裡來?”卓成商滿面疑惑,問。
她的頭皮一陣發麻,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在心裡將鬱靳弈狠狠地罵。沒事把自己和父親約在一起,嫌她死得不夠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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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小姐有朋友在這邊嗎?還是去逛街了?這邊的咖啡很出名,很多名媛逛完街後喜歡到這裡來坐坐。”鬱靳弈不動聲色,卻給了她一個暗示。
既不透露兩人的關係,又讓她有藉口可以找。
卓凌晚忍住對他的腹誹,卻還是點頭:“是啊,是去逛街了。”她好歹是卓成商的女兒,擁有這種會所的VIP卡並非奇事,這樣說亦不會引起卓成商的懷疑。
卓成商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卓凌晚乾巴巴地站在他面前,退亦不是,進亦不是,心裡更是恨着鬱靳弈這樣捉弄自己。
“那個……爸,你看……”幾十秒後,她意識到這裡不能久呆,嘗試着開口,要說出離去的話。
哪知鬱靳弈已快一步開了口:“既然卓小姐一個人,不如坐下來一起吧,反正也到了吃午飯時間。”
他說完,不忘去看卓成商:“卓總忙嗎?有些細節上的事情我還想了解清楚,不如一起吃午飯?”
卓成商自然是點頭的,能和這麼了不起的人物一起吃飯,拉近關係,他巴不得。
鬱靳弈站了起來:“這裡人多,說話不方便,不如去包廂。”他率先提步,朝前方走去。他的身形修長,走姿優雅,一舉一動尊貴非凡。
卓凌晚立在原地,不願意一起去又不好開口說拒絕的話。卓成商已轉過頭來:“即然鬱先生邀請了,就一起去吧。”她這纔不情願地邁步,隨在卓成商身後,跟鬱靳弈一起進了包廂。
卓凌晚選了一個離鬱靳弈不算近也不算遠的位置坐下,這樣既不顯得生疏,又不會讓卓成商窺出兩人的關係來。從進包房的那一刻,她就儘可能地將自己收縮起來,減少存在感。
原本應該是無限美好的一段午餐時光,現在搞成這樣,她在心裡把鬱靳弈罵了千百次。
鬱靳弈卻絲毫沒
有那份攪了某人清閒的意識,大方地將請他點餐的包房服務人員攤到了她面前:“女士優先,由卓小姐點就好了。”
她華麗麗地再次成爲了衆人的焦點,卻不能當着卓成商的面說什麼,索性乾脆地拿過服務生點餐用的IPAD,胡亂地點了些。
出於禮貌,她在把IPAD遞回去的時候,加了一句:“讓鬱先生看看,還有什麼需要補充的。”這完全出於表面的客套,也只是不想自己的父親看出不對勁來。
服務小姐隨即將IPAD遞給了鬱靳弈,鬱靳弈連看都未曾多看,在IPAD上點了兩下,確認了菜單。
“鬱先生。”
“下去吧,把我存着櫃上的洋酒拿過來。”他吩咐完後揮了揮手。服務生轉身走了出去。
兩人這小小的交流合禮合情,卓成商並沒有產生懷疑,只轉過頭去和鬱靳弈談起了生意。
卓凌晚百無聊奈,只能低着頭保持着表面的禮節,繼續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物價貴的地方有一個好處,就是菜上得特別快,不消多久,她點的菜都上了上來。
服務人員報告菜上齊後,鬱靳弈的目光淺淺地從某兩道菜上劃過,並沒有過多的表情。而卓凌晚已經發現,那兩道菜的材料一模一樣,只是做法略略有些不同。她竟然會犯這樣的錯誤!
臉上一窘,卓凌晚的頭皮再次發起麻來。
卓成商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有些不滿地朝她看了一眼。她知道卓成商最不喜人犯這種淺顯的錯誤,更何況此時面對的是他一直想與之合作的鬱靳弈,任何不好的印象都會讓完美主義者的他不滿。
其實,於鬱靳弈並沒有什麼影響,他向來不會就着她的小問題不放,但父親還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自然覺得不妥的。
三年間見多了父親看她時的那份失望,她不想他將這個標籤訂牢給自己,從而一輩子認定她是扶不上臺面的人。隨即迅速轉動腦子,低頭道:“不知道鬱先生喜歡什麼口味,這道招牌菜做得很有特色,如果不償,着實可惜。家父是這道菜的忠實愛好者,但腸胃不好,不能吃太過辛辣的,所以給他點了一份清淡的。不過,我本人倒喜歡吃口味重些的,想着鬱先生比我年長不了多少,習性定也是差不多的,索性自做主張加了一份辣的。”
她的這個解釋雖然臨時杜撰,但也合情合理,卓成商板着的臉終於鬆開,滿意地點頭,伸筷朝那碗清淡的夾過去,不忘朝鬱靳弈點頭:“鬱先生,不防嚐嚐。”
鬱靳弈保持着尊貴面容,朝卓凌晚看過來,是一種欣賞的表情:“不想卓小姐竟是這樣有心又孝順的人物,鬱某佩服。”便也伸筷朝那碗辣的夾了過去。
卓凌晚在心底暗自吁了口氣,只敢將冷汗往暗處流。這一關,過得好險!還好,父親的面子保住了。
鬱靳弈臨時接了個電話,走了出去。卓凌晚這才低頭朝卓成商至歉:“對不起,爸,剛剛是我失誤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