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顧護士的勸,伸手去扯腕部的紗布,那裡無盡地沁出血水來,傷口以裂開了。卓凌晚被這一幕嚇得張着嘴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全身冰冷到有如浸入到了地獄,這是她的母親嗎?是一向溫婉的余文致嗎?是外界所傳的,卓成商身邊那個最通情理的緊賢妻嗎?爲什麼這時的她變得如此之陌生啊。
“卓小姐,您倒是快說話啊,再這樣下去,卓夫人又危險了。”
護士的提醒最終驚醒了她,她這才慌亂地點頭:“媽,我聽您的,我什麼都聽您的,只要您活得好好的,您要我幹什麼都可以,媽,求求您別這樣……”
外面的人被驚動,曲子桓扶着卓成商跑了進來,看到這一幕,皆又急又痛,撲上去將余文致制服。
卓凌晚好不容易豎起來的信念終於被全盤打垮,她淚流滿面,全身發抖,卻依然在重複着表達:“我都聽您的,全都聽您的,媽,我聽您的……”
余文致終究因爲身體太虛,暈了過去,這一場混亂方纔停止。
卓成商低頭看了一眼卓凌晚,看不出是怒還是怨,眼眸沉得厲害。他最終坐在余文致的病牀前,也不看她,只發布命令:“你們出去吧。”
卓凌晚不敢走,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去看卓成商,希望從他那裡得到一點點的反應。卓成商卻始終不看她,只用一個頭發花白的頭頂對着她,竟比前些日子更蒼老了許多。
“出去吧。”曲子桓將她扶了出去。
他默默地遞出她的手機,那天她把它落在了卓成商的辦公室,是他收起來的。上面,正在閃爍,是鬱靳弈打來的電話。
在看到號碼的那一刻,卓凌晚就像碰到了火,叭一下子將它摔出去好遠!
曲子桓同情地扯了扯臉角,將手機撿了回來,手機的後蓋摔開,電池和手機一起分開。他無聲地將手機重新組裝好,卻沒有開機,遞迴給了她。她遲疑了一下,方纔接過去,手機此時握在手裡,重得像是一塊巨石。
她滿身沉重,根本不知道該以怎樣的面貌去見鬱靳弈,更不知道該不該讓鬱靳弈知道這一切。只是,他知道了又如何,余文致就會鬆口嗎?
卓成商之所以會被勸服,是因爲他是個商人,以利益爲重。余文致呢?認死理到了幾乎無人能撼動的地步!她被余文致剛剛的行爲嚇到了,再不敢亂動一步。
曲子桓看她這樣,自是理解的,苦笑了起來:“沒想到,卓夫人平日溫溫雅雅的,倔強起來竟這樣剛烈。”
卓凌晚不知如何回答,只被他的話一提點,想到余文致手上厚重的紗布,又是一陣陣地發痛。
她,該怎麼辦?
“對不起,是我沒把握好度,害得你次次跟着受煩。”她好久纔想到曲子桓也被自己拉入了這個泥潭,歉意地開口。
曲子桓只是重重地拍着她的肩膀:“別擔心我,現在關鍵是怎樣讓卓夫人能開解一些心情,如果有需要的,你儘管開口。”
能讓她開解的,怕只有他們兩個復婚了。
卓凌晚的心緒變得更復雜
,艱難地出聲:“出果……她一定要我們復婚,該怎麼辦?”
本不想當着曲子桓說這話的,可她實在沒有辦法可想了。
曲子桓也沉默了下去,眉頭掛着愁。他並不反感和卓凌晚復婚,但他有他的責任。那種責任,是不能推開的。
“要不你和矍冰雪把結婚證先拿了吧,你們拿了證,我媽就拿你沒辦法了。”她受着余文致的限制,如果結婚就是對父母不孝,但他曲子桓是無辜的啊。
曲子桓沒吭聲,顯然也被她這個提議打動了。
他一直沒有和矍冰雪結婚,是不忍拋下她一個人,讓她爲難。但現在,似乎只有這一個解決問題的辦法了。
他最後點了頭,離去。
卓凌晚在醫院外的椅子上坐了一晚,她不放心餘文致。卓成商一直陪在余文致的牀邊,沒有出來過。
天亮時,她擔心着他們沒有吃東西會撐不下去,強打起精神往樓下走,想去買點早餐。
才下樓,就看到矍冰雪站在對面。
她沒有心情與矍冰雪鬧,轉身想從另一個方向離開。矍冰雪卻快幾步攔下了她的去路:“卓凌遠,曲子桓昨天給我說結婚的事了。”
卓凌晚撩了撩眼皮,算是點頭。曲子桓都要跟她結婚了,她該消停了吧。
“不好意思,我還有事。”她越過矍冰雪,往前走。
矍冰雪擰起了脣角,對着她的背影喊:“你就不想知道我的回答嗎?”
卓凌晚沒有停步,繼續走。
她的聲音更響:“我沒有同意!卓凌遠,我知道這是你的意思,你想擺脫曲子桓,想一個人去幸福!曲子桓要是和我結了婚,你媽就不會再逼着你們復婚了,你就可以開開心心地和你的如意郎君在一起了,是嗎?鬱靳弈是好,可是,我不會讓你得逞的!我不可能和曲子桓結婚!”
卓凌晚的步子生生止住,回頭過來看她,眉頭擰得死緊。
她說,她不會嫁給曲子桓。她還知道和自己好的人是鬱靳弈,竟然還知道余文致一直在逼他們復婚!曲子桓的嘴巴這麼嚴,是不會告訴她這些事的,而自己更是處處防着她,絕對不會輕易泄露半點事情,她,怎麼會知道這麼多?
卓凌晚幾步走了回來,一時將矍冰雪瞪緊:“你做了什麼?”
矍冰雪比她低了大半個頭,看她時必須仰頭。她就這樣仰着頭展露出肆意的笑容:“我做了什麼?你想知道嗎?只要能阻止你幸福的事情,只要能讓你痛苦的事情,我都幹!你不知道吧,你和鬱靳弈的關係,你們兩個那些曖昧的照片,都是我給你媽看的,都是我!”
說到最後,她完全呈現出瘋狂的狀態。
卓凌晚一時狠狠咬緊了牙,雙手用力一扭,扭緊了她的肩:“爲什麼要這樣!矍冰雪,你爲什麼要這樣!欠你的曲子桓,我已經還給了你,你爲什麼還要跟我過不去!你知不知道,我每次都不懲罰你不是我怕你,只是因爲我以前對不起曲子桓,不想讓他爲難。你別逼我跟你動手!”
聽到這話,矍冰
雪不僅沒有退卻,反而更加憤怒,反過來揪起了她的肩。她的指死緊死緊,臉孔早就扭曲,嘶厲的聲音響在醫院的走廊裡:“卓凌遠,你對不起的人是我,是我,是我!你給我睜開眼睛看清楚,我是矍冰雪!你這一輩子都對不起的不是別人,就是我矍冰雪!”
她的力氣比卓凌晚的大很多倍,幾乎要將她提起。
卓凌晚氣得直接在她臉上拍了一巴掌:“你就是個神經病!我欠全天下的也不欠你的!矍冰雪,我警告你,如果你再這樣糾纏下去,我會讓你在牢裡呆過下半生,我會讓你一輩子都見不到自己的孩子!”
若不是太氣,她也不會說這些話,動手打人。但,矍冰雪的冒犯已經傷害到了她的親人,她已經忍無可忍了!
“孩子?”矍冰雪捂上了被打的臉,沒有找卓凌晚拼命,卻重複着這兩個字,臉上顯露的是一片悽婉的笑容,笑得下淚都掉了下來。
卓凌晚從來沒有看到過她這個樣子,這是明顯的陷入深沉悲傷的眼淚,沒有半點裝假的成份。她站在那裡忘了動,也忘了自己的憤怒。
矍冰雪已擡起淚水汪汪的眼睛來看她:“你有什麼資格提起那個孩子?你知道那個孩子……”
話並沒有說完,矍冰雪似乎有什麼難言之癮,最後轉身跑離。一路跌跌撞撞,像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卓凌晚看着自己發麻的掌,想不通,到底是什麼把矍冰雪逼退的。
曲子桓回醫院時,臉色很不好看。卓凌晚已經知道,他的煩惱來自於矍冰雪的拒絕結婚。
“我都聽說了,矍冰雪說不和你結婚。”她主動道。
曲子桓尷尬地擡臉看她,最後兩個進退兩難的人相視一笑,露出的皆是苦楚。
“走一步算一步吧。”對於矍冰雪的不配合,她無能爲力,只能這樣勸。曲子桓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後沒有說。
余文致再醒來時,卓凌晚沒敢見面,雖然留在醫院卻不露臉。但終究逃不過去,卓成商還是把她找了回去。進門前,他一臉凝重去看她:“你媽媽今天變成這樣,你有很大責任,所以,等下不管她說什麼,你都要點頭,不許有半句狡辯!”
“是。”卓凌晚早就被余文致的做法嚇破了膽,哪裡還敢反抗。卓成商這句話裡,又夾了對她的不滿和責怪,她更加不敢生起半點心思,只能老老實實聽話。
卓成商看她這樣,終於滿意,推開了病房的門。
他沒有進去,在門口看着他們。卓凌晚吸了一口氣,才走向余文致,低低呼她:“媽。”
余文致緩緩轉過臉上,臉依然沒有血色,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桌上,擺着粥,卻是沒有嘗過半口。
“媽,吃點東西吧,我餵你。”她走過去,拾碗道。余文致終於有了反應,伸手製止了她的動作:“我開心了自然會吃的。”
她開心了纔會吃!這句含義頗深的話讓卓凌晚頭皮陣陣發麻,她卻沒有退卻的路,只能迎頭而上。
“媽,我不會和鬱靳弈來往了。”
“這還不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