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不提醒,她也知道,自己這種情況,哪裡好意思再跟鬱靳弈相處。
卓凌晚輕輕點頭:“好。”並不解釋白天與鬱靳弈碰面只是巧合。想必是付明堂把她送回來的,過多解釋只會讓卓成商認爲她是在推卸責任。
卓成商看她這樣,氣終於消了一些,“我能理解你的想法,所以,這段時間你不用回卓家,冰雪和濛濛,我們自會好好照顧。至於你們的關係將怎樣發展,以後再說吧。”
卓成商算是放過了她一馬。
他說完這些,推門走了出去。門外,站着的是滿面擔憂不忍的金媽,看到卓成商,張了張嘴,最後什麼也沒說。
卓成商離開後,她才慢慢走進來,安撫地拍着卓凌晚的背:“有好多事情並不是你的錯,是上天的安排,命運的捉弄,你要想開點。”
金媽雖然是余文致派來的人,卻是這些年裡,真正給予過她溫暖和關心的人。在沒有鬱靳弈之前,幾乎所有的關懷都來自她這裡,雖然不多,但起碼也讓她那些無望的日子有了點點光明。
她並不理解金媽說這幾句話的真正含義,但多少受到了些鼓勵,點了點頭。她應該冷靜自己,然後好好想想應該怎麼對濛濛負責,對矍冰雪負責,對曲子桓和白秋萍負責,還有對卓成商和余文致負責。
一時間,身上的擔子好重,但她知道,再重,自己也要扛起來。
自那次後,她再次把自己鎖在了屋子裡,她在集聚力量,凝聚重新走出去的力量。濛濛的身份還沒有曝光,但她知道,一旦曝光,會有更多的事情被人提起,一家人會再次蒙羞,她要立穩了,才能順利地走出這場風暴。
她不斷地在心鼓勵着自己,明明知道自己也快要支撐不住,卻堅決不肯讓自己倒。父親說得對,自己做的事該自己負責,就算要倒下,也要負完責再倒下!
她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有如此刻般像個男人,她發現,自己的承受力其實並不似想象中的那般不濟。
其實,一個人想要承擔責任,改寫錯誤時,往往會迸發出無窮的力量!
那期間,鬱靳弈親自上門過一次,她沒有去見他。她知道自己應該站在哪兒,也知道和他牽扯下去,只會帶來更多的傷痛。她要負的責任已經夠多了,再承受不了他那一份!
她只給他發了一條短信:“對不起,欠你的只能來生在還。此生,我要爲自己做錯的事負責,別來找我,我不想難堪。”
發完,將手機和電話卡一起丟進了池子裡。
她短暫的,美好的,如夢般的戀情和幸福,就此終結。被光線襯得灰暗的睫毛上掛着點點蒼涼,卻有無盡的堅持。
鬱靳弈收到這條短信,沉思良久,付明堂走進去彙報工作,說了好久,他全無反應。
“鬱總?”他疑惑輕呼。
霍凌宵這纔回臉:“明堂,一個沒有錯的人都能承擔錯誤,我這個犯了錯的人該怎麼辦?”
那是有史以來,付明堂見過的來自於鬱靳弈臉上的最不可思議的表情,悲傷,迷惘,無助…
…
卓凌晚經過半個月的休整,終於走了出來。她回了卓家,決定找矍冰雪好好談談兩人間的事情。過去的事情,她已然不記得,但對於矍冰雪的愧疚卻無法清償。
只是,到達卓家時,並沒有看到矍冰雪,反倒看到了好久不見的曲子桓。自那日,他說以後見面爲陌生人後,兩個人再也沒有見過面,也沒有聯繫過。這對曾經的兄弟、以前的夫妻,現在,終於成了真正的陌路人。
與他相碰,卓凌晚有些不自然,卻最終被攤在他面前的東西嚇住。曲子桓面前擺的,是一份辭職書!
“你……要走?”她忍不住問。
卓成商已經嘆起氣來:“你一直是我的左膀右臂,你走了,我該怎麼弄?我知道外面有很多公司在高薪挖你,但你對我確實很重要,你要什麼,儘管開口,我都給!”
曲子桓搖頭:“卓董,我什麼都不要。這些年來感謝您的栽培,我想出去看看。”
他這是要跟她、跟卓家徹底決裂。卓成商的一張臉隨即灰敗,寫了滿面的傷感,最後伸手握上了他的拳:“子桓,不要這麼快回答我,再想想,可不可以?我知道這些年我們卓家欠了你很多,但你也看到了……就念在你我認識這一場的份上,不要在這個時候離開。”
曲子桓到底算是個有良心的人,沒有真的離開,而是答應了卓成商的要求,緩些時候再走。他走時,連正眼都沒有給過她。卓凌晚心中挺傷感的,卻也不能說什麼。
看着曲子桓離去,卓成商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卓凌晚不知道用什麼話來安慰他,只能道:“我是來看矍……冰雪和濛濛的。”卓成商複雜地看了她一眼,指了指後面:“他們在園子裡。”
卓凌晚果然在園子裡找到了矍冰雪和濛濛。濛濛正在追蝴蝶,矍冰雪卻像陷入了某種深思當中,眉頭壓得緊緊的。
“媽媽。”看到卓凌晚到來,濛濛叫了一聲矍冰雪,跑回了她懷中。
矍冰雪擡頭與卓凌晚的目光相對,卓凌晚尷尬地移開。就算她做足了準備,都沒有辦法與她相對。
矍冰雪站了起來,目光如炬:“卓凌遠,我們第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
“……”
“我們常去的那家夜店叫什麼名字?”
“……”
“我們認識了多少年?”
“……”
卓凌晚一句都答不上來,只能巴巴地看着矍冰雪。矍冰雪如火的目光中突然染盡了鮮紅,她擰臉低吼了起來:“你不是卓凌遠!你到底是誰!”
“不……我只是……”卓凌晚變得語無倫次,她不知道該不該把自己失憶的事情說出來。
矍冰雪更近一步,死死盯住了她的臉龐:“卓凌遠去哪兒了?你把他怎麼了?”她的手用力地掐緊卓凌晚的臂,然後一咬牙把她推了出去:“說,卓凌遠到底去哪兒了,躲在哪裡!”
“我失憶了。”她最終不得不把這個事實說出來。矍冰雪有資格知道這些。
但是矍冰雪絲毫未理睬她的解釋,再次朝她撲了
過來:“你到底是誰,是誰,是誰!你絕對不是卓凌遠,絕對不是!”
濛濛被嚇得哇哇哭了起來,卓凌晚面對這混亂的一幕自己的心也弄亂了,根本不敢停留,如逃難一般跑了出來。
矍冰雪剛剛的眼光並不可怕,可她彷彿從她眼裡看到了可怕的東西,終究是什麼,她無法理透!她胡亂地開着車離去,根本不知道自己要開到哪裡去,那股莫名的恐懼感控制着她,讓她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胃裡一陣糾結,不停翻涌。她緊急停車,在路邊瘋狂地吐了起來。這吐,無止無盡,直吐到胃水都出來。她整個人虛弱地靠在旁邊的樹上,無力地喘息。
“卓凌遠,你怎麼了?”有人跑過來,扶她。
卓凌晚擡頭,看到的竟是洛礄。
“喝酒了?”他擰眉問,不太確定。卓凌晚虛弱地搖了搖頭,接過他遞來的紙巾:“沒有。”
“那是病了吧,我送你去醫院吧。”洛礄一反先前的冷淡,對她客氣友好得緊。
卓凌晚搖了搖頭:“不用了,你有事要忙就走吧。”
洛礄沒有走,在她面前站直:“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她點了點自己,倚着樹閉了眼。整個人疲軟不堪,比跑了幾千米長跑還要累,難道是最近打擊太多,傷到了嗎?
洛礄擔憂的目光沒有撤去,卻先講了來意:“上次多虧你幫忙,鬱靳弈才最終放過了我們家的公司。我向你承諾過,犯的錯由我自己承擔,我今天是來向你認錯的。你要怎麼懲罰我都可以!”
沒想到他還是個說話算話的主,卓凌晚對他的感覺又好了許多,卻搖頭:“你走吧,我不罰你。”她搖着身子想上車,洛礄卻伸手拉住了她:“爲什麼?”
爲什麼?一切錯在自己,爲何要懲罰他?
卓凌晚蒼白地笑了笑:“一切都過去了,對不起,洛礄,我的事讓你們家受了那麼大的委屈。”
“你真的變了,跟以前一點兒都不像。”洛礄突然感嘆。
卓凌晚本是要上車的,聽他這麼一說,猛然又想起了矍冰雪的話,全身很是不舒服,卻還要問:“我哪兒變了?”
“處事方法、長相、氣質,性格,跟以前都不同!如果不是你叫卓伯父父親,我一定會以爲你是另外一個人。”
是嗎?爲什麼今天會有這麼多人說奇怪的話。她摸着自己的臉,依然不敢把失憶的事說出來,只淡淡地道:“人,總是會變的,而且我變性了,總不能永遠像以前那樣吧。女人和男人有着本質的不同。”
“或許是吧。”洛礄點頭。其實他一直都知道,以前的卓凌遠並非真的胸無大志只想混,只是理想與卓家家長要求的相去甚遠,卓父又老拿曲子桓跟他比,訓他,他的混是混給卓成商看的。
“以前我們找女人,你也只找矍冰雪去頂數,美其名曰幫曲子桓看着女朋友,讓他可心放心管理你們家生意。其實我們都知道,你是不想胡亂沾女人,拿矍冰雪當擋箭牌罷了。不過說實話,我倒覺得矍冰雪喜歡的是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