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放虎歸山,卓凌晚終於有了深刻的體會。鬱靳責說完那些話後,整張臉一陰,有如魔鬼,惹得卓凌晚無聲地打了個激靈,感覺全身冷得刺骨。
鬱靳責完全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因爲他知道自己押對了寶。卓凌晚的臉慢慢泛白,若不是強力控制着自己,她真有可能朝他踹過去一腳。
她努力地在心裡告誡自己:要冷靜,她以後可是要擔起一個卓家的,不能因爲這點事就失了方寸。
好一會兒,她終於壓下了對鬱靳責的厭惡,笑了起來:“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不過今天你來得確實過於突然,家裡人都沒有心理準備。我父親身體不好,如果因爲這些事受了刺激,搞不好偷雞不成蝕把米。不如我跟家裡解釋清楚了你再來,這樣大家都不尷尬。”
鬱靳責過來本就只爲了確定卓凌晚的意思,現在終於得到了肯定答案,他滿意了。
“好,就按你說的辦,不過,不要讓我等太久。”
卓凌晚看着他把輪椅轉了回去,上了車,車子消失在夜色中,心才鬆了鬆,低低地籲出氣來。原本就覺得累,在打發了鬱靳責後覺得更累了。她連十月都沒有去看,回家就直接洗漱上了牀。
本是極累的,可是到了牀上卻怎麼也睡不着,反反覆覆地就是見到鬱靳弈時的情景,鬱靳弈傷着高貴卻蒼白的樣子,他說話的語氣,他撲過來抱自己手的表情……滿腦子都是亂!
直到下半夜,才勉勉強強睡了過去,一睡過去就開始做夢。夢到自己抱着十月和鬱靳責去結了婚。滿心不甘,就算在夢裡都不舒服,什麼都不順。
一夜糾糾結結,醒來時比沒睡還累,她坐在牀上發了好久的呆才記得起牀。
今天比昨天,似乎又安靜了好多,報紙上依然在刊載緋聞消息,無非是誰和誰好,誰又和誰分,誰又劈了誰的腿,不過,她和鬱靳責的事卻沒再出現。回到公司,也沒有了記者蹲守,彷彿昨天的鬧劇都只是夢。
下車,看到曲子桓就在前方不遠,朝她這邊看過來,是在等她的意思。卓凌晚快幾步走過去,真心地朝他點頭:“謝謝你,昨天。”
曲子桓沒有答,卻去關心另外一件事:“你準備怎麼收場?和鬱靳責的事?”
準備怎麼收場?她自己也想不清楚。當時同意合作,也是爲了能救鬱靳弈,如今鬱靳責扯着不放,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你應該不是真的和鬱靳責有感情吧,是爲了鬱靳弈,對不對?”
曲子桓的腦子向來好用,他這麼輕易地就猜出來了。卓凌晚不能吭聲,算是默認。曲子桓的心卻被無聲地傷了一下,他苦苦追求,她不曾回頭,爲了一個鬱靳弈,卻能做出自己不想做的事來。
“他們兄弟的恩怨由來已久,聽我的話,抽身出來,別再摻合了。”曲子桓的話裡有一半是本意,還有一半,是出於私心,他想得到她。他激動地握上了她的指:“我不想你受傷。”
卓凌晚不習慣地急抽了手,他也沒有勉強,鬆開。卓凌晚假借着捋發遮過這些尷尬,只道:“你放心吧,我會處理好的
。”
曲子桓從她的臉上沒有看到無助、焦慮和不安,彷彿這件事對她來說無關緊要。並非無關緊要,而是她把情緒隱藏得剛剛好。
卓凌晚真的變了,變得剛強,也變得獨立,她不再看人眼色,完全按照自己設計的去走,走得昂首挺胸。曲子桓感覺失去了什麼,卻也知道,如今的卓凌晚不會被輕易撼動,好一會兒才道:“好吧,不過,如果遇到困難,一定要告訴我。兩個人面對總比一個人好。”
“嗯。”卓凌晚答得潦草,她沒打算去找他。
才走到辦公室,就接到了鬱靳責的電話,說是要她陪同參加一個活動。和鬱靳責還不能撕破臉,卓凌晚只能表示同意。心下想着,鬱靳責也真夠不要臉的,還要拉着她一起去不要臉,脣上一揚,苦笑起來。
矍冰雪白天沒有來上班,說是請了病假,大概昨天那幾個耳光把她打得面子全無,不想來公司看大家的臉色。
卓凌晚去了一次項目部,新項剛剛啓動,工作開始繁複起來,半點不能馬虎。纔到項目部,正逢着上面檢查。這是市政項目,全市人民都在看着。政府的人不敢掉以輕心,怕落下罵名,上到市長,下到負責人,一行人浩浩蕩蕩。
在人羣裡,卓凌晚意外地看到了鬱靳弈。他的臉色依舊蒼白,顯然身體還沒有恢復好,穿了一身黑西裝,很正式,把那份蒼白也多少掩住了些。他的步子不快,旁側跟着付明堂,雖不十分明顯,但付明堂時刻都護着他。
“卓主管,上面說要查安全文件,可我們這邊根本沒有做好,怎麼辦?”助理小張跑過來,滿是顫聲。
“怎麼會沒做好?”卓凌晚頓時變了臉。安全資料是一個項目最基本的東西,如果連這個都沒有,絕對會讓人質疑卓氏的能力。
小張垂了頭:“前幾天剛換了安全主任,以前的安全主任走的時候把安全資料全刪了,新安全主任還沒上手……”
卓凌晚這纔想起,她一次視查的時候看到安全主任在上班時間矇頭大睡,隨即把那個安全主任給開掉了。開除的時候,曲子桓還提醒過她,對於這些老油條,走的時候要檢查清楚,不能讓他帶走重要東西。
她只顧着檢查實物,卻忘了一些電子文件。他這一刪……
身上滾出冷汗,她不由得捏緊了指頭,臉都嚇得有些發青。
那一夥人的腳步聲傳來,因爲這裡的辦公室全都是活動板活臨時搭建,老遠就能聽到,還有說話聲。
越到眼前,越響。一羣人直接進了他們的辦公室,負責人早叫開:“把文件都拿出來吧。”負責人特意看了一眼卓凌晚,帶了警告的意味。今天市長親臨,出了事誰都不好解釋。
卓凌晚的身子晃了一下,伸手倚住桌子纔算遮過。她勉強壓下緊張,去看助理:“把東西都送過來吧。”
助理沒敢動,記掛着安全資料的事。負責人擔心大家等煩,已主動邁向他們的文件櫃。果然一查,發現少了安全資料。
“安全資料呢?”負責人回頭過來看卓凌晚,助理嚇得推翻了卓凌晚的杯子,杯子呯地打
落地板,驚起一陣強音。
卓凌晚的頭皮一陣陣發痛,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如果沒安全資料,是會被清出去的,你們不會不知道吧?”負責人不客氣地問。他們的不細心很可能給自己的職業生涯畫下不光彩的一筆,他的語氣因此格外地不好。
卓凌晚被他這話嚇得上了一步。
“安全資料在我那裡。”鬱靳弈突然說話,聲音有些虛弱的低,卻清楚地響在每個角落。卓凌晚不敢置信地擡頭去看他,他垂眉一派正氣:“因爲擔心工作沒做到位,所以提前進行了檢查。昨天把他們的安全資料問了去,竟忘了還。”
他和卓凌晚的關係算是公開了,老公檢查老婆的工作,也算合情合理。
他都說見了安全資料,自然沒有人再糾結,市長拍上了他的肩膀:“鬱總還真是個心思的人,樣樣工作都做在前面!”
額際要滾出的汗偷偷地縮了回去,卓凌晚落在袖子裡掐着的指終於鬆開。等到衆人離去,整個身子一軟,壓在了桌子上。要不是鬱靳弈幫忙,這個項目就真的完了!
“去告訴安全主任,哪怕加班加點,也要趕在這幾天把安全資料做出來!”緩了片刻,她喘着氣向小張發佈命令。小張拍着胸脯快步離去。
卓凌晚歇了一陣子氣,這纔想到對於鬱靳弈,自己還缺聲感謝。鬱靳弈的車停在樓下,或許因爲傷未痊癒的緣故,沒有再跟其他人去檢查,自己進了車子裡。
卓凌晚辦公室的後窗正對着停車場,將他的舉動看得一清二楚,她扭身走出去。
轉彎處,檢查小組的兩名成員正在檢查走廊裡的滅火器材,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這鬱總也是真夠鬱悶的,全城人都知道他被老婆戴了綠帽子,還是和自己的弟弟。”
“男人最怕的就是這種醜事,更何況他這種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以後走到哪兒,都會被別人指指點點,戳脊梁骨。”
“剛剛那個女負責人就是他老婆吧,你沒覺着嗎?剛剛大家走進去的時候都往鬱總那邊看,明擺着都想起了那些個醜事。也愧得鬱總撐得住,要換成我,早就上去把那個女的給撕了。”
“這就是做大事的人和做小事的人的區別啊。”
“他的事兒做得越大,醜就傳得越遠,就因爲他這個不安份的老婆,他得好久都不能擡起頭來做人了。”
“也真夠背的。”
“……”
卓凌晚邁出去的步子就此縮了回來,再也沒有了去找鬱靳弈的想法。她越是去找他,就越讓他人想起自己和鬱靳責散出來的那點事兒,就越讓他難堪。
還是算了吧。
她只能扭身往回走。原本因爲安全資料的心鬆了一口氣,此時心口卻跟吊了塊石頭似的,重得隨時都可能打落。
悶了一整天,她沒有加班,喘着氣走下樓來。明明一天也不是很累,但卻感覺只有出的氣,沒了進的。
樓下,有人朝她按了喇叭,閃了閃車燈。她看到那輛黑色加長版林肯方纔想起鬱靳責先前打過的電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