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成了精的樹,別管它們。甘檸真淡淡地道,這些樹,它們也不會主動襲擊我們。地上覆蓋着厚厚的落葉,我們深一腳,淺一腳地穿過叢林,溼漉漉的枝條不時從邊上探出,擦過衣服,又調皮地縮回去。
海姬忽然噗哧一笑:“三年前我做夢也不會想到,有一天,我和甘真會爲了救鳩丹媚而冒險。小無賴,你知道嗎,過去我們三個可是面和心不和呢。”
我笑嘻嘻地道:“不會是爲了我爭風吃醋吧。”
“見你的大頭鬼!”海姬擰了一下我的耳朵,續道:“大概是因爲找了你三年,我們三個纔會變得親近,有點像姐妹。對吧,檸真?”
過了一會,才聽到甘檸真輕輕“嗯”了一聲。海姬又道:“所以,我們一定要把鳩丹媚救出來。”
我用力點點頭,密林深處,時不時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雖說我前世來過魔剎天,但現在卻一點沒印象了。走出這片樹精叢生的林子,前方是一片粉色的桃樹林,結滿了鮮紅的肥桃。枝椏上,掛着一個個瓦缸般大的繭,繭裡傳來嗡嗡的聲響。
我拍拍空空的肚子,跳上桃樹,摘下幾個桃子,剛遞給甘檸真和海姬,樹上的繭突然破開了,裡面飛出一隻只碩大的蛾子,人臉蛾身,嘴巴又長又尖,像血紅的針,向我們兇猛撲來。
我哪把這些飛蛾放在眼裡,雙掌生出璇璣氣圈,向外拍去,飛蛾立刻陷入流轉的氣圈,撲騰着翅膀,搖搖欲墜。海姬劈出脈經刀,金色的刀氣劃過。便有飛蛾被斬成兩半。
我對準樹上的蛾繭,噴出一口三昧真火。“滋”,火焰燒到蛾繭,自動熄滅,冒出嫋嫋的青煙。我暗叫怪異,這些繭居然連火都不怕。靈機一動,我對準桃樹,運轉純陽炎的心法,連連噴出火焰,桃樹立刻陷入了火海。繭子紛紛落地。飛蛾們發出憤怒的叫聲,潮水般涌來,瘋狂地向我攻擊。
地上很快落滿了蛾屍,像小山般堆着,我殺得手都軟了。但飛蛾地數量太多,層出不窮地撲上來,翅膀扇起一陣陣粉紅色的蛾粉。簌簌地飄散開,桃林彷彿陷入了迷幻的煙霧中。
“不要戀戰,屏住呼吸。”甘真喝道,劍鞘橫掃,擊落一片飛蛾。四周的蛾粉越來越濃,像滾滾濃煙。遮住了路。“篤”,一隻飛蛾緊擦着我胳膊飛過。尖嘴刺進了身邊的樹幹,又迅速拔出,再次向我撲來,臉上兀自帶着詭異兇狠的表情。
甘檸真清嘯一聲,指尖迸出一朵雪蓮,迅速綻開,像一柄巨大的白傘。雪蓮旋轉起來,射出明麗的寒光,驅散了漫天飛揚的蛾粉。我們且戰且退。儘快穿過桃林。一旦越過桃林,飛蛾就不再追趕我們,紛紛飛回繭裡。
“日他,吃個桃子都那麼麻煩。”我鬆了口氣,把桃子在衣服上擦了擦,大口咬起來。桃皮薄得像一層紙,裡面全是汁水,鮮甜極了。比起紅塵天,魔剎天地水果更好吃。
海姬拍拍頭髮上的蛾粉,道:“以前聽鳩丹媚說。魔剎天的魚鳥蟲獸都不好惹,現在我算是領教了。”
“有妖怪!”甘檸真忽然面色一沉。手按劍鞘,目光直視對面的叢林。
“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一聲大喝,從一棵茂密的槐樹冠裡,猛地跳下來一個威風凜凜的巨漢,雙手執着大板斧,耀武揚威地揮動。
我一口桃核差點嗆進喉嚨,原來碰上打劫的了。吐掉桃核,我忍不住道:“拜託,這麼老土地綠林搶劫對白,隋末時就沒人用了。能不能來點新鮮的?”
大漢雖然氣勢洶洶,但長得賊眉鼠眼,說話時兩撇八字鬍一翹一翹,看上去十分滑稽。他看到甘真和海姬,神色一震,呆立片刻,扔下板斧,拔腿就逃。
我目瞪口呆,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虎頭蛇尾的強盜,不過看情形,他過去顯然見過兩個美女。“啪”,一朵晶瑩的蓮花從甘檸真袖口飛出,擊在大漢背上。“撲通”,大漢摔了個狗啃泥。
“站住了,不準逃。”甘真冷冷地道,大漢愁眉苦臉地爬起來,又跪下,對甘檸真、海姬磕頭如搗蒜,苦苦哀求:“甘仙子、海武神饒命啊,小人不知兩位大駕光臨,得罪了兩位,是小的不開眼。”掄起雙手,噼裡啪啦打自己的耳光。
我笑得喘不過氣來,就這點本事,還想打劫,魔剎天地妖怪夠搞笑的。海姬喝問:“既然你來搶劫,爲什麼又逃跑?”
大漢一臉諂笑:“兩位誤會了,其實小人不是打劫地強盜,而是收錢的嚮導。兩位是第一次來魔剎天吧,需要小人帶路嗎?”一轉身,背對我們,撩起了上衣,只見裡面的灰背心上,寫着一行白字:“魔剎天觀光旅行一月遊。休閒度假好去處,專業熱情好向導,收費低廉,服務大衆。”
我頓時傻了眼,從強盜搖身一變到嚮導,這傢伙還真會見風使舵。甘真劍鞘直指他的鼻尖,漠然道:“說,爲什麼會認得我和海姬?”
大漢眼珠滴溜溜一轉:“兩位不認識我了嗎?小人是鼠公公,龍蝶大人身邊的奴僕。
前,曾經有幸隨主人目睹過兩位的英姿。”伸手一“噗”的一聲輕響,大漢雄偉的身材像泄了氣的皮球,急速縮小,變成了三寸高地一個乾瘦小老頭。
“龍蝶的奴僕?”我駭然叫道,海姬也輕呼一聲:“原來是你!二十年前,我的確在龍蝶的洞府見過你。你怎麼會來魔剎天?”
小老頭點頭哈腰:“您兩位總算記起來了,貴人多忘事,嘻嘻。自從龍蝶大人不在了以後,我覺得情形不妙,趕緊躲起來。可無論躲到哪裡,都不太安全。不得已,只好逃到魔剎天來討生活了。這可巧。居然撞見二位,是小的有眼無珠,請您們高擡貴手,念在昔日曾爲兩位端茶送水的份上,放我一馬吧。”手指在嘴裡偷偷沾了點唾沫,抹在眼皮上,擺出楚楚可憐的泣然表情。
海姬和甘檸真兩雙美目齊齊落在我臉上,甘檸真沉吟片刻,道:“他的確是龍蝶的僕人鼠公公。你自己考慮,要不要認他。”
一時間。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鼠公公盯着我,神色變幻,驀地叫道:“這位公子,您朝我吐口唾沫。”
我猶豫了一下,鼠公公目光落到我吐在地上的桃核,眼睛一亮,撿起來。放在鼻子上一陣亂嗅,臉上陡然露出狂喜之色,顫聲道:“是龍涎!是如假包換地龍涎!老爺,真的是你嗎?你真地回來了!”
我苦笑一聲,鼠公公真是賊精,居然一下子認出了我。看來不可能再隱瞞了。我點點頭:“沒錯,我就是前世的龍蝶。現在轉世回來了。但前世的事我一點不記得了,你少跟我套近乎。”
“撲通”,鼠公公大叫一聲,跪下,雙臂緊緊抱着我的小腿,兩眼淚汪汪:“老爺,我想你想得好心痛。沒有了你,我就像是個沒爹沒孃的孩子,到處被人欺負。老爺。你終於回來找我了,我等得花兒也謝啦。”
哇靠,我差點嘔吐,這麼個滿臉皺紋的小老頭抱着我痛哭流涕,喊爹哭娘,弄得老子一身雞皮疙瘩。急忙推開他,我正色道:“有話好說,別摸摸捏捏的。我又不老,你幹嗎叫我老爺?對了,你也清楚我轉世的事嗎?”
鼠公公嘻嘻一笑。鬆開手,抹抹涕淚:“昔日。我聽到了老爺,哦不,現在地龍蝶少爺和甘仙子、海武神、鳩丹媚的賭約。那時我就在納悶,就算老爺妖力再強,但死了以後,怎麼可能再轉世回來呢?嘻嘻,少爺您的口風很緊,把老奴也瞞在鼓裡。我萬萬沒想到,二十年後,您真的轉世回來了。”又仔細瞧了我一陣,道:“只是模樣完全變了,我一點認不出來了。”
我心中一動,龍蝶的轉世還真是一個迷,連他的忠實手下也不知其中的奧秘。前世地龍蝶,城府比我厲害多了。鼠公公眉飛色舞道:“這下好了,您轉世回來,我又能跟着您吃香的,喝辣的,仗勢欺人了。”
我心中好笑:“做你的白日夢,還想仗勢欺人?實話告訴你,老子的妖力沒恢復,才進化到受態,不被人欺負就不錯了。”
鼠公公一呆,隨即笑道:“有大名鼎鼎的甘仙子、海武神、鳩蠍妖保護您,您還擔心什麼?咦?鳩蠍妖呢?”
我沉吟了一會,決定告訴他實情:“鳩丹媚被魔主座下地妖王夜流冰抓走了,我們就是來魔剎天救她的。你知道葬花淵在什麼地方嗎?”
鼠公公嚇了一跳,連連擺手:“夜流冰?少爺,您還是趕緊回紅塵天天吧,那裡纔是我們地地盤。多年前,您帶我闖過魔剎天,結果遇到夜流冰,被打得落荒而逃。您難道忘了?這傢伙厲害得很哪。”
日他,原來夜流冰是我前世的仇敵啊,那我更要會一會了。我一瞪眼睛:“怕什麼?你的膽子比老鼠還小。”
鼠公公哭喪着臉:“我本來就是老鼠精嘛。不過老奴的忠心您是知道的。少爺您去哪裡,我就去哪裡。葬花淵是夜流冰的妖巢,在射工雪山附近,我可以給您帶路。”
我精神一振,有這麼一個嚮導,比我們瞎摸亂闖要好多了。仔細詢問了鼠公公,我才瞭解,當年龍蝶找到甘檸真三人,賭嬴了誓約後,就讓他離開,說是轉世回來後再找他。這些年,他逃到魔剎天,靠騙吃騙喝度日。窮得緊了,就在魔剎天境邊打劫,轉找那些紅塵天來的客商下手。一旦苗頭不對,立刻自稱嚮導。
“嚮導的生意也不好做,敢來魔剎天地人少得可憐。”鼠公公嘮嘮叨叨地抱怨:“可是呆在紅塵天,總覺得被人暗中盯着。您該記得,自從您得到自在天地圖,又弄丟後,洞府附近就怪事不斷。”
我心中一震,三個美女也說過,前世的龍蝶曾經得到過自在天地圖,也許發現了什麼,爲了避禍,他找到了轉世的辦法。這麼看來,龍蝶轉世還隱藏了很多驚人的秘密。
到底是誰呢?我陷入了沉思,是誰不斷地殺死那些得到過自在天地圖的人?冥冥中,彷彿有一雙暗中操控的魔手。
我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