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地傳開,在夜空迴盪,經久不消。迴音壁的甲御力,即使隔着厚厚的石壁,對方也能聽到我的聲音。花田裡一陣又一陣迴響着:“以堂堂鳶尾大將軍的氣度,難道連一個前來拜壽的人也害怕接見嗎?”
“大膽!竟敢對大將軍不敬!”小武士紛紛怒喝。蒲公英嚇白了臉,一個勁對我搖手。海姬和甘真微微一怔,不解地看着我,顯然猜不出我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鼠公公賊溜溜的眼睛亂轉,開始觀察地形,準備逃跑。
我負手而立,毫不慌張。俗話說,請將不如激將,我這是冒險賭一賭運氣。要是能有機會參加壽筵,並和鳶尾大將軍扯上關係,結識花田裡的實權人物,我們營救鳩丹媚就多了一絲希望。記得師父在告訴我如何掌握命運的時候,曾經教誨:“在適當的時候,任何人都會對你有用。”
場上的局勢有點混亂,花精們七嘴八舌,幾個性急的小武士已經衝了過來,雪亮的寶劍紛紛扎向我的腳。
“等一等!”在路的另一端,一個統領模樣的小武士一溜煙地跑過來,舉起一個藍色菱形令牌,攔住了其他小武士:“大將軍有令,請他們赴宴。”
我鬆了一口氣,既然號稱大將軍,當然該有與衆不同的氣度,這一賭老子算是押對了!
小武士紛紛閃開路,迎着花精們震驚的目光,我們一行人從容前行。我聽到有花精問傳令的小武士:“奇怪,大將軍不是最討厭外人的嗎?”
“是小公主的意思。”傳令的小武士答道。
路的兩側,肅立着幾百個金盔金甲地小武士,好奇地打量我們。拐過一個彎,是豪華氣派的花宮。牆柱的顏色十分鮮麗,每一塊磚。每一片瓦,都是花瓣搭建出來的。五彩繽紛的花心彎連出一個圓弧的拱門,來賀壽的花精在門前排成黑壓壓的一長串,禮物堆成了山。守門的小武士正在清點賀禮,依次放行。
海姬小聲道:“小無賴,你到底打什麼鬼主意?何必多生枝節,和這些花精糾纏?”
我沉吟道:“我只是按師父教誨的,在做選擇。”
“站住。”一羣小武士把我們堵在宮門口,雙手抱劍,眼神睨睥。
我平靜地道:“是鳶尾大將軍請我進去地。”
一個小武士一揚手中寶劍。哼道:“那也得看你們有沒有本事進去啊。”
日他,這個鳶尾大將軍顯然是想刁難我們。我伸了個懶腰:“既然如此,那就得罪了。”身形一閃,施展魅舞,拳打腳踢,輕鬆放倒了十多個小武士。拍拍手掌,環顧紛紛色變的小武士。我懶洋洋地道:“現在可以進去了嗎?”
“遠,遠來的,的人在哪裡?”從花宮內,傳出一個威嚴響亮的聲音,只是結結巴巴。
踏着一層層花階,我大笑而入:“遠來的客人在這裡。先祝大將軍千秋萬載,壽與天齊!”
亮晃晃地大殿裡。幾千雙小眼睛聚集到我身上。我目不斜視,儘量擺出傲然不羣的氣勢。就像過去到洛陽的酒家吃霸王餐,即使兜裡沒錢,也得裝成財大氣粗。
沒有人回答我,我也沒看見鳶尾大將軍。在正前方,懸掛着一張繡朱描碧的巨大錦帳,帳邊躺着一條毛毛蟲,渾身佈滿藍汪汪的尖刺,懶洋洋地聳動。隔着錦帳。我只看見一隻小手,手指很短,但特別粗,這隻手輕輕撫摸着毛毛蟲,一點也不怕被尖刺所傷。
“外,外鄉人,擅闖花,花田,你可知罪?”錦帳後,結結巴巴的聲音繼續道。語氣裡多出了幾分嚇。
“不知者不罪。”我目光掠過殿上地花精們,反問道:“如果爲大將軍賀壽是罪。那麼滿殿都是有罪之人。大將軍若是厚此薄彼,又怎當得上是大將軍?”
錦帳後一陣沉默,又聽到一絲淺細的低笑聲。過了片刻,錦帳緩緩拉起,露出了一張寬敞華麗地花榻。一個花精高臥在花榻上,左手支頭,右手摸着毛毛蟲,半側身體,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我。
殿兩邊肅立的小武士齊聲喝道:“行禮!”
“免,免禮!”花精一擺手:“不,不知者,不罪。說得不,不錯。”他的臉膛是藍色的,絡腮鬍子是藍黑色的,氣宇雄偉,應該就是花精口中的鳶尾大將軍了。
“千秋萬載,壽與天齊。父親,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新奇的賀壽詞呢。”鳶尾大將軍身邊,還坐着一個花精,聲音又細又嫩,見到我的目光,小臉微微一紅,剛纔的低笑聲應該是她發出地。
我瞪大了眼睛,此前見過的花精大都怪模怪樣,但這個花精太美了。肌膚半透明,像淡藍色的海水,長髮也是水汪汪的淡藍色,頭上戴着一頂藍色的花冠,身材婀娜多姿。如果把她放大幾倍,絕對不比海姬、甘檸真遜色。
鳶尾大將軍面色一沉:“外,外鄉人,放肆!爲何盯,盯着我的女兒看?”
我不慌不忙:“花田有佳人,傾城復傾國。因爲將軍的女兒美貌過人,林飛一時驚豔,還望將軍大人有大量,包涵我的唐突。”海姬在後面狠狠擰了一下我的腰,好痛!
鳶尾大將軍一愣,臉色轉緩:“我,我的女兒
,很美。大家都,都叫她,她小公主。”
“錯啦,根本不是小公主!”我大聲道,四周一片譁然,小武士對我怒目而視,不等鳶尾大將軍發作,我笑嘻嘻地道:“應該是小仙女!這麼美地人,也只有小仙女才能形容。正所謂此女只有天上見,人間哪得幾回瞧?”
小公主噗哧一笑,湛藍色的眼睛像彎彎地月牙,又羞又喜:“你這人說話,真有趣。”
鳶尾大將軍拍榻大笑:“果,果然有趣。哈哈,林。林飛,你那句‘有朋,朋,朋自遠方來,不,不,不亦樂乎,說得很好。我,我喜歡。奏樂!”
大殿南面,站着幾十個拿着小鼓、小笛、小琴、小喇叭的花精。一時吹拉彈唱,絃樂靡靡。這個花宮大得驚人,殿內擺着幾千個圓桌,坐滿了花精。桌子是一整朵大花,椅子則是花葉。碗碟杯筷其實也是各種形狀的花苞,殿頂垂下一根根蜷曲的花蕊,亮如燈盞。閃爍着璀璨的光輝。
這時,席上有個肥胖地花精站起來,對鳶尾大將軍一拱手。中氣十足:“大將軍,我們花田一向不歡迎外人。這幾個外鄉人想要參加我們的宴會,總得拿出些本事才行。”
日他,難怪鼠公公說花精是個排外的族羣。吃頓飯還要再三刁難。我好整以暇地反問:“閣下想讓我拿出什麼本事呢?”
肥胖的花精道:“我和你比唱歌!”
日他,比唱歌?我頓時傻了眼。鳶尾大將軍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這位是花田最,最有名的歌手牽牛,林飛,你,可敢和他比,比嗎?”
我硬着頭皮道:“怎麼比?”
“比誰的聲音唱得高。”牽牛不等我答應,清了清喉嚨,吊了幾聲嗓子,突然放聲高歌:“啦啦啦啦啦啦!”
歌聲又尖又高。簡直像殺豬的聲音,聽得我頭皮發麻,渾身泛起雞皮疙瘩。聲音越竄越高,像一根鋼弦越繃越緊。“啪啪啪”,桌上的杯碟紛紛碎裂,緊接着,殿頂地花燈一盞盞震碎熄滅。尖銳的歌聲還在繼續,直到十多張圓桌隨着歌聲的尾音倒塌,牽牛才停了下來。
哇靠,太恐怖了!這就是花田最佳男歌手?我瞠目結舌。四周的花精早在熱烈鼓掌。
“外鄉人,該你了。”牽牛得意洋洋地道。
我沉吟片刻。想起一種名叫攝魂音的秘道術,暗運心法,猛地尖叫起來。暗施了秘法的聲音猶如鬼哭狼嚎,猿啼鮫泣,聽得花精們紛紛色變。一個、兩個,都捂起了耳朵,面色慘白。我沒有停,聲音一浪高過一浪,摧人心魄。據師父說,這種秘道術練到極至,可以聽得對手心智錯亂,把人逼瘋。
等我停下時,花精們已是大汗淋漓,氣喘如牛,面色十分難看。再一瞧牽牛,已經暈倒在地。
鳶尾大將軍目瞪口呆,過了半天才道:“客人真是好,好嗓子,請,請入席。”
“少爺,你真行!”鼠公公滿臉欽佩地道。我洋洋灑灑地在一張桌旁坐下,椅子太小,我只能席地而坐,但心中懸着地一塊石頭終於落地,此時此刻,我相信已經贏得了對方的好感。
“大將軍,我有話要說!”鄰桌霍然站起一個花精,戴着紅高帽,正是先前擺了我一道的雞冠!他冷冷地瞥了我一眼,哼起小調:“
這個外鄉人哦,
不是好東西。
他根本就不是,
給大將軍來拜壽!”
鳶尾大將軍面色微變,也唱道:
“雞冠說話前,
需要細思量。
爲何懷疑他,
說個理由先。”
哇靠,鳶尾大將軍哼起小調來倒是一點不結巴。只是一樣難聽,像嘶啞的拉風箱聲。雞冠清清喉嚨,又唱道:
“路上遇見他,
早把他摸透。
他說來賀壽,
壽禮在哪裡?
想騙我雞冠,
他還嫩一點!”
霎時,花精們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戒備之色。我微微一笑,起身,從懷中掏出血樹蜈蚣的內丹,掀開絲帕,舉過頭頂,漆黑地內丹立刻吸引了花精們的視線。
“血樹蜈蚣內丹,
清熱又去火。
獻給大將軍,
永遠保健康!”入鄉隨俗,我也哼起了小調。有個小武士上前,取過血樹蜈蚣內丹,遞給鳶尾大將軍。
鳶尾大將軍仔細審視了幾眼,點點頭,滿臉喜色:“確實是血,血樹蜈蚣地內,內丹,難得,難得。雞冠,你,你不,不要胡言亂語,快,快給我老實點坐,坐下!”
雞冠傻了眼,海姬低笑一聲:“你唱歌好難聽。”甘檸真嘴角滲出一絲笑意:“真的很難聽,比他們唱得還差。”
哇靠,不會吧?我求助般地向鼠公公瞧去,他一扭脖子,裝作什麼也沒看到。
“壽筵開,開始!”餓扁了的肚子終於宣告解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