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陽山巔,秋道人看着眼前的叔侄,頗爲的腦痛。
不過今天,他卻不曾將二人再次趕下山去。
畢竟,今天乃是宗門開山收徒的日子,他也不會破了規矩,將適齡的少年掃地出門。
而且,這兩年來,叔侄二人的堅持,也着實讓他堅固的道心,泛起一絲漣漪。
“今天是宗門開山收徒的日子,令侄兒的年齡適合,便隨我入宗考覈一番就是了!”
搖了搖頭,秋道人輕嘆的說道。
其實早在當年,他便用天眼通看過李泰然的資質,不過是普普通通的一具凡體罷了,資質平平。
他也並不看好此次李泰然能夠通過宗門考覈。
畢竟,今年來往宗門參加考覈的少年,可是沒有一個泛泛之輩。
北原的狂野少年,出生便身俱百斤巨力,如今不過十週歲,便能舉起萬斤重鼎。
東洲麒麟才子,五歲便能誦讀百家經典,吟詩作對樣樣精通,靈臺清明,似是天人下凡。
南域天驕,出生之日便天降祥瑞,花草盛開,萬獸朝拜。
西嶺蛟龍,天命所歸,幼年便有仙鶴駕臨,賜錦帛一書,美玉一塊。
如此妖孽齊聚紫雲,今年弟子選拔,必然在提一個檔次,這資質平平的李泰然,怕是很難入門了。
不過秋道人也沒有向叔侄二人提起這些,也是不想打擊二人信心。
且讓他們看到差距後,自行離去就是了。
有秋道人引路,很快,三人便來到了紫雲宗的考覈場地。
看見如山如海的少年,叔侄二人俱是目瞪口呆。
他們不知曉從何時起,這華陽山巔,紫雲宗內,居然匯聚了這麼多人來。
畢竟他們每日上山,都沒有發現其他人前來。
看着二人的表情,秋道人哪裡不知道二人所想,隨意解釋道“這些都是各大世家、皇朝的麒麟子。他們家中長輩有不少都是修士、大能,如此薰陶下,多少具有些許神異,怎麼樣,你還有信心嗎?”
李泰然聞言一滯,吶吶的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李乾坤則是神情不變,枯槁的臉上滿是崢嶸之色。
擲地有聲的說道“自然有信心!我侄兒可有成仙之資!”
三人的對話聲音不算太大,但也不小,自然引起了他人的關注。
聽到李乾坤大言不慚的說李泰然有成仙之資,頓時引得鬨堂大笑。
李乾坤倒是沒感覺什麼,李泰然則是臉色發紅,恨不得腳下有個裂縫,讓自己鑽進去。
還好,秋道人及時解圍。
沒有理會周人的訕笑,而是帶着叔侄二人,直接掠過衆多等待着的少年,直接前去試煉臺,接受試煉。
秋道人的舉動自然引起他人不滿。
畢竟他們皆是各國、世家出來的天之驕子。
就連他們也都等了大半天,怎麼這二人一來,便直接上臺開啓試煉。
當即便有人站了出來,怒喝道“仙師!爲何讓這二人先上,我們可都是等了大半天了,都遵守紫雲宗的門規,爲何這二人便可肆意而爲。”
秋道人眉頭一皺,沒有理會那人,而是繼續向試煉臺走去。
見此,那名少年頓時一怒,陰陽怪氣的開始挑撥他人起來。
“聞名不如見面,百國內排名第一的紫雲宗,也不過是徒有虛名罷了,什麼正派領袖,什麼剛正不阿,不過也是欺軟怕硬罷了。這樣沒有公平可言的宗門,不入也罷!”
少年話落,頓時引起場中喧譁,議論聲不絕於耳。
聽着場中的嘈雜聲,秋道人眉頭一皺,隨後大喝道“住口!”
聲音如同洪鐘大呂,震的在場所有人耳鳴眼花,許久才緩緩會過神來。
待場中安靜下來,這些少年漸漸回神。
秋道人這纔看向那挑事的少年,沉聲道“紫雲宗哪裡是你能肆意誹謗的!出雲帝國三皇子是嗎?哼,你會爲了自己所言付出代價的。”
說罷,秋道人不在理會那臉色蒼白的出雲三皇子,而是看向場中所有人沉聲說道“我們紫雲宗宗規森嚴,不會媚上,也不會欺下!這少年兩年前,便來到紫雲宗拜山,切足足在山下等了兩年之久!你們說,你們可有比他等待更長時間之人嗎?”
看着場中低下頭顱的少年們,秋道人冷哼一聲,隨後領着李泰然踏上了試煉臺,而李乾坤則是隻能在外等待了。
待秋道人走後,臺下的議論聲又逐漸開始響起。
只有四名少年,看着邁入試煉臺的李泰然,陷入了些許沉思。
而那些議論,李泰然卻是聽不到了。
邁入試煉臺後,周遭的空間便如同水面般,泛起漣漪。
讓李泰然彷彿邁入了另外一個空間一樣。
裡面的東西不多,只有一個石像。
那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手持三尺青峰,斜指蒼天。
看見那石像,李泰然默默出神,這時一旁的秋道人出聲,打斷了李泰然的沉思。
“別看了,去跪在那石像前!”
聞言,李泰然點了點頭,按秋道人所說,跪在了石像面前。
這時,李泰然只看到一道白芒,從那石像額頭想自己射來。
隨後,他便腦海一昏,再次睜眼,便出了試煉臺。
李泰然茫然的看着周圍,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什麼意思。
這時,秋道人同情的看着李泰然,輕聲說道“你資質不足,祖師爺不願賞飯吃!”
李泰然一急,剛想要詢問,只聽一聲慘呼,一旁的李乾坤頓時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
嘴裡更是不住的慘呼道“不可能!我侄兒有成仙之資!怎麼可能無法突破考覈!不可能!”
李泰然連忙上前扶住李乾坤,看着慘然的李乾坤,顫聲安慰道“大伯,別說了,咱們走,咱們走!”
而李乾坤甩開李泰然的手,看向秋道人,怒喝道“我不信,定然是你從中作祟,我侄兒怎麼可能無法通過試煉!”
秋道人眉頭一皺,剛想要出聲呵斥。
不過看到嘴角染血的李乾坤,再想到叔侄二人兩年的堅持不懈,不由輕嘆一聲。
隨後看向李泰然,沉聲問道“小子,你自己說,可曾從那石像中看到什麼?”
李泰然聞言,低下頭去,不曾說話。
秋道人見此,點了點頭,向着李乾坤解釋道“我們修煉、求道,從來不看出生、不看尊卑。只看祖師爺是否賞飯!古語有云,朝聞道,夕可死!須知,道不可輕傳!”
“且,道之奧妙玄奧異常,世間文字無法記載,世間言語無法敘說,只憑祖師賜予!”
“你侄兒資質不足,祖師爺不曾降下功法傳授於他,我等也無可奈何,你也不必強求,離去吧!”
李乾坤不願,只是死死的盯着試煉臺,怒喝道“那便是你們祖師爺沒有眼光,我侄兒有成仙之姿,爲何不願授他功法!”
“住口!”
秋道人眉目如火,怒視李乾坤。
李乾坤只覺得有塊大石頭壓在心頭,難以言語。
但是,心有不甘,李乾坤只覺得滿腔怒火無從發泄,艱難的張開大嘴,向那試煉臺繼續咒罵。
見此,秋道人眉目間的火焰越燒越旺,而李乾坤的聲音則是越發低微。
一旁的李泰然看見大伯面色漲紅,額間青筋暴起的模樣。
當即淚如雨下,不斷的抱緊大伯的腰身,嘴裡哭喊道“大伯,別再說了,咱們走吧!”
然而,李乾坤不知道哪來的力氣,身軀如同萬年青鬆插在大地之上,任憑李泰然如何用力,都不曾挪動一步。
任憑那秋道人眉頭都被燒紅,嘴裡的咒罵依舊不曾停歇。
隨着時間推移,秋道人的眼神逐漸開始收縮,驚恐的看着那如鬆一般的李乾坤,神情呆愣。
而李泰然也是哭的嗓子沙啞,身軀疲軟下來。
突然,李泰然感受道脖子上有液體滴落。
還以爲是下雨,隨手抹了一把,放在眼前一看。
只見指間一片殷紅之色。
而耳邊,再也不曾響起李乾坤的咒罵聲。
李泰然只覺得腦袋一渾,像是被鈍器擊打了一般。
耳鳴眼花,身體搖搖欲墜。
良久回過神來,擡頭向上,看向大伯的面龐。
只見,大伯右手依舊前伸,怒指試煉臺,眼中滿是沖霄之怒。
嘴角開裂,鮮血鋪滿口鼻,滴滴落下。
身軀站的筆直,然而胸膛卻在不曾起伏。
相伴他近八年的大伯,居然死了!
眼中瞳孔一陣顫動,李泰然不敢置信的看向秋道人,輕聲問道“我大伯死了?”
秋道人也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眉頭的兩撇濃眉消散,眉心一點殷紅緩緩滴落。
聲音飄渺,似是詢問,又像自問。
“莫非真是仙?”
李泰然漠然,不在詢問,眼神空洞,緩緩將大伯背起,看向秋道人。
“殺了我!不然,我李泰然發誓,必然滅你紫雲宗滿門!”
頓時,天際風雲變色,一道道雷蛇在雲層中游走。
淅淅瀝瀝的雨水從天際墜落。
好似蒼天感受到了李泰然此刻的心情,開始悲傷的哭泣。
秋道人原本迷茫的目光頓時一呆,看向李泰然的目光不可思議起來。
顫抖的聲音從起口中發出。
“言出法隨?!”
而這時,一道洪亮的聲音從門內傳來。
“李泰然,我等了你三十年!你終於來了!”
言落,一道白衣道服的老者,從天際款款而來。
隨着來人的開口,天穹頓時再次變化。
密佈的烏雲散去,露出溫暖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