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次來香港做什麼?”
“見了個老朋友?”
“誰?”
權英看了看王成明,稍一轉念,“林原?”
“對,就是他……”李定安呲着牙笑,“他哭着喊着要把家產全送給我,還要把女兒嫁給我……”
“憑什麼?”
“憑我長的帥!”
“呵……”
權英剛想說,要不要給你找塊鏡子照照,話到了嘴邊,又頓了一下。
別說,這張臉確實挺養眼,要不然陳靜姝也不會被他迷的神魂巔倒。
但送家產、嫁女兒那兩句,她半個字都不信。
別忘了,上次權英也去了南洋,也參與協助過。所以多少知道一點,知道林原就是林子良。
她和馮攸然也打過交道,知道這個女人是林子良的第二位妻子,就是承林子良衣鉢,將馮氏集團發展爲國內古玩、仿瓷領域的巨無霸。
她也知道,林子良憑手中的技術,和當地**企業合作,從無到有,不到五年的時間就躍升爲那裡排名第四的民用特瓷企業,每年的出口量以千億計。
她更知道,上次在南洋,林子良想封李定安的嘴,好像拿出了好多好多錢,不過李定安沒要。
但要說這樣的人物哭着喊着,要把所有的資產全留給他,還要給他嫁女兒?
“呵呵……李定安,你是真能吹?”
“看吧,每次說實話你都不信?”
“我信你個鬼?”
只當李定安不想說來香港的真正目的,權英還撇了撇嘴。但剛回過頭,她恰好看到於徽音衝着陳靜姝點了一下頭。
頓然,陳靜姝的臉冷了下來。
不是,李定安開玩笑的,你們也當真?
看她一臉的不可思議,陳靜姝嘆了口氣,又點了點頭。
權英像是凍住了一樣,又突的一個激靈,猛的回過頭,上上下下,來來回回的打量李定安。
那得是多少錢,還得賠上一個女兒……是林子良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
李定安懶得理她,朝陳靜姝笑笑:“東西在哪?”
“展覽室,我帶你過去。”
知道他忙,可能待不了幾天,陳靜姝也沒客套,帶他到了展品室。
很大,像是到了大型博物館,東西很多,大小上千件。
也很雜,國外的文物有,國內的更有。從漢到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品類可謂是五花八門。
其中不乏精品。
這是近幾個月以來,蘇付彼從國內、香港、新加坡、日本、韓國、以及馬來、越南、泰國等徵集來,準備於春拍時上拍的藏品。
而且還在徵集,到時可能更多。
既然有權英這個內應,陳靜姝就想捷足先登,挑選其中有價值、且利潤可觀的那一部份,提前準備……
大略一掃,李定安沉吟了一下:“錢夠不夠?”
“夠,我們準備了六億!”
李定安眼睛一突:“多少?”
蘇付彼去年秋拍的總成交額纔是多少?
兩個億過一點而已……
“五個億……”陳靜姝吐了一口氣,“除了蘇付比,佳士德春拍依然會放在香港,中信會放在澳門。除此外,保利、嘉德、匡時、瀚海、榮保、西冷等公司春拍,我們也想去看一看……”
李定安都呆住了:這兩個女人的胃口得有多大,竟然想把國內大型拍賣公司的春拍全部掃蕩一遍?
“嘶,不對……”
他看了看陳靜姝,又看了看權英,“你們從哪弄的這麼多錢?”
“借的!”陳靜姝稍一停頓,“徽音借的!”
李定安又愣住了,呆呆的看着於徽音,於徽音竟然笑了一下。
你笑個屁你笑,那是五個億,不是五百塊……
“她們賠了怎麼辦?”
“有你在,怎麼會賠?”
“那你知不知道五個億是什麼概念?”
“知道啊……慢慢還唄,阿大那麼有本事?”
於徽音又鼓起了臉:“你不同意?”
他忙搖頭:“沒!”
你們高興就好。
包括這次,要不是於徽音提,他都不知道陳靜姝和權英會參加蘇付彼的春拍。
但那畢竟是五個億……
他想了想:“如果到時有時間,我會盡量過來一趟,如果過不來,就只能看資料,但準確率就不敢保證了。所以,以後你們還想參加大規模的竟拍,又想讓我看,就儘量限定於國內……”
陳靜姝看了看王成明和謝助理,點了點頭。
以後的李定安會越來越忙,關鍵的是,他出國會很麻煩……
“開始吧!”李定安戴上了手套,“先過一遍,至於價格,你們到時候把握……”
權英猛點頭,手一揮,進來了三個助理:一個攝像,一個補光,一個記錄。
她雖然對李定安這樣嘲諷,那樣鄙夷,但只限於感情方面。對於李定安的專業以及權威性,她從來都沒置疑過。
而這一看,就是三天……
……
會議室裡很安靜。
窗簾一動不動,透過紗簾,能看到從玻璃外面透進來的白光。
但林子良知道,那是假像,這間房子,根本就沒有什麼窗戶。
安排的人很多,每一個環節都有專人負責:比如起居、衣食、住行、醫療……而且對他的習慣非常瞭解,可見做過很多調查。
但並沒有限制自由,反倒提醒他,如果有興趣,可以到以前工作、生活的地方看一看,參觀參觀。
也隨時都可以見任何人,包括齊英、馮攸然、林思齊。
乍一看,很矛盾:住在這樣的地方,派這麼多的人,卻又不限制自由?
其實一點都不。
尊重和重視來自於他自身的能力,以及以前對他的虧欠,人這麼多,守的這麼嚴,其中大半原因來自於李定安。
不搞清楚李定安說的六代瓷是真的還是假的,領導們怕是連覺都睡不好。
所以林子良很好奇:到了這種程度,竟然都沒有催他回來?
真能沉得住氣……轉着念頭,林子良又翻了翻眼前的卷宗。
調查的很詳細,可謂是沒放過任何線索。之前,他懷疑過的許多人,想不通的許多疑點,這裡都能找到珠絲馬跡。
再稍稍一聯想,一推斷,林子良頓時有一種醍醐灌頂,豁然開朗的感覺。
罪證也在收集中,用張漢光的話說,隨時都能收網。
等於,他的仇已經報了大半。
但怎麼這麼快?
又看了看,他合上卷宗:“查了幾天?”
幾天?
張漢光皺起了眉頭:“林先生,你應該問:查了幾年?”
年?
那就應該是公海案開始查的,不過羅漢像之前,他們的調查方向是“林子良的仿瓷技術是從什麼地方流出去的”。
而羅漢像的時候,偵察方向又成了“林子良是不是還活着”?
等到自己和李定安會面之後,就徹底變成“當初的林子良是怎麼出去的”?
所以,既便從和李定安見面的時候開始算,到現在也調查了接近三個月。
三個月能查到這個程度,效率依舊很快,同時也從側面證明,李定安不全是在忽悠他:與能不能合作無關,該查的始終要查,而且必然會查個水落石出。
只要是有罪的,也不會放過一個……
林子良嘆了一口氣,把卷宗推了回去:“謝謝張處長!”
“應該的!”張漢光點點頭,“林先生還有什麼想要了解的?比如家人、朋友,更或是安排一下,和她們見面?”
林子良搖搖頭:“先不急!”
準備來說,是他還沒想好怎麼見。
也怪李定安:一週之前,他都沒想過,這輩子還有和家人團聚的一天。一週後,突然就回了國……
他又想了想:“李定安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
不知道?
林子良盯着張漢光看了好幾秒:“你們是不是不敢催?”
張漢光心裡跳了一下:“林先生,我真不知道!”
“明白了,確實不敢催,很大的可能,是領導們被李定安說的六代瓷給震住了,對不對?”
張漢光低下頭:李定安那個王八蛋這樣,你也這樣?
有話你們就不能好好問,非要耍詐?
“我不知道!”
“沒事,我知道你們有紀律,我也知道領導們在顧慮什麼。但放心,我沒那麼敏感,你們想要求證什麼,儘管問……
特別和李定安有關的,我保證一個字都不漏……也儘管放寬心,李定安知道了也不會在意……”
看吧,就跟一個師傅教出來的一樣,我什麼都沒說,他就知道我想幹什麼?
張漢光猶豫了一下,收起卷宗站起身:“謝謝林先生理解!”
林子良點頭笑笑。
張漢光離開,稍傾,又進來兩位。
面孔很陌生,之前肯定沒見過,但身上的那股味道,他很熟悉。
十多年前,他也像眼前的這兩位一般,只顧埋頭搞研究,身上的那股書呆子氣彷彿要溢出來了一樣。
那兩位屁股都還沒坐穩,林子良開門見山:“搞特瓷的?”
兩位專家愣了愣:“對,我姓蔣……我姓聞……”
兩位專家報了各自的單位,林子良好像很失望的樣子。
不是,你什麼意思:我們倆還配不上你是不是?
看到這二位臉上浮出的那一絲不服氣,林子良微微一笑:明白了,更厲害的,在玻璃後面坐着呢。
也對,今天就讓你們見識一下,什麼叫野路子也能成才。
林子良往後一靠,眼睛裡閃着光:放馬過來……我搞不過李定安,我還搞不過你們?
兩位專家又愣住了:這人怎麼回事,怎麼這麼興奮?
但稍後,他們就知道了……
林子良侃侃而談:“我看過一段視頻,是拆解視頻,好多人說,那是P的,但我知道,那是真的……
特瓷元件各項係數我大致能推斷一下:孔率密度在***-***之間,散射損耗率在***—***之間,脈衝功率在***—***之間……”
兩位專家滿臉都是不可思議,好像在說,就靠一段視頻?
“對,就靠一段視頻……其實你們也可以:還原試驗做的多了,瞅一眼樣本,就能推斷出各項參數的大概數值……”
林子良手一攤,“那應該不是你們的產品,但用的,肯定是你們的技術,如果對比,我現行階段突破的級別肯定要比視頻中的要高一點點……如果定級,我是1.5代,那種頂多1.3……”
“1.5,1.3……誰定的?”
“李定安啊?”
“你把你的全套技術給他看過?”
“不需要看!”林子良笑了笑,“他推斷的,比我研究的視頻上的這些數據還要準!”
“不可能吧?”兩位專家面面相覷:“他上次都還說,不是特別懂?”
林子良又笑了:他說不懂,你們就真以爲他不懂?
不然領導讓你們來幹嘛來了?
“那能不能講講,你的1.5代技術!”
林子良格外的大方:“當然可以!”
然後,兩位專家漸漸愕然,額頭上滲出了汗。
配比原料這麼粗糙,工藝水準差距這麼大,你是怎麼研究到這個程度的?
就這,才1.5?
……
就隔着一道玻璃,副所長握着拳頭。
林子良所說的1.5代技術,要說有多麼驚世駭俗,也不盡然,因爲2016年就已經突破了。
不過沒有向外公佈。
但這不是重點,最重要的是:這人用的是野路子。
技術模版用的還是上世紀末小日子的初代技術,但他一路靠手搓,硬生生的從0.1搓到了1.5。
而且從他報出的這些數據中就不難推斷出:儀器也罷,樣本也罷,絕對都是十年前的老古董。包括協助團隊,也是末流中的末流。
等於到這一步,全靠他硬推……
所長重重的一拍手掌:“人才……絕對是人才,挖到寶了!”
兩位領導對視了一眼:就這,都讓你激動成這樣?
那把這套技術反推出來的李定安呢?
從前到後,李定安的研究軌跡都無比清晰,所以,他研究了什麼,去過那些研究機構,研究了哪些技術,都近乎於公開。
至於研究團隊……那是什麼東西?
所以,他是怎麼反推出來的?
不出意外,應該和林子良是差不多的方法:完全靠個人硬推。
而且,這纔是李定安口中的1.5代,如果他真的能研究出第六代呢?
想了想,主任又吐了一口氣:“監控的事情,先不要提,等他回來後,我親自和他談一談。”
付主任點點頭。
旁邊,于思成抱着膀子,神情格外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