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陳靜姝關上了後備箱,拉開了駕駛室的門。
權英坐進副駕,還朝於徽音揮了揮手:“放心,有我在,保證出不了事!”
正因爲你去,我纔不放心。
用李定安罵她的話:智商全長屁股上了,腦子裡盡是漿糊。
還說,陳靜姝只要和她在一塊,智商就能降成負數……
但都已經決定要去了?
於徽音嘆了一口氣:“今天李定安家裡人很多,你們說話注意點,別被打出來了!”
權英一臉不屑:“怎麼會,大過年的?”
陳靜姝看着她:“你什麼時候去?”
“等你們走了吧……不然非把爺爺奶奶嚇出心臟病來!”
“也好!”
陳靜姝點點頭,發動了汽車。
看着漸行漸遠的尾燈,於徽音格外躊躕:李定安會被打死的吧?
他活該……
……
後門打開,踏板降了下來,司機按下按鈕,輪椅緩緩的開進車廂。
齊英和林思齊坐第二輛。
馮攸然站在旁邊,看着一樣一樣的禮物裝進後備箱,心裡總覺得有點不踏實。
“李定安那個人,性格有點彆扭。”
林子良點頭:“我知道!”
“還有點小心眼!”
“我也知道!”
“有的時候,還不怎麼講理。”
林子良頓了一下:“你想說什麼?”
“你們會被打出來的吧?”
“怎麼可能?”林子良不由失笑,“我這是去幫他!”
是幫嗎?
你這擺明是看熱鬧不嫌事大,還往上拱火。
她又搖搖頭,摸了摸林思齊的後腦勺:“要有不對,就趕快跑,別管你爸你媽。”
“啊?”林思齊一臉茫然,“爲什麼?”
“省得捱打!”
“咦,不可能!”林思齊一個字都不信,“我們是去拜年?再說了,李定安又不吃人?”
李定安是不吃人,但是會打人,第一個捱打的,就是你那瘸腿的爹……
馮攸然嘆口氣,揮了揮手。
兩輛車啓動,開出了小區。
曲雅南走了過來,腳步很輕。站馮攸然旁邊,也不說話,但神情很怪。
“想問什麼?”
“姐,林老師的秘書和助理,都是警察吧?”
何止是警察?
馮攸然點了點頭。
“那林老師?”
“放心!”
雖然老林沒講,爲什麼死了十多年,突然又活了過來,又被李定安弄了回來。
但這是好事。
他同樣沒講,幾乎二十四小時跟在他身邊的三個人是做什麼的,但從他煥發的精神,鬆馳的狀態中就能猜到一點:這更不是壞事。
這就夠了……
“那,你和林老師,還有齊總……”
馮攸然嘆了一口氣:憋了好幾天了對吧?
她回過頭,用看智障一樣的眼神看着她:“你算過沒有,他們離婚多久了?”
快二十年了好像?
如醍醐灌頂,曲雅南恍然大悟:到現在爲止,馮總和林老師都還是合法夫妻。
所以,有什麼可糾結的?
曲雅南鬆了一口氣,鬆到一半,她又發現,馮攸然還盯着她。
她訕訕的笑了一下:“姐!”
“誰講的?”
“啊?”曲雅南一臉愕然,心想:這你都能猜的到?
她無比干脆:“是李老師,就李定安……上次去保力籤合同,休息的時候他問我:如果林老師還活着,又回來了,你……你和齊總怎麼辦?”
那時候,他就已經想好,要把老林騙回來了吧?
怪不得籤合同那幾天,總感覺他看自己和齊英的時候神情很怪,有點幸災樂禍的意思。
這是看熱不嫌事大?
所以,自己真是腦子進水纔會同情你?
馮攸然冷哼了一聲:李定安,你真是活該……
……
雷明真剛坐進車裡,就被雷玉章給揪了下來:“滾邊上去……那麼大酒味,三米外都能聞得到,你還敢開車?”
雷明真悻悻的坐進副駕。
巫燕秋坐在後排,又開始嘮叨:“昨晚又去鬼混了?”
“哪有,我都多久沒去了?”雷明真撞天叫屈,“昨天是陪客戶……我不喝醉,我爸就得醉?”
巫燕秋不願意了:“那你還罵他?”
這不罵習慣了嗎?
也不得不說,狗東西長進了不少。雖然每天回家都沒早過十二點,每天都是醉薰薰,但至少不是在夜店會所喝的,而是陪客戶的酒桌上。
雷玉章哼了一聲,發動了汽車。
“今天小安他兩個叔叔,小姑三家都在,說話注意點!”
“那個盜墓抓進去的放出來了?”
“狗東西,都說了讓你說話注意點?”也就是在開車,不然雷玉章巴掌早上去了,“見了面叫三叔!”
“我不是驚訝嗎?”雷明真嘟嘟囊囊,“這麼多人,那還不如明天去?”
“明天徽音的爸爸媽媽要來,我們去湊什麼熱鬧?”
一想到去年,他和段牧開車去接李定安和於徽音,被左右兩座崗亭裡的警衛像盯賊一樣盯着的那次,雷明真就心裡發毛。
“那後天呢?”
“後天初一,你去年沒去?”
雷明真一個激靈。
國博那些,個個都是酒牲口,李定安直接被灌到了桌子底下。
他和老雷稍好點,但也好的有限,也就勉強走下樓坐進車裡的程度,再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據老孃講,最後全場唯一囫圇站着的男人,就只有李叔……
“犟犟一年比一年忙?”
“蠢貨,你看那些領導,升的越高,是不是就越忙?”
李犟犟算什麼官?
雷明真剛想犟一句,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李定安確實不是官,但他比官還牛逼……
……
李定安在剁餃子餡,雙刀剁着菜板,極有節奏感。
裴淑慎在打下手,李如英在客廳陪老爺子聊天。
“叮咚……叮咚……”
門鈴響了兩下,老太太順手拉開防盜門,進來了好大一羣。
李如清伸出手:“媽,紅包!”
“啪!”手掌心裡拍了一下,老太太瞪了她一眼:“快進來!”
“大伯、大媽……”
“爺爺、奶奶過年好……”
“大哥,大嫂……”
烏烏央央的進了門,問候的問候,掛衣服的掛衣服。
然後就像是看到了西洋景,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落在站在客廳,乾乾淨睜的李如英身上。然後又齊齊的往廚房瞅了一眼:裴淑慎穿着圍裙迎了過來,手上還沾着水。
“喲,嫂子,太陽從西邊出來了,第一次見過年沒把我哥當驢使喚?”
李如清一臉戲謔,“哦,明白了,明天親家和親家母就要上門,要提前演練演練,那你自個上啊,使喚什麼李定安?”
裴淑慎咬着牙,上來就掐。
“媽,你看……”李如清躲到老太太身後,其他人樂呵呵的看熱鬧。
李定安也過來打招呼。
李如隆一臉唏噓,拍了拍李定安的肩膀:“一晃眼,都要娶媳婦了!”
再想想當年,他進去的時候,李定安才上初中。
李定安笑笑:“三叔,先坐!”
三個月前,就三叔出來那天他專程去接的,還和老爺子老爸商量,給三叔找個什麼營生。
最後李如英說他能搞定……
一家人嘰嘰喳喳,兩個嬸嬸和小姑都到廚房幫忙,李定安就把剁餡的活計交給她們,準備炒菜。
老太太和裴淑慎開始發紅包,領了雙份還不滿足,三個小的又追到了廚房。
“哥,紅包!”
“紅包沒有,八二年的生鐵勺有一柄,要不要來幾下?”
真八二年,老太太從老家帶來的,連鍋帶勺帶竹子蒸屜一整套,說做菜香……
小胖子一點都不怵。“大哥,你給不給?”
“不給!”
他左右瞅瞅,“你上次回家,帶一個漂亮的姐姐逛街……”
上次,接他爸出獄那次?
是陳靜姝。
好不容易閒兩天,就帶她到老家轉了轉,還逛了逛白洋澱……
李定成又轉着眼珠:“嫂子什麼時候來?”
許燕飛和李定平一臉驚恐,躲到了三米外,一副生怕濺一身血的模樣。
老三,你死定了你知不知道?
李定安當然知道小胖子雖然心眼多,但絕對沒那麼壞。
他就是想:大哥不給,我不會問大嫂要?
李定安冷笑一聲:“去新華書店了,馬上就來!”
許燕飛和李定平還在想,嫂子去新華書店做什麼,小胖墩已經跑出了八米遠:“算了,大哥,我不要紅包了!”
他永遠都忘不了,那年過年李定安騙他舔鐵,他告大媽大哥抽菸,然後李定安捱了一頓打之後,拿一整年的零花錢給他買了兩書包習題的事情。
幾兄弟姐妹,要數誰下手狠,當然是李定安。
但親親的兄弟,何必要互相傷害?
李定安詭異的笑了笑,摸了摸褲兜,扔出三個紅包:“一人一個!”
呀,好厚?
少說也有兩千塊……
“謝謝大哥!”
倆大的一陣歡呼,李定成欲哭無淚。
老大就是故意的:他倆都上大學了,當然能自由支配,但自個才上初中。
一二百有可能,但一兩千,想都別想……
果不其然,李定平剛把紅包遞給老三,就被三嬸一把搶走:“小安,怎麼給這麼多?”
李定成,是你自個要找揍的……
李定安呲着牙笑:“沒事,三嬸你先給老三存着,定成說是要買任天堂的遊戲機,要四五千塊呢……不信你問燕飛和定平!”
三嬸的眼睛眯了起來,小胖墩臉上的肥肉直哆嗦:李定安,你是不是人?
我就是隨口一說……
呵,跟我玩心眼?
李定安一臉不屑,把菜倒進鍋裡,“呲啦”一聲,冒起了一團火。
恰好,門鈴響了兩聲。
裴淑慎正在泡茶,李如清去開門。
“雷總,嫂子,小真?”
“李老師過年好……阿姨身體還這麼健朗,叔,我帶了好酒,今天陪你喝兩盅……”
這兩年,兩家來往的越來越勤,老爺子和老太太過生日,雷玉章帶着一家人還專程去過兩次,所以都認識。
又是好一陣寒喧,看到邊顛勺,邊和他打招呼的李定安,雷玉章嘆了一口氣,又看了看傻乎乎的和李定安開玩笑的雷明真。
原本看着挺順眼,但現在?
算了,親生的,至少不像以前那麼胡浪了……
將將坐定,門鈴又一響。
依舊是李如清開門。
呀,這丫頭好漂亮,不比徽音差。
女的是她媽媽吧,也好有氣質,和嫂子有的一拼。
男的也挺精神,但怎麼坐輪椅上?
關鍵的是,她一位都不認識?
李如清很禮貌:“你好!”
林子良笑了笑:“請問,這是李老師家嗎?”
李老師?
老爺子的學生?
沒什麼印象,但怎麼追到這來了?
“請進!”李如清也沒多想,先請人進來,然後又朝裡喊了一聲,“爸,有客人!”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林子良也驚了一下:這麼多人?
然後,他又在人羣中搜尋,先認出了李如英和裴淑慎:“李主任,裴老師,不好意思,來的有點匆忙!”
“這位是李校長和任老師吧,叔叔阿姨好……”
“雷總也在,久仰大名!”
“李主任,李老師呢?”
李如英才反應過來,是來找李定安的。
他朝着廚房喊了一聲:“李定安!”
人很多,很熱鬧,炒菜的聲音也大,所以他真沒注意到又來了客人,還一下一下的顛着勺。
顛一下,變冒出一團火,再顛一下,又冒出一團火。
身上穿着圍裙,臉上映着火光,手法也格外熟練。
關鍵的是,賊香……
林子良都呆住了,當然,也包括齊英和林思齊:這是李定安?
不由自主的,林子良的腦海中浮出許許多多的畫面:
在新加坡的酒店大廳?
在香港談判時的那間會客室?
或是與保力會談,如衆星捧月一般?
更或是剛來那天,監管委的主任、公安部和科技部門的領導如臨大敵,如三堂會審的那一次?
當然不是爲了他林子良,而是因爲李定安……
恍然間,一股極其割裂,且極不真實的感覺油然而生:這是李定安?
搞定出鍋,李定安裝了盤,準備炒下一道,感覺客廳裡的聲音突然就小了好多。
他下意識的回過頭,猛的愣了一下:林子良,還拖家帶口的?
不由自主的,嘴角勾了一下,又眯住了眼睛:好你個王八蛋,我沒找你算賬,你反倒自個送上門來了?
他擦了擦手,冷笑了一下:“林所長,稀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