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人呢？”
權英的眼神躲閃了一下：“在……在房間！”
在房間就在房間，你心虛什麼？
李定安眯起了眼睛，權英心一橫，鼓鼓囊囊胸脯往前一挺：“你看我幹什麼？”
“又是你出的主意，對吧？”
權英啞口無言，隨即又反應過來，拼命的給李定安眨眼睛。
沒錯，這次的主意是她出的，但她可沒讓陳靜姝捱餓熬夜裝精神病。
只是想讓她在電話裡向全阿姨表達一下：我害了相思病，沒他我就活不了……但誰想這死女人舉一反三，玩兒真的？
怎麼勸都勸不住，她能怎麼辦？
李定安冷哼一聲：看來是猜對了。
他給陳靜姝說過八百遍：玩歸玩，關係好歸關係好，但只要是權英出餿主意，一個字都不要聽。
好了吧，肯定又搞出事情來了，就是不知道嚴不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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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哪個房間？”
權英閃到了一邊：“北邊那一間！”
腳也擡了起來，李定安又頓住。
臉上擠出了一絲笑：“阿姨，我能不能進去看看她？”
全珍愈發狐疑：權英確實很怕李定安，但如果真是他對不起靜兒，權英爲什麼要怕他？
就像他不在的時候，罵的還那麼起勁。
但這只是其次，而是那句：又是你出的主意？
越想，她越是覺得不對，想了想，最終還是點了一下頭。
李定安快步走了過去。
權英轉着眼珠眼珠跟在後面：死女人，你就沒聽出李定安的聲音？
既便沒聽出來，這麼大動靜也不說出來看一下？
暗暗嘀咕，她也跟了上去，全珍跟在她後面。
兩個助理留在客廳。
李定安按下門把手，房門打開。
陳靜姝坐在牀邊，背靠着門，面向窗戶，好像在欣賞夜景。
但一動不動，好像沒發現房間裡進來了人。
李定安瞅了瞅：玻璃上映着陳靜姝的臉，仔細瞅，眼睛好像是閉上的。
坐着睡着了？
不可能吧……
轉着念頭，他輕輕的走了過去，全珍和權英緊隨其後。
陳靜姝還是沒動。
但隨即，李定安的臉色猛的一變，心臟狠狠的一抽：頭髮焦黃，像是亂草一樣堆在一起，雙眼緊閉，兩隻眼眶深深的陷了下去。
雙頰瘦削，顴骨突起，臉色臘黃，又泛着一種病態的青氣。
脖子裡的青筋……不，那是血管，竟然一根一根的隆了起來？
認識好幾年，陳靜姝什麼時候這麼瘦過？
所以，這是餓了多久？
就這樣端坐着，竟然都能睡的着，這麼多人進來，她竟然都沒聽到？
這又是熬了多久？
又是惱怒，又是心疼，他轉過頭，狠狠的瞪了權英一眼。
權英心裡一虛。
陳靜姝老說李定安聰明，權英以前不以爲然，但見識過他和林子良隔空交手的手段之後，她就知道：一百個她綁一塊，也不是李定安的對手。
但也就是虛一下，怕倒不至於：你還能跳過來打我？
撇了撇嘴，她躲到了全珍身後。
全珍已猜到了七八分：從醫這麼多年，第一次聽說，有坐着睡着的精神病人？
總不能，之前還病的那麼嚴重，突然間就好了？
正詫異着，陳靜姝睜開了眼睛。
神情有些恍惚，但並非木然無神，而是半睡半醒之間，迷迷糊糊的那種。
她本能的瞅了一眼，又閉上眼睛，雙手自然而然的環住了李定安的腰。
額頭在衣服上蹭了兩下，找了個舒服點的姿勢，嘴裡還嘟嘟囔囔：“就知道會夢到你……真舒服……”
李定安嘆了口氣，剛一動，腰上的力道又大了幾分：“別動，讓我多抱一會……你知不知道，爲了騙我媽，我有多辛苦：一個多月沒見過肉是什麼樣，做夢都是你在給我做飯……”
權英捂住額頭，十根腳趾頭摳住了拖鞋：死女人，你完了，你完了你知不知道？
全珍愣了一下，咬住了牙，隨即心裡一酸：陳靜姝，你好樣的？
心裡涌過一股暖流，李定安舉起手，輕輕的摸着她的臉：“想吃什麼？”
“櫻桃肉……酒釀肉……醬汁肉……滷肉……藏書羊肉……”
“先喝點粥吧！”
“不……我要吃肉……”
“好！”他點點頭，盯着權英，“去買條魚，再買點蝦！”
“李定安，我要吃肉！”
陳靜姝搖着頭，腦袋在李定安的懷裡拱了兩下，但隨即，她猛的擡起頭。
這不是做夢？
但魂牽夢繞的那張臉，赫然就在眼前？
李定安在笑，但笑容有點生硬，眼中卻藏着心疼。
使勁的閉上眼睛，隨即又睜開，意識也慢慢清醒：沒錯，就是李定安？
但怎麼可能？
她轉過頭：媽媽站在門口，眼眶中閃着淚花。
權英在後面探着頭，愁眉苦臉，哀聲嘆氣。
不是做夢……外面的天都還是黑的，醫院樓頂上的掛鐘才指向九點？
媽媽的身上，還繫着做飯時的那件圍裙。
她慢慢的站了起來，眼中霧氣升騰：“你怎麼……來的這麼快？”
“我不太放心……”
“不放心什麼呀……完了，媽媽全看到了……媽媽，對不起……”
她梗嚥着，朝着全珍擠出一絲笑，又輕輕的捶了李定安一下，最後慢慢的靠進他的懷裡，“餓了這麼久，全被你搞砸了……”
“不用這樣的……”李定安用力的呼了一口氣，“早就說過，我能搞的定……你們爲什麼不信？”
“我信，就是怕你太辛苦……”
陳靜姝點着頭，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眨眼間，就浸溼了李定安的半邊肩。
“以後再不要這樣了，交給我就行……”他輕輕的拍着她的後背，“先好好睡一覺！”
“你別走……”
“放心，我不走……我去給你做飯……你好好睡一覺，做好了我叫你！”
李定安的表情很認真，“但不能吃肉，頂多吃點魚和蝦……”
“我知道……”陳靜姝緊緊的抱着他的胳膊，像個小女孩一樣的撒着嬌，“能不能等我睡着了你再去？”
“好！”李定安又朝着全珍勉力的笑笑，“阿姨，對不起！”
陳靜姝也轉過頭，淚流滿面：“媽，是我不好，不應該騙你……”
全珍咬了咬牙，又頹然一嘆。
之前，陳靜姝一直緊崩着一根弦，見到這個人的那一剎那，那根弦算是徹底斷了。
再不讓她休息，是真的會傷到身體的。所以，賬什麼時候都可算，但不是現在……
全珍轉過了身：“你先讓她睡會！”
李定安點點頭，權英後知後覺，輕輕的掩上了門。
但隨即，她又迎上了全英審視的眼神。
權英頭皮發麻。
全阿姨對她那麼好，結果她和陳靜姝合起夥來騙她？
都怪李定安，你說你這麼積極幹嘛？
心裡罵着，她低着頭，“噔噔噔”的跑向門口：“阿姨，李定安讓我去買菜！”
兩個助理沒進屋，但聽的很清楚，小劉忙走了過來：“權小姐，我去吧……魚和蝦是吧？”
“別……你們找不到地方……”權英三兩下蹬上鞋，慌里慌張的打開門，“你們保護好他就行……”
全珍皺起眉頭：保護？
“咚”的一聲，門被關上，她狐疑的看了看兩個助理。
長相很普通，穿的也很普通，屬於扔人堆裡毫不起眼的那一種。但這是不留意的情況下。
如果刻意觀察，就能感受到兩人身上都有一絲若無若無的英氣。
不像助理，更像保鏢？
但不管是哪種，如果是普通身份，以她現在這種稍顯尷尬的身份，又用這種審視的目光，這兩位多多少少應該有點尷尬或是拘束吧？
但沒有，兩人的態度很恭敬，隱約間卻透着點不卑不亢。
反正不像普通人？
她想了想：“你們也在國博上班？”
國博？
這個“也”，應該指的是李老師，但那都是多久以前老黃曆了？
兩人對視了一眼：這不算涉及保密條例，因爲陳靜姝和權英全知道……
“全院長，我們在公安部！”
李定安調單位了？
不對：既便調部門，得到什麼樣的職務，才能讓公安部派助理，還是兩位？
全珍聽的很清楚：這兩位說的是公安部，而非“公安部門”。
就少了一個字，意義卻天差地別。
再想想權英出門時說的那句話：你們保護好他……
全珍驚了一下：“他現在是什麼職位……我是說李定安？”
啊？
這個真就不能說。
劉助理勾了一下腰：“全院長，等李老師出來後，您親自問他！”
全珍愣了愣：不敢說，還是不好說？
狐疑間，臥室的門響了一下，李定安走了出來。
“阿姨，她睡着了！”
全珍沒說話，只上盯着他，表情複雜莫明。
李定安被盯的心裡發毛。
過了好久，她才點點頭，“坐吧！”
李定安“唉”了一聲，坐到全珍對面。
兩個助理也很有眼色：“李老師，我們下去抽根菸！”
“好！”
其實誰都不抽菸，不管是男助理，還是女助理。
留在這，是怕李定安尷尬。
隨後，門口傳來一聲輕響，客廳裡就剩他們兩個人，李定安的心臟也止不住的跳了一下。
直到此時，他才露出點侷促，以及不安的神情。
這和心理素質好不好無關，總歸是他乾的事情很王八蛋。
爲人父母，沒朝他臉上糊兩巴掌，然後把東西摔他頭上再把他趕出去，已經是相當客氣，相當有忍耐力。
想了想，李定安又站了起來，兩手的拇指和食指微微搓動，腰深深的往下一躬：“阿姨，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是因爲腳踩兩隻船？
還是因爲爲了你，靜兒吃了這麼多的苦？
如果是以前，全珍肯定很生氣，肯定會把李定安轟出去。
但現在？
下意識的，全珍想起了權英無意說漏嘴的那句話：阿姨，他沒有始亂終棄！
好了，原來人家壓根就沒亂？
當然，更沒有棄，全都是女兒裝出來的。
所以，陳靜姝，這就是你認爲的解決的辦法？
但是，真讓他們分開？
想想陳靜姝剛纔的模樣，全珍心中五味雜陳。
“你不喜歡靜兒？”
李定安沒有一點猶豫：“喜歡！”
“那爲什麼？”全英皺着眉頭，“想給靜兒一個選擇的機會？”
哪還有什麼選擇的機會？
在江西，在豐城的公安局，張漢光隱晦的提醒他，陳靜姝可能有一點心理問題的時候，李定安就知道，陳靜姝只會一條道走到黑。
要麼死，要麼在一起。
於徽音呢？
可以會好一點，但也好的有限：誰會默默的喜歡一個人，一喜歡就是五六年？
所以，等明白的時候，李定安已經沒有了選擇的機會，當然，他從來都沒有動搖過，更不曾後悔。
再來一遍，也肯定還是現在這樣……
李定安也聽明白了全珍的意思：兩年了，兩人除了摟一下抱一下，竟然沒有任何逾矩的地方？
他不假思索：“阿姨你誤會了，只是因爲忙！”
能有多忙？
全珍一個字都不信，臉上浮出一絲嘲諷：“徽音呢？”
“也喜歡！”
哈？
她想不通，李定安爲什麼能這麼理直氣壯，且毫無愧色的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
關鍵是表情還那麼認真，那麼誠肯？
“呵，也像靜兒這樣，相敬如賓？”
“對！”
全珍愣了一下：怎麼可能？
兩家都見了面，甚至都快訂婚了？
但這件事情，又不是不能求證：江秀瑩管徽音管的那麼嚴，偏偏還沒什麼心眼，隨隨便便聊兩句，就能套出來……
全珍沉默了好久：“爲什麼？”
“阿姨，我沒有說假話，我真的很忙……”
李定安正想解釋，門外傳來敲門聲。他站起來，幫權英打開門。
蹭的次數多了，權英也有了經驗，東西買的挺全：沒交待，她卻買了𫚔魚，而且買了兩條。
又買了鮮筍，擺明是想讓李定安做白汁𫚔魚。
買了一大兜鮮蝦，個頭也夠大，還特地買了碧螺春，這是想吃碧螺蝦仁。
又買了做糖粥的紅豆和紅糖，還有絲瓜、菜薹、鮮菇、苦瓜……
“阿姨，我去做菜，讓權英陪你聊會！”
權英猛的舉起手：“我幫忙？”
李定安“呵”的一聲：你幫忙？
準備打幾個碗，幾個盤子？
權英比起陳靜姝和於徽音都不如：那兩個至少知道碗怎麼洗。
他接過菜兜：“想不想吃？”
權英很想說不吃，但最終還是點點頭。
“那就別添亂！”
說着就進了廚房，權英嘟嘟囔囔。
不知道罵的是什麼，但沒有任何聲音。
“小英，他會做飯？”
“會做，而且做的比五星大廚還要好！”權英舔舔嘴脣，“過年的時候我們去他們家……”
“等會……”全珍瞪圓眼睛，“你和誰去的？”
權英才反應過來，恨不得給自己嘴上來一巴掌。
表情漸漸僵硬，心裡越來越慌，眼睛不停的躲閃：“陳姨，就……就我自己！”
全珍盯着她：“小英，你剛還說的是‘我們’？”
權英都快哭出來了：“阿姨，真就我一個人……”
難道告訴全珍：除了陳靜姝，還有於徽音？
天都要炸了吧？
李定安暗暗的嘆了一口氣：有權英這樣的豬隊友，陳靜姝你說你能騙得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