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安琳見到費老時,差點沒認出他來,“爸爸,您怎麼胖了這麼多?”
一年前她回京市看望父親時,他還很清瘦,現在他的臉紅潤微胖,還長了個小肚子。
不過,看他這樣,便知他在電話裡和大哥說的自己過得很快活是真的。他沒受苦就好。
“呔!你這個小丫頭胡說什麼呢?我這叫標準的健康體魄,哪裡胖了?”費老堅決不承認自己吃太多太好,成了微胖界人士。
蘇漪一下就喜歡上了這個跟費老一樣耿直、貌美氣質佳的小美女,“費小姐快請坐,來,吃塊西瓜解解渴。”
費老一把搶過蘇漪手裡的西瓜,“她身體不好,不能吃西瓜這種涼性水果。你給她削個蘋果吧。”
費安琳看到水紅多汁的西瓜,口越發幹,挽着費老的手撒嬌:“爸爸,我的身體早養好了。我好幾個小時沒喝水了,您給我吃一塊。就一塊嘛。”
“拿去。”費老看到肖義給費安琳的司機拿了一搪瓷缸蜂蜜水,問女兒:“你就帶了個司機出門?從海城一路跑過來。也不怕路上叫人劫了去。你外公和舅舅、表哥他們呢,他們怎麼能放你一個人出門?”
“要是你出了什麼事,我看他們怎麼和我交代!”費老心裡把不靠譜的老丈人和幾個大小舅子數落一通。
費安琳小口啃西瓜,動作嫺雅又斯文,一看就是那種家教很好的女孩子,“安明叔很厲害的。他以前是特種兵王,一個能打二十多個人,有他陪着我,外公和舅舅他們都放心。”
“舅舅和表哥他們都很忙,沒空陪我。我已經長大了,還練過女子格鬥術,一般人傷不到我的。爸爸你安心啦。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
蘇漪給費安琳削了個蘋果,還拿了些小點心,泡了杯暖呼呼的紅糖水,“費小姐你先隨意吃幾口,填填肚子。我馬上去做飯。你喜歡吃什麼菜?”
“小蘇,不必做了。我已經打電話去飯店,讓大偉他們稍後送飯菜過來。”肖義不想蘇漪太辛苦。
“好的。”蘇漪去書房,把練好大字的城城叫出來,“這位你喊費姐姐,他是老師的女兒。費小姐,這是我侄子城城。”
費老看着城城一臉驕傲:“這就是我的關門弟子肖明城。你別看年紀不大,天份比你和你那幾個朽木哥哥加起來都強。你喊他城城就是。”
“城城你好啊。”費安琳臉色微囧:這個小男孩兒就是父親收的關門弟子嗎?他喊她姐姐,那她豈不是比蘇漪矮了一輩。明明她們年紀相近,沒差幾歲。這也太叫人尷尬了。
她在父親的注視下,擠出一個笑:“我叫費安琳,你可以喊我安琳姐。”
城城落落大方喊了聲安琳姐,便帶費老進去看他練的字。
費老把費安琳一起帶去他的臨時書房,他知道女兒和幾個兒子對城城和肖家心懷偏見,不然也不會急吼吼跑來“探望”他。
他想叫女兒睜大眼瞧瞧城城的墨寶,看他有多出色,和女兒細說他在這邊的日子有多愜意。
省得他們總以爲自己傻,隨便收人當關門弟子,還爲了小徒弟腦子不清地遠離京市,跑到偏遠小城受罪。
費安琳生於清貴的書香世家,從小見慣了好東西,當她看到書房博古架上擺的那些乍看不起眼,實則光韻內斂、古樸珍貴的擺件,以及保存良好的古籍與線裝本老書,還有書桌上價值不低的文房四寶,對肖家的財力有了初步評估,心中已有八分相信費老是自願跟人過來享福的。
費安琳不知道,這些好東西,都不是肖家的,是嚴二自己的私藏。
“安琳,你再過來看看城城的字和畫。他今年才七歲,接觸毛筆不過一年多,就有如此功底。還行吧?”
“真的?!這也太不可思議了。他的字寫得真好!難怪您願意爲他來這邊。”
費安琳問費老:“不過,爸爸,您打算在這邊待多久?大哥他們很擔心你。這裡的條件雖不錯,可別人家怎麼比得上自己家?您在這兒住着,恐怕多有不便。不如把城城帶回京市……”
“要是能把他留京市,我幹嘛千里迢迢跟來這邊?再說,京市最近亂糟糟的,老宅就我一個孤寡老人,待着也沒勁。這裡可比家裡好太多。”
“我們正在建房子,等院子修好,搬回新家住就方便自在多了。清水巷棋友多,還有人陪我打牌、練太極。比住這兒熱鬧。小嚴是好好孩子,棋也下得不錯,對書畫挺有研究,就是他工作太忙,要陪老婆孩子,沒空跟我耍。”
費安琳眨眼:“小嚴是誰?”她想起手提袋裡還有幾塊巧克力,拿出來給安靜看書的城城:“給你吃。”
“謝謝安琳姐。”城城不愛吃巧克力,沒有動。
費老手快地抓起來,去掉包裝塞嘴裡:“嗯,不錯,挺甜。不過味道還是比不上大白兔奶糖。小嚴是小蘇和小肖的朋友,這個小宅子就是他的。”
“這小子可是個人才!跟我特別聊得來,教了我好多罵人吵架必備的土話,現在清水巷那羣無賴老頭吵架都吵不過我。哈哈!要不是他小孩兒都快有兩個了,我一定撮合他和你……”
“爸爸,您說什麼呢?我現在只想好好學習,不想談對象。我還小呢。”
“小什麼?都二十一,該談對象了。回頭我給你哥和舅舅他們打個電話,讓他們多替你留意。人小蘇只比你大幾歲,孩子都有兩個了。你還沒見過大寶小寶吧?老周和素芬同志帶他們去街上轉悠了。等他們回來,你好好看看。那倆小子長得可好!還鬼精鬼精的,等他們長大,資質肯定不比城城差。到時我再拐他們拜城城爲師,給我當徒孫。哈哈哈!”
“老師。大寶小寶是我弟弟,我是不會收他們當徒弟的。不然,這輩分怎麼算?再說,他們不一定喜歡畫畫。您還是別想太多。”城城跟費老說話,從來都是直來直去。
這老實話把費老氣得眼珠子瞪大一倍,罰他再綁上小沙袋,寫兩張大字,轉頭把偷笑的女兒攆了出去。讓她去和蘇漪說話。
費安琳被父親轟出來,纔想起費老說了周教授夫妻也在這邊住,她心裡很好奇,便抓着蘇漪問。
“……原來肖同志是周叔叔的學生啊。”費安琳不滿地瞧了眼費老書房的方向:“爸爸也真是的!怎麼不早說?留了張含糊不清的信,讓大哥誤會……蘇大姐,我能叫你蘇大姐嗎?”
“當然。”蘇漪微笑。
“真是對不住。我哥誤會你們,去公安局報案……”
“這有什麼。我們自己也有問題。當時走前該和費同志他們見面溝通,把話說清楚的……”蘇漪笑得十分自然而真誠,眼睫毛都沒動一下,完全不像在瞎掰。
當時她怕費老被兒子絆住腳,不能過來。怎麼可能主動聯繫他們,和他們說明!
“這麼說我們雙方都有問題,這事兒咱們就揭過不談啦。”費安琳爽朗而笑。
“什麼揭過不談?”周教授和他愛人抱着大寶小寶回來。看到費安琳,兩口子大吃一驚:“你、你是小安琳嗎?哎喲,怎麼一眨眼就長這麼大啦!咱們好幾年沒見了吧。你怎麼來了?老費不是說你在海城上大學嗎?”
“大哥給我打了電話,海城離這邊稍微近點,我就過來瞧瞧。周叔叔,素芬阿姨,好久不見了。你們看起來氣色真不錯,好像一點都沒變老。”
“嗨,你這小丫頭,嘴還是這麼甜。我們都老咯。大寶(小寶),喊孃孃(阿姨)。”
“孃……”兩個小傢伙短促地喊了一聲,歪着腦袋打量費安琳。
蘇漪拿手帕給玩鬧出汗的兒子擦去汗,“寶貝給孃孃說你好。”
“泥……嚎……”大寶小寶萌萌噠衝費安琳笑。
費安琳一下就被兩個白軟糯米餈甜到心坎上,張手去抱他們。
大寶和小寶現在已經不那麼認生,費安琳長得柔婉清麗,笑容甜美,身上還香香的,兩個寶寶都願意給她抱。
他們最近很喜歡親人,被費安琳抱懷裡,啊喔兩聲,就湊嘴過去啃人家的臉,糊了費安琳一臉口水,以此表達對漂亮阿姨的喜愛。
費安琳受寵若驚,她也回親了兩個寶寶肉嘟嘟的暖粉色的臉蛋。
周教授和他愛人抱了大寶小寶一個多小時,這倆小傢伙都沒親他們一下,兩位老人吃醋了,滿含嫉妒地看了費安琳一眼,分別抱起大寶小寶哄,讓他們也親親傷心的爺爺奶奶。
大寶小寶餓了,沒力氣也沒心情玩親親,都張着手往蘇漪身上撲,要吃奶奶。
……
肖義怕餓着客人,去飯店催餐了。
嚴二和齊巧巧今天要回齊家吃飯,肖義也沒叫他們。
他和劉大偉趕馬車送餐回來的路上,在嚴家門口碰上了劉元清。
“肖哥,你們怎麼把院子拆了?我剛纔過去,看到光蕩蕩一片,還以爲自己走錯地方了。陳叔和我說,你們要建新房子。之前的房子,不是挺好的?幹啥要新建?”
“家裡多了人,原先的屋子住不開,房子也舊了,我們就說拆了重新修個敞亮的宅子。元清,你怎麼要來也不提前打個電話?這次進城,幹啥來的?聽城城說月容又懷上了,恭喜你啊。”
“嘿嘿。謝謝。肖哥,我這次是特地來找小蘇的。她在家嗎?”
“在的。你來的剛好,先進去吃飯。吃完你們慢慢聊。”
“正好我也餓了,就不和你們客氣啦。”劉元清幫着肖義把三個三層的大食盒拎進去。
劉大偉還要去別的單位送外賣,早趕馬車走了。
……
“你是問我能不能在我家磚瓦房旁邊修幾間泥瓦房,給農大的幾個教授住?”蘇漪不解:“元清,農大的教授們,不是住在鄉上嗎?”
“上面下放了一批知青過來,他們有的是自願來的,有的是被迫來的,對農村清況所知甚少,一個個看起來就不像能幹活的。我想先把他們安排進鎮上和鄉上的中學、小學教書,讓他們住鄉上要方便些。”
“農大教授們的試驗田就在我們隊上,他們和安邦叔關係挺好,我就想把他們安排着跟安邦叔住近些。一是那裡安靜,離水塘也近,方便他們下田和做實驗。二來,大家住近些,彼此也有個照應。我聽安教授說,這次農大那邊會派幾個年輕的大學生來給他們打下手,支援農村建設。”
“可以啊。不過,我還是希望你給農大教授和學生們修的房子離我家稍微遠點,起碼五十米開外。我怕那些學生太鬧……”
“這沒問題。”
“我前兒去逛百貨商店,買了些燈芯絨布,一會兒你拿兩匹回去,回頭弄點棉花,給大人和孩子弄件新棉襖冬天穿。”
“謝啦!多少錢,回頭我給你匯。”
“咱們說什麼錢。”蘇漪想起費老他們說等城城放寒假,就要去劉坪住。對劉元清說:“你先等我一下,我有事兒拜託你。”
說完,她跑去書房找到和女兒聊家常的費老,“費老,我鄉下那磚瓦房比較小,要擴建。您看,是您馬上給我畫個圖紙?還是我隨便找人修幾間屋子?元清還在等我回話呢。”
“你看着辦。我又沒去過那兒,不知道你的房子什麼樣?周圍環境和地勢如何?怎麼畫圖紙?我們又不會一直住那邊,你想怎麼修,就怎麼修唄。不過我屋裡得修個炕,你們這邊冬天溼冷入骨,沒炕,我可睡不着。老周他們的也要。”
“可我們這邊沒人修炕,鄉親們也不會造啊。麻煩您給畫畫建炕的圖紙。”
“真麻煩。你這丫頭,就是看我好說話,什麼事兒都要麻煩我。真是的。”費老的語氣很冷淡,帶着一絲絲慍怒,嘴角和眼角卻含着笑,眼睛裡神采奕奕,顯然他很享受蘇漪的麻煩。
費老想:能者總是要多勞嘛。他最能幹,自然要多擔待些,被迫出些頭啦。
他纔不承認自己很享受呢。
劉元清拿了費老的炕圖,得了他幾句指點,帶上圖紙與蘇漪給的錢,回去給蘇漪擴建房子修炕時,也在鎮上給自己新修的房子建了兩個。
這樣冬天在家,不用裹得跟熊一樣,也不怕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