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姆聽不懂華語,但是有眼睛,能看到蘇漪和肖義的表情。
小夥子眼裡滿是濃濃的趣味。沒想到蘇女士這麼堅強能幹的女人,在丈夫面前,居然是個低眉順眼的小女人。
吉姆心想:看來以後要改變策略,更多地花心思討好肖先生這個一家之主。
如此,才能長長久久地在肖家蹭吃蹭喝。
這幾天吃過肖家的飯菜,和蘇漪親手煲的各種不重樣的湯水,吉姆每天都幸福極了,恨不能搬到肖家住。就是去睡客廳他也樂意。
如果心心年紀再大點,他肯定會想方設法虜獲她的芳心,到肖家當上門女婿。
恩,上門女婿這個詞,還是琳達教他的。
吃過肖家的飯菜,他可不想再回頭吃外面的西餐。
都吃了這麼多年,早吃夠啦。
……
蘇漪還不知道吉姆的小算盤,她看肖義對她愛理不理,知道他還在氣頭上,心情三分慌亂,三分茫然,四分急躁。
這種等刀落下的感覺,實在糟糕。
肖義的視線悄悄落在蘇漪不停摳動的大拇指上,知道她心煩意亂,他嘴角飛快地微微勾了一下,旋即繃直,側臉冷硬如刀,看得蘇漪愁悶又害怕。
吉姆也發覺肖義心情不好,嗖嗖往外釋放冷氣,讓人後背發涼。
肖先生很不好惹。吉姆給肖義貼了個冷麪煞神的標籤。
好心的他準備待會兒回到公寓,私下提點一下蹭吃蹭喝小分隊的其餘小夥伴們,等過兩天等肖先生心情好轉一點,再到他面前晃,給他送禮,儘量討好他。
能不能繼續到肖家享用美味,就看肖先生的意思。冷落誰也不能冷落他。
……
一行人把車開到公寓的地下車庫,吉姆他們特別自覺地充當搬運工,跑了三四趟,把肖義帶來的東西都搬到樓上他們家中,把原本寬敞、略顯空蕩的客廳堆得滿滿當當。
蘇漪用華語問肖義:“肖大哥,這些都是什麼啊?在機場我就想問你了,怎麼帶了這麼多包裹、箱子?”
“就是一些肉、絲綢和瓷器。肉留下我們大家一起吃,絲綢和瓷器是我特地給理查德他們帶的禮物。人家幫了你那麼大的忙,我們總要有所表示。”
“肖大哥,還是你想得周到。”蘇漪非常狗腿地衝肖義笑。她真的是在不遺餘力地討好肖義。
肖義哼了哼:“誰叫某些人特別能惹事,想得太少呢。”
蘇漪挽着他的手,賠笑道:“我已經深刻反省並檢討自身了。”
她拉拉肖義的手臂,讓他低頭,悄聲與他說:“你原諒我好不好?”
“你一直黑着個臉,我害怕。心心也怕,你看她都不敢靠近你。而且客人見了也不好,多失禮啊。”
他們說的是華語,在場的年輕人,除了琳達和心心,其他幾個都聽不懂。
理查德他們默默地想,要儘快學習並掌握華語才行。不然,經常聽不懂蘇漪他們說什麼,也不好。
肖義看不止心心,理查德他們也跟他隔了好幾步遠,一個個的拿目光偷覷他,那副想跟他說話又不敢的小模樣,看得肖義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這些天之驕子似乎對他很是敬畏。也不知道是爲什麼?以他們的家世和身份地位,完全用不着敬畏他這個華國人。
管他的,他們敬畏他,總比鄙視他好。
念及此,肖義擺出他最和藹可親的笑臉,拉着蘇漪坐到沙發上,溫聲招呼理查德他們也過來坐。
“你們不要拘束,把這裡當自己家,隨意坐。我愛人的事兒,多謝你們了。以後你們有什麼需要我做的,請直接告訴我,我定義不容辭。”
“您言重了。舉手之勞而已,請您和蘇女士千萬別放在心上。”理查德他們異口同聲。
肖義沒有接話,這對他們是舉手之勞,對他們可以說是救命之恩。
他衝挨着安娜和琳達坐的心心招手:“去拿把小刀出來,把這些箱子和褐色的包裹拆了。”
“好的。”
肖義目送女兒進廚房,對好奇又渴望地盯着那些箱子、包裹瞅的理查德幾個說:“木箱子裡是我給你們選的瓷器,褐色包裹裡,則是一些絲綢。”
“雖不是什麼貴重的名品,但也是經過精挑細選的上品。算是我們夫妻的一點小小心意,希望你們喜歡。”
琳達、安娜和謝麗爾三個女生一下子驚喜地尖叫了一聲,三人激動地差點沒有手舞足蹈:“肖先生,蘇女士,你們太客氣了。謝謝兩位!我們肯定喜歡!”
理查德、吉姆和本也是滿臉喜色:“讓兩位破費了。我們和家人都特別喜歡華國的瓷器與絲綢。”
“你們喜歡就好。”蘇漪看到心心去廚房拿了刀出來,“心心,我們先拆褐色的包裹,看看你爸爸買的絲綢是什麼樣兒的?”
琳達她們三個女生亦步亦趨跟着心心,聚精會神凝看着包裹,眼睛裡有閃閃發光的期待與興奮。
“親愛的辛迪妹妹,你下刀時注意些,不要把裡面的絲綢割壞了。那可是好東西,要是破損了,我們可要心疼死。”安娜很想搶過心心的刀,自己動手。
琳達:“我媽媽和姐姐上次回華國江南探親,帶了好幾身旗袍回來,超級漂亮的!就是我最近胖了些,穿不上她們買的衣服。可把我氣得!這次肖先生直接帶了絲綢過來,回頭我拿兩匹布,去華人街找裁縫幫忙定做幾身漂亮的旗袍。”
謝麗爾、安娜聞言,齊齊道:“琳達,你去的時候叫上我!我也要做!”她們已經眼饞蘇女士的旗袍很久了。
這次去,就讓裁縫比着蘇漪那件白底淡粉色蓮花花樣旗袍的做。那件超級仙的。
吉姆、本和理查德對絲綢的興趣不是很大,他們更想看看肖義爲他們選了什麼樣的瓷器。
三人最近在肖家混熟了,直接摸進廚房,各自拿了把細尖刀出來,三兩下把裝瓷器的幾個大箱子拆開。
“喔,我的天!這個細長頸的彩瓷花瓶好有藝術感!造型好獨特,顏色美翻了!”吉姆讚歎不已。
理查德則恨不得把眼珠子定到他捧着的那個暗刻纏枝蓮紋的青白釉梅瓶上,“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美麗的顏色,這麼精緻優美的圖紋!太漂亮了!”
本一手捏着個白瓷筆洗,一手抱着個彩瓷蝶戲花細口瓶,愛不釋手:“這兩件我要了。”
“你們不許和我搶!”本特別霸道地對理查德兩個和在一旁欣賞絲綢的琳達她們說。
幾人之中,他的拳頭最硬,所以底氣很足。
琳達、安娜和謝麗爾忍痛暫時放下質地細膩柔軟、顏色超美的絲綢,殺過去,跟本他們搶起了瓷器。
爲了多爭幾件好東西,幾人撲到一處搶了起來。
如果不是在肖家做客,蘇漪和肖義都在盯着他們看,這幾位向來以紳士風度和淑女氣質示人的財團繼承人,絕對會不顧形象地開打、開罵。
瓷器件件好看,絲綢匹匹精美,叫人無法割捨,誰都想獨佔全部的好東西。
這種情形下,能和和氣氣地分配好,纔怪了。
蘇漪好笑地看幾個見過大世面的年輕人互相爭搶起來,間或聽到有人得意無比地大笑,有人氣急敗壞地跺腳罵粗話。
她把頭靠在肖義肩上笑:“肖大哥,你看他們這樣,有沒有覺得很親切?咱們老家那邊,每逢節假日百貨商店搞促銷時,大家都是這樣搶購東西的。”
“是啊。我看他們一時半會兒也分配不好。讓他們爭去。都六點一刻,該準備晚飯了。我先去廚房把米煮上。”
“等等,還是我來吧。你坐了那麼久的飛機,肯定累壞了。坐下歇歇。”
“別鬧。受傷了就乖乖坐着別動。不然,扯到你手腳的傷口,二次受傷了怎麼辦?心心,你跟我來,幫爸爸洗洗菜。”
“嗯。”心心吃了個她最喜歡的肉罐頭,看了場好戲,滿足地打了個嗝兒,去廚房給肖義打下手。
家庭煮夫來了,蘇漪樂得輕鬆,老神在在靠着沙發,打開電視看劇。她最近在追一部家庭喜劇。
幾個人搶到後面,每個人都覺得自己吃了虧,沒有達成共識,他們發現,再爭下去,會鬧得很難看,便暫時歇戰,一起把東西小心翼翼搬運回對面,等着在肖家吃完飯,回去重新分配。
“都搬完了?看你們都出汗了?吉姆,你順手開下電扇啊。”蘇漪這兩天下廚,都是遙控指揮吉姆他們分工協作,已經習慣了發號司令。
吉姆他們爲了美食,都很聽從指揮。由蘇漪指揮着他們下廚,做出來的飯菜,讓他們覺得吃起來更美味,也更有成就感。
實際上,蘇漪覺得味道一般般,吉姆他們之所以覺得好吃,多半是心理作用。
“好的。”吉姆開電扇時,順便搬了個凳子,坐在電扇前面,把風擋完,惹得理查德他們不悅,一起上去把他按地上揍了一頓拖走。
蘇漪笑眯眯看着他們鬧,這幾人,在他們家,是越來越自在,越來越放得開了。不像之前,還有些拘謹和見外。
涼風吹得人心情舒爽,幾人涼快下來,聞到廚房傳出來的陣陣菜香,陶醉地深呼吸幾口。
理查德訝異地挑眉:肖先生這一手廚藝,不比蘇女士的差。他們夫妻都師從過同一位大廚嗎?
本直接坐到蘇漪旁邊,問她:“蘇女士,你們夫妻是廚藝世家的傳人嗎?怎麼都這麼會做菜!”
其餘五人聽到本發問,都安靜地豎着耳朵,想聽蘇漪怎麼說。
“不是。你要是天天下廚,在廚房待個十幾二十年,也能成爲箇中高手。”
蘇漪忽然想到,這也是一個拍肖義馬屁的機會,頓時坐直了,大聲說:“我愛人就屬於在這方面特別有天分的。”
“我們剛認識時,他都不怎麼進廚房,煮的菜味道一般般。現在他的廚藝,可以說已經超過許多廚藝大師。我跟他相比,還差的遠。今天你們有口福了。”
肖義聽蘇漪賣力誇自己,切肉切到一半,眉眼帶笑,表情柔和得不可思議,喃喃自語:“這個小蘇,真是油嘴滑舌。”
蹲坐在角落裡洗菜的心心無語地朝天翻了個大白眼,她爸爸也太好哄了。
幾十分鐘前還黑個臉嚇死人,像坨行走的冰山。現在她媽隨口誇他幾句,他就成了溫暖的太陽。
嘖嘖,男人啊,你的名字叫善變。
肖義問心心:“你知道你媽媽那晚爲什麼去夜店嗎?”
“不知道。就是一時興起唄。我聽吉姆他們說,他們帶媽媽去玩兒的那個夜店很有特色,每天晚上都有不同的節目,熱鬧又好玩。要不是媽媽不許,我也想去長長見識。來米國不去夜店,跟土包子有什麼區別?”
肖義的臉,像六月的天,立刻又陰沉了:“胡說!女孩子要自愛自重,去逛夜店,成何體統!你不準跟你媽媽學。要是叫我發現你去夜店,肖明歆,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你個思想僵化落後的老古板!我跟你說不通。”心心脾氣上來,起身就走:“哼!這些菜你自己洗吧。”
她出去避開蘇漪受傷的那隻手,抱着她委屈地哼哼:“媽媽,你說說臭老爸。他的思想太落後、太封.建了,我跟他簡直沒法溝通。我就提了下,說想去夜店長長見識,省得被同學笑我土包子,他就說要打斷我的腿。你說他壞不壞?”
理查德他們聽心心這麼說,一個個地同情地望着她。他們不好對肖義妄做評價,只得給了心心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肖義正在做芋兒燒雞,他先把切好的雞肉倒入鍋中,混着姜、蒜、花椒、辣椒和其他調味料翻炒至雞肉金黃,然後倒入芋頭炒兩分鐘左右,往鍋里加入骨頭湯,蓋上鍋蓋悶烘。
在他蓋鍋蓋前,那股子霸道的香氣,已經從理查德他們的鼻子往下,鑽進了他們心裡、肚子裡,刺激他們腸胃蠕動,肚子呱呱叫,口水不斷分泌。
蘇漪見那幾個年輕人一臉饞樣,那表情,好像餓了幾天見到山珍海味一般,她微微牽動嘴角,笑了笑,轉而跟心心說話。
“乖寶,你怎麼能那麼說爸爸呢?他大老遠過來照顧我們,聽你這麼說,怕是要傷心死。趕快去跟他道歉。”
“不要!我又沒說錯,他本來就是冥頑不化的老古板嘛。”心心其實已經後悔,可她跟蘇漪一樣,死要面子,拉不下那個臉。
蘇漪在她眉心間彈了一下:“不準耍小性子!爸爸是爲了你好,他對米國文化還不太瞭解,因爲媽媽在夜店遇襲,他對夜店抱有很深的成見,覺得那就是龍潭虎穴,怕你去了受到傷害。這個下來,我會跟他好好溝通。你現在去跟爸爸道歉。不管怎麼說,你都不該那麼說他。而且你還是未成年,禁止出入夜店的。”
“好吧。”心心彆彆扭扭地進廚房,同肖義說對不起。
肖義其實已經聽到她和蘇漪的對話,他嚴肅地同心心說:“我就是老古板,心心,不管你滿沒滿十八週歲,都不準跟人去夜店。知道嗎?米國文化怎麼樣,我不管。咱們是華國人,要按我們華國的文化來。女孩子就是不能去夜店那種烏煙瘴氣、魚龍混雜的地方。”
“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