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坐到老黎身邊,挽着老黎的胳膊在一邊幫腔:“對啊,老爸說的對,你這個夏季就該挨訓,早就該捱罵了,我看你和小克二爺就是要做好兄弟,要做一家人那樣的好兄弟,要做什麼都不分彼此的好兄弟……錢算什麼啊,不就是紙嗎,太多了就和垃圾一樣,我看咱們家錢就太多了,這次燒掉的損失實在無所謂,毛毛雨啦,咱們一個月就能賺回來。”
夏季瞪了一眼夏雨,咧了咧嘴。
老黎似乎想笑,卻又沒笑,伸手拍打了一下夏雨的腦袋。
這時,進來一個人,送來了監控錄像,交給夏季,然後就走了。
老黎對夏季說:“播放--從昨晚8點開始放。”
夏雨也隨聲附和:“夏季,老爸下指示了,快播放--”
夏季於是開始放監控錄像。
大家都聚精會神地看。
“快進播放!”老黎說。
夏季於是開始快進。
“我眼花,你們注意自己看。”老黎說。
我凝神看着,夏雨也伸長脖子看。
突然,我似乎看到了一個黑影在屏幕上快速一閃,剛要說話,夏雨接着就大叫:“停一下,有個黑影。”
夏雨的眼睛很尖,她也看到了。
夏季顯然也看到了,夏雨還沒說完他就停住了,然後往後倒了下,開始正常播放。
我將腦袋湊近屏幕,睜大眼睛看着。
此時顯示的時間是昨夜11點58分。
而失火的時間大致是凌晨1點10分左右。
夏雨的腦袋也湊了過來。
大家分明看到,在廠區的一個角落,有個黑影正翻牆而進,動作很輕巧,進來後,蹲在牆角四下看了看,接着就直奔廠房的方向,然後就消失了……
顯然,他走出了攝像頭的監控範圍。
“吖--看呀,有個人翻牆進來了。”夏雨指着屏幕叫起來。
老黎這時說:“小季,定住罷才的畫面!”
夏季又往回倒了下,然後將那黑影正面定格住。
那黑影雖然穿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但面部似乎沒有蒙黑布。
“放大……重點是面部!”老黎說。
夏季操作着遙控器,將那人的面部圖像逐步拉近,逐步放大。
老黎這時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我明白老黎的意思,屏住呼吸觀察那人的面部--
可是,卻怎麼也看不清楚,甚至連大致的五官輪廓都看不清。
正在努力分辨着,夏雨在我耳邊輕輕說:“這個人,臉上戴了面罩,好像肉色的。”
我恍然大悟,夏雨的話提醒了我,陌生的黑影戴的是肉色面罩,只露出兩隻眼睛。
難怪我看不出他的五官輪廓,而視頻的效果在夜間又不清晰,我當然更看不清他的眼睛。
“這個人是幹嘛的?鬼鬼祟祟的。”夏雨說了一句。
沒有人回答。老黎對夏季說:“小季,繼續播放。”
夏季繼續播放,大約10分鐘之後,黑影又進入了視頻範圍,徑自以輕巧的動作越牆而出,消失在黑夜裡……
此時,是12點10分,距離着火大約一個小時的時間。
“這人又走了吖……難道是來偷東西的?沒看到他帶什麼東西走啊……”夏雨又說。
大家還是沒人回答他,都沉默地互相看着。
一會兒,老黎說:“小季,倒一下,多播放幾次那人走路的姿勢和動作。”
夏季依言,老黎接着看看我,我意會老黎的意思,專注地看着黑影走路的姿勢還有動作……
看了半天,我失望了,衝老黎微微搖了搖頭。
老黎微微點點頭,沒有說話。
夏季看看我,又看看老黎,有些不明就裡的表情。
似乎,他想到了什麼,似乎,他又不明白。
然後,繼續播放錄像,再也沒發現什麼異常的東西,直到起火。
“關了吧。”老黎說。
夏季關了錄像,看着老黎。
夏雨也看着老黎:“老爸,這個神秘的黑影,你纔是幹嘛的?”
老黎看着夏雨:“小雨,你猜呢?”
夏雨歪着腦袋想了想:“我猜是小偷,來偷東西的。”
老黎笑了下,又看着夏季:“小季,你現在該明白一些了吧?”
夏季皺着眉頭,似乎他明白老黎問他這話的意思,但卻又很疑惑,說:“爸,你的意思是說。”
“這次大火,決不是公安消防部門給出的原因,絕不是底線短路引起的。”老黎肯定地說:“我現在可以肯定地說,這是一起人爲縱火事件。”
“人爲縱火?”夏季雖然似乎想到了這一點,卻不由仍然感到意外,夏雨也吃驚地半張嘴巴。
老黎點點頭:“是的……不要簡單相信他們給出的結論,我們應該根據我們看到的來做出自己的分析。”
“可是,起火是在一個小時之後啊……時間不對啊……”夏季喃喃地說。
老黎帶着溫和的目光看着夏季:“小季,做生意你是把好手,但談到江湖,你就無法和小克比了。”
夏季不由看看我。
老黎對我說:“小克,說說你的分析。”
夏雨也看着我:“說說--”
我說:“根據剛纔的錄像分析,人爲縱火的可能性很大,雖然那黑影離開的時間離起火有一個小時,但卻仍然不會妨礙對他的懷疑……這種伎倆並不深奧,走江湖的人幾乎都會操作這樣的東東。”
“如何操作?”夏雨好奇地說。
“很簡單,搞一個定時引燃裝置放在廠房裡,在一定的距離遙控就可以。”我說:“這算是有點科級含量的辦法,其實還有一個最原始但又最有效的辦法,那就是弄幾根香插在易燃物裡,將香點燃後然後離去,等香慢慢燃盡,燃到和易燃物接觸的部位,自然就會引燃易燃物。”
“啊--”夏季夏雨似乎明白了,卻仍感到有些吃驚。
“這樣做的目的很明確,就是洗清自己和火災的牽連……打個時間差。”我繼續說。
老黎微微點頭:“小克分析地很正確!”
夏季這回應該是明白了,緊緊皺起了眉頭。
夏雨看着老黎說:“爸,你說會是什麼人想故意來縱火呢?我們沒得罪什麼人啊?”
夏季眼裡似乎也帶着同樣的疑問,不經意又看了我一眼。
老黎沉默了片刻,沒有回答夏雨的問題。
夏季說:“爸,你看,要不要把這錄像提供給*門,報案吧。”
“對啊,報案,讓警察去抓住那個神秘的黑影。”
老黎想了想,緩緩搖頭:“不--”
“爲什麼?”夏季夏雨同時問。
我不動聲色地看着他們,沒有說話。
老黎說:“不要以爲警察就是萬能的……還有,既然他們能給出這個結論,我們就沒有必要去報案了。”
夏季夏雨仍然不明白。他們聽不懂老黎的話是可以理解的,我立刻就聽懂了老黎話裡的意思。
“這是爲什麼?”夏雨說。
夏季帶着巨大的疑問,又看了我一眼。
老黎深呼吸一口氣,說:“不要問那麼多爲什麼,聽我的就是……小季,小雨,這裡沒你們的事了,你們去安排下善後事宜吧。”
老黎的生意不大,但口氣不容置疑。
夏季夏雨答應了一聲,站起來就要走。
“等等--”老黎又叫住夏季夏雨,看着他們,神情變得很嚴肅,緩緩道:“剛纔錄像裡看到的那些,包括我們剛纔的談話,不準向任何人泄露……聽見了沒有?”
老黎的口氣甚至有些嚴厲。
“哦……保密啊……”夏雨點點頭。
夏季隨即點點頭,卻又帶着深深的疑問看了我一眼……
然後,夏季和夏雨就走了。
我看着老黎,他的臉色有些發冷,眼神帶着幾分沉思……
一會兒,老黎對我說:“小克,我們到海邊去走走吧。”
我點點頭。
隨後,我和老黎去了海邊,在海邊的沙灘上漫步。
“小克,談談你的看法。”老黎揹着手慢慢地走着。
我說:“首先,排除電線短路的起火原因,排除*門下的結論……基本能認定,這是一起人爲縱火事故。”
“縱火的是什麼人?或者說那個黑影是什麼人?他又是受了誰的指使?縱火的原因又是什麼呢?繼續說說--”老黎說。
我說:“如果*門下的結論是出於調查的結果,那另當別論,頂多算是調查有失誤……但我認爲,這個結論極有可能是故意給出的,是按照某些人的旨意給出的……這個結論,是在誤導我們。”
“嗯……”老黎點點頭。
“如果這樣分析,那麼,縱火的是什麼人受了誰的指示似乎就好判定了,縱火的原因,似乎也能明白了。”我說。
老黎站住,看着我:“你的意思是縱火的原因和*門得出結論的目的,是同一個用意,這二者是相互配合的?”
我點點頭:“是的!鮑安局長是雷正,他還是政法委書記,他的某些意圖完全可以通過下屬去實現……得出電線短路的結論,是別有用心的……是緊密配合縱火的意圖的。”
老黎說:“如是說,這次縱火,是對着建築公司和三水集團來的,先縱火燒了廠區,給三水集團造成直接和間接的重大損失,然後給出這個結論,將責任推到建築公司那邊,嫁禍於建築公司,從而引發三水集團和建築公司之間的矛盾和糾葛,人爲製造出一場闢司,破壞二者下一步的繼續合作……
“這是其一,更深處考慮,這個活當初是李順接的,某些人肯定心裡是有數的,雖然現在這家建築公司的法人已經更名,但知道內情的人不會簡單就被糊弄,他們仍會認爲李順仍在控制着這家建築公司。這樣做,可以製造李順和三水集團之間的對立。再往更深處考慮,你是李順在星海的代理人,或許他們是想通過此事來製造你和夏季甚至和我之間的矛盾。”
我點點頭:“或許,應該是這樣的。”
老黎繼續說:“甚至,他們還有一個意圖。”
“什麼意圖?”我說。
老黎沉思了一下,說:“通過這場大火,來警告三水集團,不要和李順合作,甚至,警告我……”
我的心不由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