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如春草3

作者 黃楠 情如春草 3

以下是:

“我有個妹妹,比我小兩歲多,現在在德國,先生是德國人。”

“哇,那和妹夫溝通會不會有障礙?德語噯。”

“用英語,妹妹也可以翻譯。”

“你家和我家一樣,兒子在父母身邊,女兒在外面。你當年爲什麼不留在外面?”

“……我和前妻是在美國認識的,當時我已經在那邊工作了,但她是獨女,父母希望她回國,所以就一起回來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些。”我懊惱地說,此情此景,我纔不想觸及他的前情舊愛呢。

“沒關係,都是過去時。”他輕描淡寫地說,“再講講你小時候吧,你小時候是不是很調皮?”

“還可以,就是膽子比較大,喜歡和男孩子玩。”

“哦,和我妹妹不同。我妹妹很害羞,一般都是玩洋娃娃,看書。”

“真的嗎?那現在呢?”

“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媽了,怎麼可能還那樣。”

“你呢,小時候什麼樣?”

“和其他男孩子沒什麼兩樣,雖然性格相對偏靜,但是也調皮打架。”

“你還會打架?”我很驚奇,瞪大了眼睛問他。眼前的男人儒雅深沉,怎麼看也不像小時候挽着膀子和人打架的主。

“沒打過架的男孩子幾乎沒有吧?男人的天性。”

我晃晃腦袋,“想象不出來,你現在這麼穩重,看來人是具有多面性的。”

江非均眼睛彎了彎,“那你慢慢了解我,發掘我的各種陰暗面,不着急。”

嗨,這個人,簡直就像深藏不露的江湖高手,盈盈笑語間刀光倏忽一閃直刺心尖,讓人防不勝防,不知不覺就墜入彀中。那身精英的皮下面到底是怎樣的心性,我不禁暗暗磨牙。

那之後我們又去了西沙。西沙是崇明比較新的景點,連門票都不收。綿延的木棧道連接着無邊無際的綠色蘆葦,目盡之處是灰黃的大海,水面上有隻帆片影遊弋。天色極湛藍,蜻蜓在低處跳舞,候鳥在高處旋飛,嗷嗷地低鳴。蘆葦叢下的泥土裡全是圓溜溜的沙蟹洞,好多人在吊螃蟹。

江非均幫我買了個很簡易的釣竿,真的很簡易,就是根細木杆子上套一個小鐵絲環,再穿根蚯蚓。

我們找了個人少的地方,坐在棧道上悠閒地釣着。那些小螃蟹很傻,一旦咬住吊鉤,打死也不會鬆開,用手拽都拽不下來,要把它們放到地上,他們纔會膽顫心驚地開始爬行。

我管釣,江非均負責把我釣上來的螃蟹放到網兜裡,沒過多久我們就釣了七八隻。江非均接電話的時候,我又釣上來一個大塊頭,這傢伙放到地上以後逃得飛快,我伸出手去抓,食指被螃蟹的大鉗子狠狠夾住,痛得我眼淚差點飆了出來。我跳起來想把螃蟹甩掉,可大塊頭咬定手指不放鬆,一副視死如歸的勁頭。

“把手放在地上!”江非均低喊。

我趕忙照辦,螃蟹挨着地,立刻搖搖晃晃地爬走了。我低頭看自己食指,先是泛白的兩個凹坑,然後迅速變紅髮腫。

江非均把我手拿過去看了看,“問題不大,待會買瓶冰水冰一下。”說完低頭往我手指上輕輕吹氣,那氣息暖暖的,我擡頭看他,他也正看我,目光也是暖暖的。

我們在西沙一直呆到落日下山。太陽慢慢地沉入了蘆葦蕩背後的大海,海面先是金蛇亂舞,然後變成濃烈的紅,最終慢慢歸於黑暗。

平原也有平原的獨特景緻。那片無邊無際的蘆葦,是在老家絕對見不到的場景。

晚上從崇明回來,我們就在路過的豪客來隨便吃了點東西。這頓飯是我請客,江非均也沒有堅持。

完了他要送我回家,我怕他開車太累,讓他只送到地鐵口。江非均也不和我爭辯,只說了三個字:“我願意。”

一劍封喉……我像被捏住了喉嚨的小狗,一聲都哼不出來,只能紅着臉乖乖地坐上了他的車。

江非均打開了車載廣播,交通臺正在播hello夜上海,背景音樂輕柔舒緩,主持人是磁性的男聲。我把車窗按下來,涼風帶着喧囂的城市氣息鼓鼓吹來,降低了臉上的溫度。三十歲的人了,紅個臉居然要紅這麼長的時間,真叫人羞慚,皮膚白也時也很麻煩啊。

晚上十點過,我們小區車道上已經停滿了車,到處擠擠挨挨的,我讓江非均別開進去,開進去也別停,我下了就開走。結果他把車停到了小區門口,熄了火推開車門說“我送你進去吧。”

今夜的月亮很圓,顏色亮白,澄澈明淨。梔子花開了,晚風一送,香氣撩人。我們倆慢慢地走,身影被月光拉得老長,腳步聲落在小道上,輕輕地,比心跳的聲音都還輕。

“那個,車上副駕座有個袋子,裡面是書和畫筆,六一節快到了,你送給兒子吧。”

“謝謝。”江非均站住了,我也跟着停了下來。我擡頭望他,月光給他的面容鍍了一層銀色,眼睛裡也有光,清清亮亮的。

“不客氣,我給侄子買了一套,你兒子和他差不多大,想起來就一起買了。不過真不知道合不合適,畢竟沒有當媽媽的經驗。”

“忻馨,謝謝你。”他又說謝謝。

“走吧。”我說。

他卻突然牽住了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