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心背德3

作者 黃楠 離心背德 3

以下是:

“我要想想今後怎麼辦,心裡亂得很。”君美吸了口煙,仰起頭望着天花板,過了一會兒,煙霧中傳來她平板的聲音,“如果換成周躍的親戚來,我想我不會拒絕。看來其實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不夠愛張紹平,所以對他身邊的麻煩事沒有容忍力。”

一個人要多愛對方,纔會一次一次改變自己去接受對方的整個生活方式,纔會甘心情願去揹負對方整個家庭的重擔?婚姻中涌現不斷的瑣事,不停地考驗彼此的忍耐力,會不會最終也會消耗盡彼此的感情?夫妻相處怎樣才能進退得宜,和諧美滿?退讓和忍耐到什麼地步纔是彼此的底線?

人在婚姻中得到了幸福溫暖,遠離了寂寞孤單,可代價又是那麼的沉重。揹負着對方體重的鳥兒怎麼能再展翅飛翔?動物沒有婚姻關係,其中大多數種類也沒有固定的伴侶,可是動物仍舊進化演變,和自然和諧共存。

人類的婚姻,真的就是必須的嗎?不結婚是不是一定就會孤單終老,一生不幸?婚姻關係不同於血緣關係,是契約和感情在維繫,其實是人類最脆弱的關係之一,貧賤夫妻百事哀,可是富貴的同林鳥也會各分飛呀。

我望着面色蒼白,形容狼狽的君美,感慨良多。這時我突然想到了江非均,他也離過婚,是不是他也經歷過君美和張紹平這種難堪的摩擦,這樣離心背德的爭吵指責呢?他的婚姻裡,是誰傷害了誰?背叛了誰?刺痛了誰?如果我和他結婚,會不會將來也落到君美這一步?我浮想聯翩,不知不覺心情竟和君美一樣低落起來。

這一晚張紹平沒有打過君美電話。星期一,君美穿着我的衣服去上班了。當天中午她偷偷跑回家拿走了幾件衣服細軟,手機充電器和手提電腦。我們倆有對方家裡的鑰匙,以備不時之需,沒想到居然派上了這樣的用場。

君美慢慢地平靜了下來,和我一起做飯,看美劇,磕零食,晚上一張牀上擠着睡覺,說些女人間的八卦話題,又像回到了當年同居蜜友的時代。

這樣波瀾不驚地過了一週,星期五晚上,倒是我有點沉不住氣了,問君美要不要我給張紹平打個電話,告訴他你在我這裡,讓他來接你回家。

君美剛洗完澡,頭髮上滴滴答答還在掉水,她用大毛巾裹着頭,抿着嘴脣想了想,沒有拒絕。我打電話的時候,把手機的聲音放了出來,讓君美在旁邊也能聽到。

張紹平接了電話,我這邊剛打了個招呼,他就說道:“我在出差,有什麼事等我回來再說吧。”

我趕緊說:“君美一直在我家,她生病了,你回來的時候過來看看她吧。”

張紹平在電話裡沉默了幾秒鐘,悶聲悶氣地丟了句:“知道了,謝謝你,再見。”

等我一掛電話,君美就氣憤地瞪了我一眼,“誰讓你編謊話了,張紹平肯定以爲是我耍花招,丟死人了!”

我賴皮賴臉地說:“我是給你們兩口子找臺階下呀,就算張紹平猜到是我說謊,可他要是夠聰明,就該接着這個謊話和你和好。姐姐,該耍花招時還得耍,過程是不重要地,結果纔是最關鍵地……都過一個禮拜了,心口上的刺早就軟了吧。”

“切,你想得天真,他那個脾氣,倔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動。我們小吵小鬧還少嗎,他什麼時候給我認過錯,何況這次他沒認爲自己錯了。”

“怎麼沒錯?打老婆就是最大的錯。張紹平什麼人哪,這麼吃定你,真不怕你一氣之下和人跑羅?我算服你們兩口子了,別人夫妻吵架不過夜,你們倆夠狠,十天半個月的死扛,我說你們不累啊。”我盤着腿坐到沙發上,隨手抓起茶几上一把瓜子磕起來。

君美取下毛巾,用手指捋頭髮,邊捋邊說:“他還不是吃定我有了樂樂,怎麼也鬧不到離婚那步。你以爲我想這樣啊,上班就夠累了,誰還想回家天天看張冰塊臉。可總不能每次都是我讓着他吧,再這麼下去我真成了他老張家的裹腳小媳婦了。要說我也夠失敗的,你看我媽管天管地,自以爲是的,脾氣夠嗆吧,可是我爸受得了,幾十年都讓着她。以前不懂,老怪我爸沒原則,雄不起,現在才明白,這就是愛,我爸喜歡我媽,所以能容忍她的怪脾氣,不跟她計較。每次我媽發完飆,我爸就說,妹妹——你媽是女同志更年期,生理現象,我們理解理解。從我一生下來我媽就是更年期,到現在還在更!”

君美憋着喉嚨學他爸說話,說完抓了把瓜子,也歪在旁邊磕起來。

“我說,你老公走了,你要回家嗎?”我問她。

君美斜了下我,“趕我走啊?”

我指指她的胸前說:“誰趕你了,我不是看你沒衣服穿嗎?誰叫你長那麼胖!”

君美現在只能穿我寬鬆的休閒服,我的襯衣她穿起來胸部面臨爆乳。

“張紹平說他什麼時候回來?”

“他電話掛得太快了,我都短路了,忘了問。”

“該死的。”君美呸地吐了口瓜子殼在手心裡。“算了,我回去住一晚,拿點東西再過來。就算他回來我也不怕,這個家也是我的,憑什麼我該流落外頭。你也該去和你的江哥哥約會了,免得我天天在這裡,你連打電話都不方便。”

“嗨,和他沒有關係,我們除了週末以外平時不大見面的。”

“少來,每天躲在裡面打那麼久電話,一出來就滿臉春光,你們倆有情況,那個了?”君美眼睛亮得像電筒。

“嗯,是,上次去青島就好了。拜託別這樣看我好吧,我又不是未成年少女,正常呀。”我受不了君美的目光。

君美眼睛裡的光轉瞬之間又暗了下去,?“星星,珍惜吧,別像我,世界上沒有後悔藥。”

“知道。”我沒有安慰她,只是幫她把粘在嘴角的一瓣瓜子殼拿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