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聯合政府的市民們而言,這是一個無比重要的日子。
一篇報道登上了熱門搜索的頭條,短短一個上午,每個城市的人們都開始討論起了紫藤花學院發生的事。
刊登這篇報道的是第十七區的一名記者。
沒錯,這一次的事件又一次和十七區聯繫在了一起。
記者在報道中揭開了紫藤花學院神秘的面紗,也用證據終結了人們長期以來對於這個神秘學院的爭論——之所以此前除了學院的師生之外沒有人能找到校園所在,是因爲它並不存在於世界的任何角落。
紫藤花集團使用了以美夢製造公司爲代表的技術,當學生們乘坐列車前往校園時,他們會在不知不覺中被氣體催眠,陷入沉睡後他們的意識將通過儀器連接到這所學校,學生們無法覺察到這一點,而對他們來說,學院的位置似乎也並不重要。
這讓一些人想起了第三次戰爭前一本曾經風靡了全世界的魔幻題材,以現世界爲基礎塑造出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巫師世界。
只不過和那個令人心馳神往的巫師世界不同,紫藤花學院是一個會使用電擊矯正學生思維的地方,他們公然違反了聯合政府頒佈的禁令,延續了臭名昭着的刺激性實驗,儘管這種實驗被證明了能有效地開發靈能力,卻也同時被證明了會對實驗對象的精神造成難以磨滅的影響。
罪惡從沒有消失過。
它只不過是以另一種更隱秘的方式延續了下來。
安格雷-薩弗隆坐在汽車的副駕駛席上,看着網絡上人們爭執不下的論戰,在看見那些因爲學院被迫關閉接受整改而變得憤怒的家長髮表的言論之後,忽然間露出了釋然的笑容。
“你笑什麼?”
安奈(女記者)的餘光瞥到了安格雷的變化,隨口問道。
此刻他們已經遠離了城市,車輛正行駛在通往“外界”,寥無人煙的道路之上,車窗外是飛揚的塵沙,映入眼簾的都是荒蕪的景象,她有預感,這應該就是他們未來的生活。
在經歷了美夢製造的事件過後,她深刻地意識到了記者還需要具備另一項必備的職業素養。
那就是在發表了具有爭議的報道後,要在公司或者家族找上門來之前腳底抹油,趕緊開熘。
紫藤花集團現在一定恨死她了。
作爲十七區一個默默無聞的小記者,能被像紫藤花集團這種級別的大公司記恨也算是一件了不起的榮譽。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這場口誅筆伐對於紫藤花集團來說似乎算不上什麼。”
他在紫藤花學院時,經歷了一場來自學生的反抗,爲了學院裡發生的事傳達出去,經歷了數屆學生的努力,而他也一直都在思考該如何走在“正確的道路”上,揭露紫藤花學院的黑暗面。
然而網上的論戰,卻讓安格雷看到了更深層次的東西。
在瞭解到了學院內發生的事之後,在他們將思維矯正實驗可能帶來的後果擺在人們的眼前時,依舊有相當一部分人認爲這是靈能力者攀登過程中必不可少的經歷。
想要身居高位,就需要經歷常人難以想象的磨難,其中有不少家長都站在了紫藤花集團這一邊,希望在經過了整頓後,學院能儘早開課,其中還不乏指責他們多管閒事,怒罵他們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人。
安格雷關閉了手機屏幕。
看到這場論戰之後,起初是驚訝、不解與憤怒。
但緊接着,他意識到了問題的根源所在。
紫藤花學院的招生準則和目前只有中產階層以上的家庭才能去的學校不同,它所面向的是每一個家庭,任何具有靈能力潛力的學生都能免費前往學院就讀,他們真正做到了高福利、高回報,即使那些沒什麼成績的畢業生,最終也能得到一份比普通人體面得多的工作。
對於那些處於最底層,每天需要以廉價的營養針劑度日,擔驚受怕於街頭混混或是幫派分子的家庭來說,這不僅是他們的孩子,同樣也是他們自己“攀登”的過程。
只要孩子能從紫藤花學院順利畢業,他們就能搬離貧民窟,迎接新的生活。
命運的贈禮,帶給了他們改變命運的機會。
因此,爲了實現這個目標,他們認爲哪怕付出再多的代價也是值得的。
而在他們的支持之下,加上紫藤花集團和拉古斯基金會背後的勢力,讓紫藤花學院死灰復燃只是時間問題。
“我找到了真正的敵人。”
安格雷注視着前車窗之外看不見盡頭的風沙,沿着這條路走下去,他們就將徹底遠離聯合政府以及他們所熟悉的一切。
在“外界”,他們能聽到一些不同的聲音。
他終於意識到真正的敵人並不是紫藤花學院的院長,又或者是某個喪心病狂的科學家,這些有形的人或事物只是罪惡的縮影。
“願聞其詳。”
安奈側過臉來。
在她的印象裡,安格雷一直都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難得他今天會主動談論起這些事。
“愚昧、貧窮,以及公司體制本身。”
安格雷有些累了。
也許是因爲紫藤花學院的經歷,又或者是這些詞語本身就會帶來強烈的無力感。
有形的敵人能夠被消滅,但他卻實在想不出該如何對抗這些無形的敵人,它們無處不在,充斥着每一個城市的每一個角落,或者說,聯合政府本身就是建立在它們之上的。
所以他暫時閉上了眼睛,因爲按照人工智能導航的提示,這將會是一段漫長的旅途。
安奈沒有做出迴應,見到安格雷將頭倚靠在了靠墊上,她打開了播放器,播放起了平靜舒緩的音樂。
沒過多久,副駕駛席就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而她則將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前方的路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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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紫藤花學院。
學生們被聚集在了一個大廳裡,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學院真正的模樣。
沒有廣闊的校園,那些挺立着的教學樓也不見了蹤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個從未見過的精密儀器,以及被依次排開,只能容納得下一個人裝置。
他們就是從這些裝置裡出來的。
以往他們並不會見到這些,他們會直接在返鄉的列車上“甦醒”,以達成幻覺與真實世界的無縫交替,但現在,因爲評議會的法令,學院必須向學生們公佈他們此刻的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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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芽站在人羣的末端,她總是習慣於待在這個位置。
學院正將行李分發到他們每一個人的手中,再過不久,他們就將踏上回家的旅途。
之後,就是無限期的停課。
這幾天的經歷要比她在學校裡的幾年時光都要驚險刺激得多。
她拎着行李箱,回想起了媽媽的話。
就算成績不好也不要緊,等畢業之後回到小城市工作也沒什麼不好的。
正當她打算離開之時,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新芽一轉頭,便看見了“不良少年”和他的隊友們,原本他們的人生這輩子恐怕都不會產生什麼交集。
“謝了。”
這位常年霸佔着年級首席的學長衝着她點了點頭。
這讓新芽不禁想到了那些戀愛題材所描繪的浪漫的邂後,但只過了一秒,她就打消了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她擠出了一絲笑容,“不客氣,我先回家了。”
“留個聯繫方式吧。”
“不良少年”說道,“我們正在商量一個計劃,等這個計劃有了眉目之後,我希望你能加入我們。”
“你指的是……”
新芽沒有明說,她緊張地瞥了瞥不遠處的老師,這種刺激的生活只要經歷一次就足夠了。
“不。”
少年搖了搖頭,“與其把命運交付到別人的手裡,我想要創造出一個真正適合我們生活的地方……就用這份命運賜予我們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