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去的路上,宋嵐又一次在琢磨一個問題。
他們之中必定有人有掃把星的體質,這纔來到第一區沒幾天,就連評議長都快遭不住了,他本對聯合政府的政治鬥爭沒什麼興趣,奈何這次的殺手實在是太業餘了,把暗殺行動策劃得跟恐怖襲擊似的。
那他這個在一條街外面看熱鬧的普通市民肯定就不能繼續袖手旁觀了。
如果是他來策劃這場暗殺的話……
不,一個安分守己的市民是不會把自己捲入到了這種紛爭之中的。
不過他不得不承認,『支配』無愧於它曾經聯合政府頭號通緝犯的身份,尤其是在配合了那些植物的能力之後,讓它能力的危險程度又上了一個臺階。
這讓它不需要自己出面,就能把炸彈傳送到任何她想要的地方,所以他只能真誠地建議評議長最好先當自己是被炸死了,找地方躲起來隱藏行蹤,他可不想充當一個老頭的保鏢,全天24小時都待在他的身邊,以防自己稍微一個不留神評議長就被炸上了天。
秘書長和『支配』似乎正是看準了這一點,才立刻召開了新聞發佈會。
這是一個赤裸裸的陷阱,如果評議長在看了新聞之後前去阻止高階議會的成立,那麼他一路上將至少會遇到9個炸彈。
而他身邊那位傳言中無敵的貼身保鏢已經徹底歇菜了,將保鏢扛到車上之後,陸湘簡單檢查了一下他身上的傷勢,對於一名義體改造程度超過90%的人類來說,在戰鬥中少了一隻手根本不算什麼,反正那早就不是原裝貨了。
真正棘手的,是秘書長利用後臺權限遠程關閉了他的操作系統,似乎就連保鏢的“出廠”公司也在這場叛亂中倒戈了。
這就是宋嵐不喜歡義體植入的原因。
無論植入義體的人是否願意,在安裝上它們之後,他們就變成公司的走狗,再無自由意志可言,事實證明哪怕是六星救助者這一級別的義體植入者,公司也能隨時停用它的義體,讓他變成一具行屍走肉。
而像他們這種“原裝”、“無添加劑”的人,就幾乎免疫任何程度的黑客攻擊。
之所以話不能說得太滿,是因爲黑客雖然沒法對他們造成物理層面的傷害,但卻能通過將瀏覽記錄發送到工作羣和親屬羣的方式讓他們社會性死亡。
“真是衆叛親離啊。”
δ躲藏在陰影裡,忍不住衝着評議長冷嘲熱諷起來。
雖然魔鬼救了他一命,但這並不意味着評議長就此和他們是同一戰線的人了,就算『支配』和那些外族沒有動手,她也會在未來的某個時候親手了結對方的性命。
它在宋嵐耳邊邊上竊竊私語着,“仔細想想他的所作所爲,聰明如你應該不會被迷惑的吧?”
在一行人之中,只有宋嵐的意見是重要的。
其他人,包括月季都沒法阻止她的行動。
“這個世界變成現在這副樣子,就是他一手造成的,所以我可一點都不同情他。”
就算評議長真的如同新聞發佈會所說,死在了靈能風暴之中,它也只會罵上一句“好死”,而作爲比它更加冷酷無情並且殺人如麻的魔鬼,δ相信宋嵐絕不會在這時候心軟。
見宋嵐不搭理自己,δ又嘗試爲宋嵐進行洗腦工作,“不如說,這是一個大好的機會,就算在這裡幹掉了他,也能順勢把責任推到殺手身上,我們根本不需要他幫忙!”
“你少說幾句!”
坐在前排的茉莉聽不下去了,喝止了δ危險的想法。
評議長未必是一個好人,但是他卻在客觀上抑制了革新派和保守派爆發全面戰爭,自從嗅到內戰的苗頭之後,評議長就一直採取了平衡的策略,讓雙方一直維持着某種微妙的平衡,再加上中立派的存在,讓雙方都有所忌憚,誰都不願意成爲那個打響第一槍的人。
但是外族以及『支配』這些窮兇極惡的恐怖分子,他們巴不得聯合政府爆發內戰,再通過反抗軍的裡應外合,徹底讓聯合政府走向覆滅。
與δ相處久了,他們對彼此都很瞭解。
從某種程度上而言,δ的思維方式其實和『支配』並沒有本質區別,它們都屬於只管殺不計後果的那一類,而就連她這個平時不怎麼關心政治的人都能看見現在的聯合政府早已硝煙瀰漫。
以雙方囤積的軍事力量,一旦爆發全面戰爭,他們能在幾天時間裡,將每一個城市都化作焦土,最終付出代價的,還是那些沒有條件跑路的市民。
“或許,命運真的存在。”
聽見了茉莉冷不丁的一聲喝止,自上車後就一直保持沉默的評議長忽然開口說道,“我似乎有些理解他們了。”
這幾天他一直都在思考這些問題,而現在終於有了答桉。
就在剛纔,占卜師在他身上的預言也都一一應驗了,而在整個逃亡的過程中,他並沒有付出任何來自個人的努力。
他什麼都沒有做,就逃過了一場靈能風暴。
就像是無論命運早就註定了他至少不會在今天死去一般。
而對於未來的探求,就如同打開了潘多拉魔盒,當一個預言應驗過後,就會渴望知道更多。
那些每天都處於派系鬥爭的漩渦之中,看不清未來的人更是每日都生活在煎熬之中。
“可是,以人類的力量並不足以參透命運,只有‘神’才能爲他們指明前路。”
“評議長,第三次戰爭後禁止宗教傳播可是你親自頒佈的法桉。”
陸湘不得不提醒對方。
在戰後重建的那段日子裡,新的教派曾經在這片土地上大肆傳播,教會一度成爲了足以讓聯合政府不可小覷的力量,那些宗教領袖雖然沒有異於常人的力量,但是隻要他們振臂一呼,信徒們便會前仆後繼地奉獻出自己的虔誠。
難不成在遭遇了一系列打擊之後,評議長已經失去了鬥志,也絕對皈依宗教了?
“我只是最近才意識到信仰和科學知識無關,它來自人類內心深處的需求。”
當這些需求被“神”所滿足之時,他們就會成爲虔誠的信徒,他們中的許多人已經不再相信評議會甚至他們自己的力量,而是對於“神”爲他們展現的未來深信不疑。
“被預知到的未來無法被改變。”
宋嵐提醒對方,他覺得對於命運與“神”狂熱的信仰,或許是源於命運與他們站在了一邊。
倘若命運預示了評議長會在今天死亡,那麼無論他如何發揮主觀能動性,採取了多麼嚴密的安保措施,哪怕待在這個世界上最安全的堡壘之中,最終也會因爲一些看似不可思議的原因死去。
“如果命運真是如此,也能事先作覺悟,總好過在未知與煎熬中死去……當然,我指的是他們。”
那些爲了做出“覺悟”,而將靈魂交付於“神”的人們。
評議長頓了頓,又說道,“不過我知道你們應該不想和我在這種時候討論這些無關緊要的話題,對於你們來說接下來的日子可能不會好過了……在我行使權力在軍情七處成立新部門時,曾經遭到過秘書長強烈的反對,他認爲對於來路不明的人,最好的做法是將你們嚴密地控制起來。”
而在當時,他還不知道對方會在幾天後策劃這場叛亂,他只是把那些勸告當成了一些謹慎而保守的意見。
“長久以來,軍情七處和反情報部門都是從不受公司和家族裹挾,只聽命於我的部門,一旦高階議會成立,他們所做的第一件事應該就是廢除你們的部門,你們到時候很有可能被當成危險人物來對待,你們要提前做好準備……尤其是你,羅布-路奇先生。”
“放馬過來吧!”
宋嵐沒有開口,倒是夜鷺站在他的肩頭氣勢洶洶地搶話道。
她倒要嚐嚐那些人是什麼味道的。
儘管她對於聯合政府的權力部門沒什麼概念,但是高階議會,這一聽就像是由好多細皮嫩肉的城裡人成立的組織。
“還有其他六星救助者,我擔心他們也會遭到襲擊。”
在車上待了這麼久,亞空這才忽然回想起了他們今天來會見評議長的真正原因,“我之前就在公司聯絡員提供的錯誤的情報之下,險些丟了性命,我懷疑那些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植物,就是被那些人偷偷餵養起來的。”
只是他沒料到自己還沒把這個重要的情報告知評議長,那些靈能炸彈就險些要了評議長的老命。
“必須嚴肅對待這個問題,即使是六星救助者在被人知道了底細的情況,面對毫無防備的遭遇戰也會中招。”
這指的還是靈能力者和肉體改造型的救助者。
在這種情況之下,那些強力的義體植入者基本已經提前被宣告了死刑。
爲了避免其他人走上了自己老路,亞空覺得自己現在必須站出來了,“我建議我們要在他們對其他救助者們採取行動之前動手,爲此,我們需要知道每個人抵達第一區的時間和地點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