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科特的鐘樓演講爲綠洲和平公司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他的死而復生,讓綠洲的多數人都相信了生命之神的存在。
壞消息則是,他們根本不知道這個生命之神的使者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更糟糕的是,這個人正試圖效仿圍剿戰爭時期的那些人,揚言要掃平兄弟會。
奇蹟爲里科特帶來了大量的追隨者,相鄰城市的駐軍紛紛響應了他的號召。
短短一天之內,兄弟會的掌權者便體驗到了從擁有一切到一無所有的轉變,更糟糕的是,當意識到大勢不可逆之時,公司似乎做好了與兄弟會劃清界限的準備。
會議室裡只剩下了他獨自一人。
尋找神器的精銳全軍覆沒,這讓他意識到事態的發展甚至超出了“神”的控制範圍。
“神”曾向他許諾,在即將到來的新紀元裡,會有他和兄弟會的一席之地。
他走進暗門。
熟悉的雕像依舊坐落於其中,兩行不詳的血淚從雕像的眼睛滲出,一直流淌到了地板上。
雕像所帶來的低語自稱生命之神,那是“外界”被傳頌最多的神靈,至今任由許多人相信着是生命之神幫助人們走出了第三次戰爭的陰影,創造出了新的王國。
他之前也從未質疑過對方的身份,但最近發生的事讓他不得不重新思考。
這自稱生命之神的低語,會不會只是個冒牌貨?
“你究竟是什麼人?”
地上的血水已蔓延到了他的腳邊,雕像與整間密室都不再聖潔,反而充斥着腐蝕與死亡的氣息。
就如同被人撕去了虛僞的面紗,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看來,我已經指望不上你們了。”
熟悉的聲音,語調卻變得截然不同,語氣中戲謔的輕笑讓掌權者的心跌入谷底,“雖然你沒有把陸湘帶來我的面前,但至少算不上一無所獲。”
雕像前的男人還想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竟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強烈的反胃感讓他頭暈目眩,他雙手本能地捂住了自己的喉嚨。
呼吸變得越來越困難,脫力讓他跪坐在了地上。
血水摸過了他的褲腿,刺鼻的氣味源源不斷地鑽進了他的鼻子。
男人逐漸渙散的雙眼看見了手背潰爛的皮膚,噁心的膿瘡,與血液混雜在了一起,變成了紅粉色的粘稠液體。
“你——”
他的嘴脣猶如缺水的魚一般不停蠕動着,卻終究一個音階都沒能發出來。
“既然你們不願接受生命之神的賜福,那便接受死亡的洗禮吧,信仰並非收集力量的唯一手段。”
當視線陷入一片黑暗之前,男人聽見了這樣的聲音。
至少在最後,他得到了答案。
長久以來,他所面對着的一直都是自詡生命之神的冒牌貨。
………………………………
兄弟會真正的掌權者死了。
在這個下午,綠洲迎來了一個爆炸性的新聞。
他的屍體被發現於家中,疑似感染了未知的病毒,皮膚出現了大面積的潰爛,初步屍檢結果表明,死亡原因是疾病所引發的呼吸道感染。
直到他被確認死亡的那一刻,這位兄弟會真正掌權者的身份才浮出了水面。
沒有人想到他會以這樣的方式退出歷史的舞臺。
第二次圍剿戰爭如火如荼,以里科特爲核心的反對者們剛剛嶄露頭角,他們最終的敵人卻被發現病死於家中。
就連『虛無』在聽到這個消息時,都不禁向宋嵐投去了懷疑的眼神。
但沒過多久,一個更可怕的消息在綠洲不脛而走。
未知的傳染病襲擊了這個國家。
即使發現這件事的醫院在第一時間進行了隔離工作,卻也沒能將這場傳染病扼殺於搖籃之中。
綠洲各地都出現了類似的死者。
感染最初的症狀是呼吸道感染,隨即皮膚出現大面積潰爛,心肺功能迅速衰竭,從確認感染到死亡往往不會超過1個小時。
專家懷疑病毒是依靠空氣傳播,但由於該病毒的傳播效率過於迅速,加上致死率近乎於百分之百,綠洲政府根本來不及組建醫療團隊。
傳染病的出現也徹底堵死了綠洲人們逃難的計劃。
各個城市在接到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便禁止綠洲人入境。
醫生能給出的唯一建議,便是讓所有人都待在自己家裡,封閉門窗,祈禱自己能捱過這場突如其來的瘟疫。
用專家的話來講,他們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的病毒,更可怕的是在醫生召開緊急發佈會時,所有人都看見了他在鏡頭中開始潰爛的皮膚,半小時後,醫生的死訊在網上飛速傳開,整支醫療團隊無一人倖免。
“看來這就是他們請來的援軍。”
『虛無』透過窗戶向下張望,天還未完全暗下來,街上便再也看不到任何一個行人,所有人都回到了家裡,門窗緊閉。
他們似乎吸取了兄弟會覆滅的教訓,放棄了有形的援軍。
這是有預謀的行動,否則絕對沒法在短時間內將傳染病在綠洲各個城市散播開來。
“他們這是在挑釁你,在這場蔓延的瘟疫之中,生命之神究竟能救下多少人。”
與生命相對的概念便是死亡。
面對這場瘟疫,綠洲人們所需要的奇蹟,可就不僅限於救活一個人這麼簡單。
生命之神需要回應每一個人的祈禱,讓奇蹟平等地降臨到他們身上,而這需要的是難以想象的靈能作爲支撐,即使在靈能文明最爲璀璨的時期,他們也沒法做到迴應每一個人的期待。
倘若生命之神真的存在,那麼這對祂而言便是一個兩難的抉擇。
迴應祈禱,便需要消耗難以想象的靈能力量,當祂陷入虛弱之時,真正的敵人便會露出獠牙趁虛而入;若是不迴應祈禱,好不容易積累起的信仰便會蕩然無存,而死亡的恐懼會將惶恐不安的人們推向另一個陣營。
“這可是邪道。”
『虛無』說道。
恐懼也是人類情緒的延伸,曾經在上層世界便有人以恐懼爲食,後來因爲這種行爲觸犯到了集體的利益,遭到了嚴令禁止。
他不知道那些蠕蟲究竟是從哪裡得到了這些知識。
“不止如此。”宋嵐說晃了晃手機,就在新聞大面積傳播開來之前,陸湘發來了短信,“聯合政府派出了一隊緊急醫療小組,小組途經十七區時指名道姓地要求老陸陪同護送。”
他們是真的想盡了各種辦法,也要將陸湘騙來綠洲。
兄弟會的詐騙團伙失敗了,現在便改爲了病毒攻勢。
聯合政府之所以在這個節骨眼上組件醫療團隊可不是爲了弘揚無私、奉獻的精神,而是要確保在這場瘟疫蔓延到聯合政府境內之前提取到足夠的情報,以便研究出特效藥物。
這支醫療團隊本質上就和敢死隊沒什麼區別。
而評議會和公司總能想到一百種以上的理由唆使人們爲了集體的幸福犧牲一下自我。
“她怎麼說?”
“她已經在收拾行李了。”
正義感十足的陸湘自然不會坐視不理,尤其是道格隊長等人此刻也因爲她的命令身陷於此,於情於理她都必須來綠洲一趟。
更何況她很清楚,散播病毒的人便是衝着她來的。 “可是我還是不明白,他們爲什麼要對老陸這麼上心?”
“因爲這個。”
宋嵐將考古學家帶回來的石頭置於掌心,他們認爲這是生命之神力量的延伸,能夠讓生命的奇蹟降臨於世間,“但是從沒有人說過,這是唯一一個石塊。”
當他得到石塊的第一時間,心中便已瞭然。
石塊內蘊含的靈能少得可憐,它充其量只能算得上碎片之一,“如果放到氪金遊戲裡,你可能需要集齊150枚石塊才能召喚出真正的生命之神。”
“你的意思是,他們也收集到碎片?”
“他們收集到的數量恐怕要比你想象中多得多,也許就差那麼一兩片了。”
當初期的收集工作接近尾聲時,他們工作便會進入到下一個階段——尋找一個能夠承載這份力量的個體,從而通過這種方式,人爲地在靈能凋敝的時代,創造出一個全盛時期的上層世界生命。
放在『帝王』的層級劃分表裡,便相當於直接創造出了與基因之主曾經相同的,T1級別的存在。
這會讓他們的計劃向前推進一大步。
“可就在這個美好的計劃接近成功前,他們遇到了一個新問題。”
“什麼問題?”
“這個角色,已經有人使用了。”
這就好比賬號的實名制綁定,如果上面顯示的是別人的名字,即使對方現在沒有使用,也隨時都能對賬號進行回收。
“而在現實世界裡,解除綁定的唯一方式,就是找到其本人,將其徹底‘除名’,只有這樣,這份力量才能找到新的繼承者。”
這便是他們心心念念地想要讓陸湘來到綠洲的原因,宋嵐估計他們連“除名”的儀式都準備好了。
這都是熱心的傑克-羅曼先生向他透露的。
而在宋嵐摸清基因之主的爪牙尋找的陸湘的原因之前,他並不想讓對方來綠洲蹚這趟渾水。
“既然如此,我也不能當作什麼都沒聽見了。”
『虛無』擼起了袖子,雖然他受到宋嵐的影響,並不熱衷於打打殺殺,但如今事關他們的朋友,一切就另當別論了。
然而袖子擼到一半,他卻忽然發現了一個令人尷尬的問題,又臨時把擼到了一半的袖子放了下來,“那什麼,你應該知道,救人不是我的專長。”
他可以讓整個綠洲灰飛煙滅,但這顯然不是他們目前工作的重心。
真正的敵人並不在乎一般民衆的生死。
這本來也不是宋嵐的專場,奈何這麼一枚不起眼靈能碎片就能讓他發揮出生命之神的力量。
哼,和生命之神每天攪在一起就是不一樣,用起別人的能力信手拈來。
“你打算怎麼做?”
“我打算相信醫學。”
這場傳染病過於特殊,即使他用能力將死者倒退回生病前的狀態,也依舊無法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只要病源還在,無論將過程重複幾次,他們都依舊會被感染。
距離傳染病爆發已經過去了一小時,綠洲的各個城市都早已淪陷了,除了陸湘之外,他的好友羅莎莉、“老鼠”和《死人樂透》劇組的工作人員也先後發來了短信,這場突如其來的傳染病也讓反抗軍損失慘重。
“相信醫學?你還學過醫?”
“當然沒有,但是老陸聽說了綠洲的情況,緊急召集了一支醫療團隊。”
和聯合政府派出的“敢死隊”不同,他們的這支專業團隊便是爲了從根源上解決這場傳染病而來,“他們現在應該已經快到了。”
“這麼快?受傳染病的影響,機場應該也已經停擺了吧?”
“他們會採取別的交通工具。”
說話間,窗外傳來了低沉的蟲鳴。
『虛無』循聲望去,一隻碩大的眼睛遮蔽了窗戶,那隻猩紅的眼珠子死死盯着房間裡的兩人。
蠕蟲!
基因之主的爪牙登門拜訪了!
“來得正好。”
他冷笑一聲,打開陽臺的拉伸門。
呈現在他面前的巨大生物一度遮蔽了街區的天空,其體型要比飛機還要龐大得多。
見他出來,這隻巨物張開了血盆大口,露出了它尖銳的獠牙。
緊接着,一隻只一米多高的蟲子從巨獸的嘴巴里一躍而下,跳上了陽臺。
細長的觸手,尖銳的口器,一看便是蠕蟲中精通暗殺的精銳部隊。
可這些模樣恐怖的蟲子竟發出了溫柔的女聲,“別害怕,醫生姐姐來了。”
“老虛,我給你介紹一下。”
宋嵐也來到陽臺,主動向對方介紹起了這支曾在大遠征時期廣受好評的醫療小隊,據說昆卡部隊的士兵們至今都還懷念着被醫生姐姐抱在懷裡的感覺,“它們都是經驗豐富的戰地醫生,這次是專程趕來調查傳染病的,你叫它們醫生姐姐就行。”
“你、你們好。”
『虛無』原本爲了配合釋放能力而擺起Pose的手強行變成了握手的狀態,宋嵐剛纔那一番話猶如當頭棒喝,讓他整個人都迷糊了,他與戰地醫生們猩紅的瞳孔對望着,鬼使神差地來了句,“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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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其兩百八十:
某年某月某日週六,下午
這個家裡有臥底。
宋嵐兇了小寶寶一眼,後者卻咿咿呀呀地拍着手,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
有時候靈能天賦太好也不是件好事。
但陸湘的審問還在繼續,他將視線瞥向一邊,使用了技能『嘴硬』,“沒有啊,我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道?”
陸湘挑了挑眉,“現在立刻坦白,還有從寬處理的可能。”
“沒有,我什麼都沒藏。”
“機會錯過了,這是你自找的。”
陸湘彎下腰,笑容可掬地望着小寶寶,拿起一大包零食循循善誘道,“來,你把爸爸偷偷藏起來的東西找出來,媽媽給你買20包這種零食怎麼樣?”
“等一下,這違反了——”
宋嵐的抗議未能奏效,小寶寶便已經與陸湘達成了共識。
電視機下方的櫃子傳來了響動,陸湘循聲望去,當粉塵聚集在一起之時,一大包還未拆開的枸杞輕飄飄地落在了櫃子上。
她立刻變了臉色,一把抓住了準備開溜的宋嵐。
“來,你給我好好解釋解釋。”
她笑靨如花,“你不是說你全部都喝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