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徐載靖兄弟二人,
侍候在入口處的徐家和榮家女使們紛紛蹲身行禮,
‘見過三郎’
“見過公子”之聲接連響起。
從馬車上下來的青草看到衆女使,趕忙笑着湊了上去。
徐載靖坐在驪駒背上進院兒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遠處正在輕勒馬繮,嬌聲喝止馬兒的兩位貴女。
和兄長對視了一眼後,徐載靖朝着遠處的兩位拱了拱手後下了馬,
拍了拍驪駒,驪駒便自己朝阿蘭走去,在阿蘭給它卸了鞍韉和轡頭後,一起愉快的小跑進了馬廄中。
徐載靖兩人下馬後,很快便走出了跑馬場所在的大院子,
徐載靖消失在視野裡,兩匹龍駒嘶鳴了幾聲後,變得聽話了起來不再朝那邊走去。
安梅和榮飛燕挑了挑眉道:“還是挺守禮的哈。”
榮飛燕笑了笑,說不上心裡是高興還是失落。
聽到了安梅最後面的一個‘哈’,
她坐下的龍駒四蹄邁動頻率陡然增加,輕晃的讓安梅有了一個後仰的動作,隨後兩匹龍駒開始在跑馬場中慢跑了起來。
安梅和榮飛燕經過女使所在的時候,
看着騎在馬兒上,
因爲馬兒迎着微風跑動,頭上青白色的髮帶被秋風吹得飄動在腦後,
淺色的綢緞秋衫和腰間打扣的襻膊繫帶,也被吹得貼身浮動,
笑得十分暢快的榮飛燕,
女使細步和凝香兩人心情似乎也被感染,
不約而同的高興的對視了一眼。
馬速稍慢,榮飛燕看着安梅道:
“姐姐,怎的騎着這馬兒,這馬鐙踩着這般舒服?”
安梅笑着道:“阿蘭和尋書他們倆,調整這馬鐙長短,那可是自小就會的本事!”
徐家主母院兒,
徐載靖和兄長進了廳堂,
瀟灑的拱手躬身:
“大娘子金安。”
“母親,秋安。”
孫氏和榮大娘子笑了笑問道:
“今日怎的回來這麼早?”
載章正要說話,
一旁的榮大娘子看着徐家二子趕忙道:
“坐,快坐!怎麼還站着說話呢!”
載章笑了笑,看着孫氏揮手示意,這才和徐載靖坐在椅子上,
坐好後道:
“莊學究家人今日提前抵京,學究便讓我們提前下學了。”
孫氏聽完後皺眉道:
“你們應當陪着學究去接人的,怎的還提前回來了!”
徐載靖接話道:
“母親,我和同窗們要去的,結果被莊學究給嚴詞拒絕了。”
榮大娘子疑惑的看向了孫氏,孫氏想了想後點頭道:
“也是,你們去的話,的確有些惹人矚目了。”
徐載靖兄弟二人,又陪着說了會兒話,
看着快要到了吃午飯的時候,
徐、榮兩家女兒卻還沒從跑馬場回來,
孫氏側身拿茶盅的時候,對着家中丹媽媽看了一眼,丹媽媽會意便去準備了。
“大娘子,日頭不早了,今日就在我家用飯吧。還請大娘子,莫要嫌棄纔好!”
聽到孫氏的話,一旁想着之前宮中貴妃的叮囑,正在搜腸刮肚想話頭榮大娘子面上一喜趕忙道:
“這這如何使得!飛燕這丫頭,玩瘋了不成!”
說着還朝外探了探頭後回頭道:
“姐姐家的廚司,不嫌棄,不嫌棄!”
“呃之前吃過,比我家的要好得多呢!”
隨後,兩位大娘子又聊了聊‘榮顯榮將軍’在禁軍的一些事兒後,
安梅才帶着榮飛燕回了孫氏的院子。
有母親長輩在,
兩家兒女倒也不用如之前那般避諱了。
在門口解了襻膊,進了廳堂後安梅笑着道:
“母親!大娘子!我這條襻膊飛燕妹妹繫着好看,我要送給她,她還不好意思要。”
說着話安梅和載章、兩個嫂嫂蹲了一禮,跟在後面的榮飛燕則是多朝徐載靖行了一禮。
一旁的華蘭剛纔是看到榮飛燕沒解襻膊時候的樣子的,她道:
“這顏色倒是極配的。”
“嫂嫂說的是!那插花的訣竅,還是榮家妹妹說的呢!”
安梅開了話頭,在座的大娘子們便開始聊起了這插花、衣服配色。
看着廳堂中侃侃而談的榮飛燕,榮大娘子眼中是有些驕傲的。
聽完榮飛燕說的關於配色的話,華蘭笑着點頭道:
“飛燕姑娘的這番見解,倒是和我孃家一位長輩的說法不謀而合。”
榮飛燕看着華蘭笑着道:“華蘭姐姐,莫非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給你配那條披帛的?”
華蘭一愣笑着點了點頭。
榮飛燕眼睛一亮:“能與這位所見略同,是極好的。”
看到榮飛燕面上話裡,沒有在意自己說的是孃家妾室小娘,華蘭看向榮飛燕的眼神更加和藹了。
“大娘子,席面擺好了。”
聽到丹媽媽的話語,
孫氏起身道:“大娘子,請。”
說着廳堂裡的女眷們去用餐,
徐載靖和載章便都回了自己的院子。
女眷們在用餐的時候,榮飛燕和安梅坐一塊吃的倒是很香。
吃完午飯,又一同用了消食的熱飲後,榮大娘子拒絕了在孫氏留她們在徐家午休的話,
過了午時後,離開了徐家。
回去的時候,榮家飛燕姑娘的女使手裡,捧着個裝襻膊的木盒。
下午,徐載靖在練字的時候,姐姐安梅再次來到了跑馬場
“殷伯伯,您就出出手,幫我相一匹馬兒吧!”
徐載靖師父嘶啞的問道:“給今日來的那姑娘?”
安梅點了點頭。
“好!”
聽到回覆,安梅高興的福了一禮。
看着遠去的安梅,徐載靖師父搖着頭自言自語道:
“這般出身的貴女,想要什麼馬兒沒有,讓小丫頭你幫忙相馬,倒是有來有往了!”
說着便讓青雲去找汴京的馬販子,自己也許久沒相馬了,就當練練手吧。
九月的最後一天。
戶部左曹郎中吳大人府上,
忙了半月,終於休沐半日的吳大人,換了常服正在考教家中子弟,
廳堂當中的兩個正在讀書的吳家哥兒,
看着座位上眼神逐漸嚴肅的父親,紛紛嚥了口吐沫,看向了吳大人放在桌邊的戒尺。
又考教了片刻,
吳大人伸手就要抓向戒尺的時候,
他的大娘子捧着一個木盒走了進來:
“官人,這是盛家送來的。”
聽到大娘子的聲音,堂中吳家哥兒紛紛心中慶幸歡呼,連讚自己母親來的恰到好處。
聽到此話,吳大人眉頭皺的更深了,帶着怒氣道:
“你怎麼也這麼拎不清了?東西能隨便收的?”
這位大娘子低眉搭眼的道:
“官人,您還是看一看吧。”
吳大人放下戒尺,呼出了口氣後接過了木盒,
“你們兩個,還不滾.”大娘子話音未落,
吳大人接話道:“滾?讓他們先跪這兒!”
堂中吳家哥兒的喜色卡在了臉上。
‘噗通’
兩人跪的熟練。
又瞪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吳大人打開了木盒,看到了裡面迭的整齊的油布,
臉上有些不屑的神色,
拿出來後在手上細細的摩挲着,吳大人一愣,這裡面沒什麼珍奇物件,就真的是塊油布而已。
“盛家的管事說,他們家主君吩咐了,這等油布就是他們第一批供貨的方樣,每批願請戶部做個查審的中人。”
吳大人看着手中的油布,陷入了沉思,
沉吟了片刻後,又看了自家大娘子一眼,這位大娘子道:
“妹妹找人問過了,這等品質的,量大應是有利潤的。”
“比之前韓家的親戚供的貨色,品質高了兩等!”
這位口中的妹妹就是吳大娘子。
吳大人不屑的嗤笑了韓家人一聲後道:
“盛家每批都讓查驗,想來是個對品質有信心的。”
“官人,如此,那些說閒話的人”
吳大人點了點頭,嘴角含笑的看着手裡的油布,似乎已經塞到了某些人的嘴裡。
心情大好之下,看了看自己的兩個兒子道:
“下次再這樣,連這次一起罰!讀書去吧。”
“是,父親。”
“謝父親寬宥。”
兩人趕忙扶着一邊的椅子艱難的站了起來。
正在趕往勇毅侯所在軍州的路上,
大周要塞內,
數千騎軍正在裡面休息,
其中一處巨大的軍資庫旁,
而領軍的英國公嫡二子張方順,正帶着麾下將校接收將來冬日裡要用的石炭。
看着兒郎們用平板車拉着石炭和新造的鐵爐,
張方順臉上滿是笑容的對一旁的一位高官躬身道:
“多謝大相公爲兒郎們着想,今年冬日裡也能好過些。”
海家主君披着大氅看着忙碌的軍資庫,面色嚴肅的點了點頭後,微微露出了些許笑容道:
“北門路邊的那堆石炭,乃是戶部多采買的,二郎麾下將士,能帶多少自取便是。”
聽到此話,張方順一愣,隨即笑道:
“那小子就不客氣了。”
“去吧。”
離開了海大相公所在。
張方順來到了北門,
下了每騎帶二十斤石炭的命令後,
“二郎,入軍這麼久,一次聽說還能多領石炭的!這不是白送嗎?”
聽着身後的話語,張方順撓了撓兜鍪道:
“我也是頭一次。”
說着看了看一旁停着的馬車,挽馬屁股上都烙着‘柴’字,
張方順倒也沒在意,畢竟整個大周的石炭,大多是柴家開採送出的。
待到了勇毅侯中軍大帳所在軍州後,
單是騎軍自己帶來的石炭,就積‘斤’成山,一座石炭小山出現在了軍州城內,
快冬日的時候,讓人看着心裡就踏實。
張方順還遇到幾個從東邊英國公大郎麾下抽調來的騎軍小將,一問之下才知道,
貌似只有他這一路來勇毅侯麾下的石炭,是戶部採買多了的。
巳時(上午九點)
汴京
柴府
柴家嫡女院兒,
院內空地上,
幾位女使侍立在一旁,
中間的柴錚錚正在拿着一張精美異常的軟弓,
身邊是一位頗爲健碩的婦人在幫她糾正着拉弓的姿勢。
“錚錚姑娘,其實婦人我的弓上,也有裝飾呢。”
聽到此話,有些分神的柴錚錚驚訝的看了周娘子一眼,這周娘子是怎麼猜到她的想法的?
“夫人來了。”
隨着聲音,
進院兒的柴家程大娘子對着這位婦人點了點頭:
“周娘子,辛苦了。”
“見過夫人!錚錚姑娘一學就會,聰慧過人,實在談不上辛苦。”
聽到此話,一旁的柴錚錚有些臉紅的抿了抿嘴。
看着柴夫人的微笑的眼睛,周娘子道:“有些口渴了,我去喝點水。”
待周娘子離去,柴夫人道:“錚兒,學得如何了?”
柴錚錚摸着手裡的軟弓道:“周娘子是位良師。”
“那是當然,周娘子的父親出身西軍華州,武藝、箭藝出類拔萃,在陛下的金箭班中都是最厲害的!”
“皇后娘娘聽說你要學弓,特意請了周娘子來。”
柴錚錚點了點頭,撫摸着軟弓的深棕色的弓臂,
“咱家送的一萬五千秤石炭,這幾日應該就到了那要塞了。”
聽到此話,柴錚錚眼睛一亮道:
“如此,他父兄麾下的士卒,也能過的暖和些。”
“嗯。但是他們家卻是不知道此事的。”
“千貫錢的事兒,也沒想讓他家知道。”
柴夫人摸了摸女兒的頭髮:
“明日和我去宮裡參加皇后娘娘的暖爐會!行了,繼續玩吧。”
說着便離開了院子,
柴錚錚握了握軟弓,和出來的周娘子又練習了一會兒後,
便一同研究起了軟弓裝飾
秋日的豔陽中,
園子裡‘螺鈿、琥珀、玳瑁、金線’的詞語不時的出現,
“這箭袋上,我繡的是幾個可心的圖案,臨摹的是之前汴京冬日裡流行的護耳.”
聽到是誰畫出來的後,柴錚錚連忙點頭,她就要這樣的!
十月初,
已近立冬,天氣變冷。
早起的汴京普通百姓,
有的也會去街邊的攤上花幾文錢買盆熱乎的洗臉水,有的當即洗臉,有的則是端回家裡。
盛家學堂今日也是休沐,因爲莊學究要參加友人的暖爐會。
不論是如盛紘這般的主君,還是王若弗這般的大娘子,也都是參加同年或是親朋的暖爐會。
母親嫂嫂們進了宮,
家中能辦暖爐會的地方,也多被父輩們辦了宴飲,
所以作爲汴京勳貴子弟的徐載靖、顧廷燁等人便是鬆了轡頭的馬兒,
辰時正刻(上午八點後)的時候,
衆人沒去潘樓也沒去樊樓,
而是聚在了顧廷燁外祖的院子裡。
白家主君如今人在揚州,這處汴京的院落空着,便被顧廷燁給用了,
當然是經過白大娘子允許的。
喬九郎帶了家中店鋪最肥美的水產,
與他家相熟的子弟則是帶了早上宰殺的羊羔,
樑晗帶着吳樓的小廝和燒烤的調料,
徐載靖,顧廷燁,齊衡等則是帶着肚子、果酒和果子(甜品蛋糕)等。
當徐載靖帶着青雲、青草和花想姐妹來到門口,一開門熱氣就在屋子裡涌了出來,
原來是地龍已經燒熱了。
各家子弟帶的東西也被擺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