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岑慕凝忽然想起來,當日是冒充殷離的岑慕峰擇了赫連來他身邊侍奉。這個赫連,會不會是岑相安排在自己身邊的人?
小姐忽然不做聲了,冰凌少不得跪下告罪:“是奴婢失言了,這件事不該掛在嘴上。奴婢以後會謹慎的。”
“唔。”岑慕凝點了下頭:“謹慎是應該的,我也不是怪你。我只是好奇,他爲何選這樣一個人入宮?到底是無心栽柳,還是另有圖謀……”
“奴婢有叫人偷偷的盯着赫連。”冰凌也是不放心這個人:“他的生活倒是簡單安逸。除了入宮當職,便是去酒樓逛茶館泡澡堂子,但凡是能享受的地方,他都喜歡。且每回都去不一樣的,似是要對比出皇城裡哪一家更爲出衆一般。固定去的地方,除了宮裡,就是家裡,再沒有別的。還有就是,他雖然貪財,卻不好色,有太醫院的御醫想巴結他,送了賀禮恭賀他榮升副院判,他都照單全收,但送去的美女、婢僕不是退回,就是直接放走了,一個都沒留。他厚着臉皮跟皇上要的宅子,也就兩個學徒照應着,再無旁人。”
“知道了。”岑慕凝略微點頭:“繼續盯着。咱們身邊的人,一定要可靠。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奴婢明白。”冰凌沉着應下。“對了娘娘。纓妃果然讓人送了燉品來。說是和太后、皇上宮裡送去的一模一樣。娘娘可要用嗎?”
“自然不用。”岑慕凝蹙眉道:“要麼賞人喝了,要麼直接倒了,你瞧着辦。”
“是。”冰凌也是這麼想的,纔沒有端上來。“只是這纓妃也未免太殷勤了些,滿宮的妃嬪她一個不落都給了小恩惠。在她自己聖寵又有孕的時候,都沒表現出高人一等的傲氣,只是除了對欣美人不好,其餘的妃嬪她都是在盡力籠絡的。”
“看得出是個聰明人。”岑慕凝溫和點頭:“可能就是她的聰明,造就了她的福氣吧。”
“回來了,回來了……”
明清的喜悅的聲音忽然響徹耳際,伴隨着他輕快的腳步聲:“皇后娘娘,青犁回來了,您快來瞧啊,青犁回來了!”
岑慕凝猛然站起來,飛快的往外走。果然看見青犁正要進來。
“奴婢給皇后娘娘請安。”青犁如常的行禮,聲音卻沙啞的不行。
岑慕凝走過去握住她的手,皺眉道:“回來就好,別的事都不說了,這兩天你也累了,讓冰凌帶着你回去歇着。什麼時候休息好了,什麼時候再來本宮身邊陪着。”
“多謝皇后娘娘。”青犁再次行禮:“奴婢是真的累了,就先告退了。”
她沒有表情,抽回了自己的手。
“我陪你回去。”冰凌剛走到她身邊,就別被她拒絕。
“我一個人可以的。你好好侍奉娘娘便是。”話說完,青犁就一個人走了出去。留下的幾個人均是詫異。
就連明清也覺出不對勁,明明是一件喜事,怎麼弄的好像天要塌下來一樣。
“明清,是誰送她回來的?”岑慕凝不解的問。
“是殷離大人。”明清如實的說:“奴婢看見是殷離大人將她送到咱們宮門外,就急着離開了。”
“他倒是跑得快,連進來交代一聲都不敢嗎?”岑慕凝已經覺出整件事的不對勁,這個時候,她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冰凌倒吸了一口涼氣:“青犁一向最愛笑的,方纔奴婢瞧她瘦了許多,臉上竟然意思笑容都沒有。從她失蹤到現在才幾日而已,怎麼會弄成這樣?”
岑慕凝也是嘆氣:“你們幾個記住,不要問她任何事。也叮囑宮裡的人不許多嘴。她若想說,自己會說給咱們聽。若不想說,誰都不許勉強她。”
“是。”兩個人一口應下。
“讓小廚房給她準備點她喜歡吃的,再送兩套新衣裳過去。對了,撥兩個婢子在她身邊侍奉着。有什麼事情,也好及時讓咱們知道。”岑慕凝少不了叮囑這些。
“娘娘放心,奴婢這就去安排。”冰凌也是心疼青犁。
偌大的鳳翎殿好像劫後餘生似的,明明都活着,都該慶幸。可就是覺得氣氛低沉,每個人心口都像是壓着一塊大石頭。太沉太沉了。
入夜了,蕾祤總算是找到個好機會,將赫連給弄進了鳳鸞殿。
自然,要赫連覲見太后,她總得提個醒,點撥點撥規矩。
“副院判大人,奴婢知道鳳翎殿您日日都去。可這鳳鸞殿您卻是頭一回來。鳳翎殿的規矩奴婢不知,但鳳鸞殿的規矩盼着大人您能心中有數。”
赫連這麼一聽,便笑着拱手:“還請姑娘提點。”
“等下太后問什麼,你就答什麼。知道的不知道的,說實話就是。太后一向關心後宮,自然是希望後宮能和睦的。至於提及的事情,還盼着您等下出了這道宮門,就都忘的一乾二淨,莫要口舌生是非,波及自身才好。”蕾祤這番話說的抑揚頓挫的,格外好聽。
“自然,只不過……”赫連的手指在她面前搓了搓。
“哼。”蕾祤嗤鼻一笑:“副院判大人果然名不虛傳。您放心就是,太后一向仁慈,必然不會虧待您。”
“得嘞。”赫連滿意點頭:“有姑娘這句話,微臣就安心了。就請姑娘您帶路吧。”
“這邊請。”蕾祤心想,這樣的人也弄進宮伺候皇后,看來鳳翎殿氣數將盡。不過這樣的人好控制,倒是讓她多了幾分滅掉皇后的信心。
內室之中,太后燃着較爲濃郁的檀香。赫連走進去的時候,沒忍住被嗆的乾咳幾聲。
太后微微虛目,轉過身睨了他一眼:“哀家禮佛,喜歡檀香濃郁的氣息,看來你是不怎麼習慣的。”
“讓太后見笑了。”赫連有些尷尬的說:“微臣雖然是佛門的俗家弟子,但自幼與草藥藥方作伴,鮮少會參禪論經,自然也就不習慣這些。”
“無妨。”太后語氣輕緩:“原本哀家傳召你過來,也並非爲了參禪論經。而是想想問你,皇后的鳳體到底如何?爲何治了這些日子,總不見好轉?”
“回太后的話,微臣一直盡心爲皇后娘娘診治,娘娘的身子雖然看似孱弱,但實則好了許多。”赫連不滿太后口中的“不見好轉”四個字,明顯是嘲笑他無能。“只是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娘娘先前後腦受傷,顱內的血塊還在一點點的消融,急不得。隨後,又感染的風寒,風寒使身子虛弱,兩者牽制,娘娘看着便沒大有精神,但微臣一直謹慎用藥,相信皇后娘娘的鳳體很快就可以復原。”
“唔。”太后也不是想聽這些,蹙着眉半天沒吭聲。
“太后如此關心皇后娘娘,實在是皇后娘娘的福氣。”赫連有些站不住,少不得奉承一句讓太后高興。沒準兒一高興,就把他給放了呢。
“可是皇后的身子一直不怎麼好,哀家盼着能有個嫡出的親孫,也盼了這麼久了,還沒有動靜。”太后索性把話挑明:“偏是皇后一向得皇上的寵愛,侍奉皇上的日子最多,這到底是什麼緣故?”
赫連溫和一笑,恭敬道:“太后有所不知,這生兒育女,陰陽相調之事,並非心急便能成事。即便是用最好的藥滋補着身子,也未必能如願。”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太后眼眸一凜:“莫非是皇后不能生養?”
“當然不是。”赫連恭敬道:“皇后娘娘得聖眷,早晚會有身孕的。只是時機而已。”
“是麼?”太后怎麼就這麼不信他的話呢。“這其中當真就沒有別的緣故嗎?”
“回太后的話,並沒有。”赫連恭敬的拘着禮,也沒有多餘的表情。
太后饒是一笑:“那若是哀家要你儘快爲皇后調養身子,助她早些有孕,你可有把握?”
“這……”赫連略顯得爲難:“總得要天時地利人和,光靠藥,只怕也是難。”
“哼。”太后輕輕嗤笑:“還當你是多了不得的神醫呢,和宮裡那些成日裡把醫藥掛在嘴邊的迂腐御醫也沒什麼兩樣。”
“微臣無能,還請太后恕罪。”赫連也不和她爭辯,只是低頭任憑數落。
“哀家這裡有個良方,最適宜婦人調養身子。你拿去給皇后服用。”太后說話的同時,眼睛掃了一眼手邊的紙。
因爲內室之中再無旁人,所以赫連唯有自己上前,接過了藥方。細細掃一眼,他怎麼會看不出這方子有多霸道。“太后,這方子恐怕不適宜皇后娘娘的鳳體。”
“哦?”太后不悅的說:“怎麼不適宜了?”
“皇后娘娘此時身子底子弱些,倘若強行有孕,很容易在胎兒成形之後發生危險。比如無力穩固龍胎,就算強行保胎到六七個月,產下的孩子也必然會先天不足,難以將養。倒不如循序漸進,慢慢的調養,以待來日。”
“好個以待來日。”太后冷着臉,眼神裡透出了霜意:“你說今晚太醫院少了個副院判,皇上會在意嗎?有些事,你若不做,也自然會有別人做。若別人做好了,就用不着你了。宮裡的銀子,從來不養沒有用處的人,副院判以爲哀家這番話說的在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