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犁整整查了一日,都沒能查清楚那幾個字的由來。
她特意讓人將每個殿宇留下的字拓印下來,發現筆記如出一轍,顯然是同一個人所爲。如此一來,這宮裡有人謀算陷害皇后,就顯得那麼清晰了。
“罷了,查不出來就算了。”冰凌幽幽嘆氣:“左右這個人不會只幹一回,只要她再動手,咱們一定要按住她。”
“真是不甘心,好好的忽然就來這麼一招,還比泥鰍滑溜,抓不住尾巴。”青犁正和她說着話,忽然聽見外頭有聯絡的暗號。“可能有消息了,你等我一下。”
“嗯。”冰凌點頭,雙手合十在胸前:“娘娘,您可以一定要平安的回來,宮裡再怎麼辛苦,奴婢都會撐住的。您一定不能有事啊!”
“完了完了完了……”青犁嘴裡一個勁兒的叨咕這兩個字,從外頭走進來沒幾步的距離,叨咕了有十來遍。
冰凌把手按在心口,整個人都不好了。“你別嚇我了,什麼就完了?你把話說清楚。”
“姿陽公主傳來消息,說明日要入宮探望皇后娘娘。”青犁一腦門子冷汗:“自從褚家少將軍沒了,她邊自行去了尼姑庵陪伴恪純公主。恪純公主從前是爲了避難纔去的那,但如今卻也不願意回宮。誰知道這次的事情,竟然驚動了兩位公主。冰凌姐,咱們怕是瞞不住了。”
“恪純公主當年能從廢帝母子手裡逃出來,多虧了皇后娘娘從中籌謀。”冰凌稍微擰眉:“她應該不會威脅到皇后娘娘。但姿陽公主就難說了。這些年,她與皇后娘娘時而厚密,時而兵戎,如今少將軍又不在了,誰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
“是啊。”青犁也是擔心這個:“姿陽公主一旦發現皇后娘娘不在宮中,一定會有所行動。若是消息傳出去,讓宗室們察覺,指不定要鬧出什麼事情。”
“且慢。”冰凌稍微一想,狐疑問道:“是誰去給姿陽公主送的消息?”
“這……”青犁先是猶豫了一下,但很快就回過味來:“誰最希望娘娘出事就是誰。依我看,肯定是蒼憐那個賤婦。”
“我也懷疑是她。”冰凌壓低嗓音問:“可是她的身份……怎麼能請得動姿陽公主?”
“她從前與主子在一起的時候,興許與公主有過交往。”青犁方纔猶豫,就是在思考這件事。“但姿陽公主一向仗着自己是廢后母子的掌上明珠,性子傲慢又刁鑽,肯定不會把蒼憐這樣的人放在眼裡。更何況蒼憐是太后的人,太后表面順從廢帝母子,實際上根本就是水火不容。她身邊的人,又如何會與公主交好。這裡面,總感覺有很多貓膩似的。”
“顧不了這麼多了。”冰凌皺眉:“咱們得趕緊行動。連夜調集親信入鳳翎殿,若明日公主要硬闖,也騎馬能防備一些。”
“說的是呢。”青犁倒吸了一口涼氣:“但願事情不要更棘手了。也不知道這時候,皇后娘娘究竟在哪裡。爲何至今都沒有消息送進宮來。主子那邊又……”
兩個丫頭無聲的嘆氣,說不出有多擔心。註定又是個無眠之夜。
翌日,天氣極好,一道早秋日的暖陽就將整個皇宮鍍上了一層金色。沐浴在和煦的陽光下,每個人的心都是暖暖的。
姿陽公主便踏着朝陽進了宮,徑直往鳳翎殿去。
“從前入宮,總是先去鳳鸞殿請安。如今太后不在了,宮裡所有的事情都是皇后做主。”姿陽苦澀一笑,對身邊的絮朵道:“你瞧,就連着宮裡伺候的人也都是臉生的了。還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后管治的後宮,終究是不同了。”
“公主何必感傷呢。世上的事,原本就是這樣多變的。”絮朵扶着她的手,從馬車上下來。“公主當心玉階。”
“唔。”嘆了口氣,姿陽才慢慢的走上去。
“你們還愣着做什麼?趕緊去稟告皇后娘娘,姿陽公主入宮探望。”絮朵見門口的奴才居然無動於衷,不免生氣。“真是這陽光極好,晃瞎了你們的狗眼,連姿陽公主都敢怠慢。”
爲首的戍衛端正朝她行禮,嚴肅道:“還請姿陽公主恕罪,皇后娘娘吩咐,養病期間不讓旁人探望,以免過了病氣給旁人。還請公主回去吧,待皇后娘娘好轉,自然會傳召覲見。”
一聽這話,姿陽當即就冷了臉:“本公主一番好意來給皇后請安,面沒見着也罷,居然讓你們這些連本宮主都不識得的奴才在這裡擋駕,就算本公主不是褚家的兒媳了,也還是皇上的妹妹。你是活膩歪了?”
殿門內,冰凌和青犁、明清,都聽見了姿陽公主的語聲。
三個人都覺得是來者不善。若說她是真心爲皇后擔憂,便不會這麼急赤白賴的講出自己與褚家無關的話。所謂的人走茶涼,翻臉無情,也許就是她此刻這個樣子。
“還不快讓開,耽擱了公主爲皇后娘娘侍疾,你們可吃罪不起。”絮朵少不得在一旁添油加醋。“我們公主還特意給皇后娘娘帶來了藥呢。”
“還請公主離開,不要爲難屬下。”戍衛一步不退。
姿陽的臉色越發的不好:“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本公主不講情面了。來人!”
她一聲令下,隨行的戍衛很快就涌了上來,個個手握着兵刃,只待一聲令下,就要拔刀的陣仗。
“我去會一會她。”青犁使了個眼色。
明清趕緊領着人,將宮門敞開了。
“這不是姿陽公主嗎?”青犁隨即走了出來,臉上的笑容有些冰冷。“這是哪陣風,把你給刮來了?”
姿陽瞧着青犁這股得意勁兒,不禁笑了:“到底是皇后娘娘身邊的大姑姑了,再不是從前那個愛笑的小丫頭,這架勢自然也就不同了。”
“勞煩公主還惦記着奴婢,奴婢實在是有福的。”青犁靦腆一笑,倏然就冷了臉:“但是公主再怎麼惦記皇后娘娘,惦記奴婢,今日都不能進這鳳翎殿。只因爲皇后娘娘身子柔弱些。先前爲了照顧皇長子殿下,染上痘疾。還沒好幾日,又着了傷寒。您是知道的,熱天得傷寒可最是難受。人家都熱的不行,皇后娘娘卻冷熱交替,渾身不爽。胡神醫叮囑,一定要靜養爲宜。於是娘娘便想趁着主子不在宮裡,好生將養,只待主子回來,娘娘的身子也就大好了。”
姿陽略微點頭,笑容溫和:“本公主正是不放心皇后娘娘的身子,才這時候過來。得知娘娘是患了傷寒,讓人連藥都預備了。只等着能面見娘娘,爲娘娘侍疾。你們攔阻我,豈非說不過去。”
“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還請公主恕罪。”冰凌也走了出來,笑吟吟的朝她行禮。“公主一番好意,不如交給奴婢轉呈皇后娘娘。”
“東西你們可以代本公主呈於皇后,但今日,本公主必得要面見皇后不可。”姿陽說到這裡,眼眶微微發熱:“先夫已經不在了,雖然本公主與褚家無緣,但皇后娘娘終究是先夫的妹妹,我怎麼能不去關懷一二呢。來日下了九泉,問及今日之事,只恐先夫以爲我沒有心,不懂去關懷他的至親。這叫本公主顏面何存?”
“公主實在是多慮了。”青犁上前一步,再一次攔住她的去路。“公主縱然對皇后娘娘有心,可是皇后娘娘的懿旨容不得任何人僭越。公主非要違拗,那奴婢唯有不敬了。”
“這話是怎麼說的?”這時候,那個最惹人討厭的聲音忽然響起。
看也不用看,蒼憐一定是精心梳妝,輕搖慢晃的扭着腰來的。
果然,她一身淡紫色的裙子,是今年進貢的最好料子,人還沒有走到跟前兒,身上那股子香味已經瀰漫開。
“這不是……”姿陽轉過臉去,對上蒼憐的眼眸,心裡一陣陣的的刺痛。“你如今都這般穿金戴銀了,可想皇兄真是心疼你。”
“見過公主。”蒼憐溫婉的朝她行禮。“難爲公主入宮一趟,皇后娘娘竟然避而不見,怎麼可以這樣不講情分呢。還是勞煩兩位姑娘再進去通傳一聲吧。畢竟公主如今在庵堂居住,回宮一趟也不易。”
“皇后娘娘有皇后娘娘的思量,憐妃實在不必添油加醋。”青犁沒給她好臉色瞧。
“皇后娘娘自然有皇后的思量,可是總得讓咱們見過皇后娘娘才能知曉吧。你們也不算算,這都多少日子了。前前後後皇后娘娘說了什麼,都是從你們口中傳出來,是真是假都無人知曉。”蒼憐不免憂心:“我們倒不是不信娘娘,只是怕有些奴才在宮裡伺候的日子久了,驕縱之氣就着漸漸的養成了。誰知道敢做出些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萬一娘娘病中乏力,被這樣別有用心的奴才給利用、控制,甚至謀害了,那可怎麼得了。公主,您說是不是?”
“不錯。”姿陽利落點頭:“皇后娘娘有什麼打算,總得見了娘娘才能知曉。憐妃,不如你陪本公主一併入鳳翎殿,給皇后娘娘請安如何?”
“甚好。”蒼憐抿脣一笑,心中大快:“只可惜臣妾卑微,並不敢硬闖,只能勞煩公主爲臣妾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