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然一雙眼睛死死的瞪着岑慕凝,從前他小心翼翼在府中當差,儘量不露頭,不冒尖,就是爲了好好的藏匿在四姨夫人身邊。幫着她達成自己的心願。
可如今四姨夫人成了堂堂正正的相爺夫人,而她許的榮華還沒看見,就要這麼死了。着實讓他不甘心。
青犁下手有力氣,一刀一刀的疼卻避開了要害。就是不讓賀然輕易死去。“肉皮子還挺硬的麼,我倒是要看看你還有多少能耐。”
“大小姐這樣……咄咄逼人……足見是已故的夫人調教的好。”賀然咬牙切齒的說:“您能這樣對待奴才,夫人也自然可以這樣對待新夫人。新夫人受盡了她的凌虐欺辱,還要……順從的在她身邊做一隻搖尾乞憐的狗,心裡怎麼能不怨恨。新夫人……說的每一個字,都是查有實據,相爺纔會那麼生氣坐實此事……說到底,你也不過是岑相府寬容,顧念下來的野種……你有什麼資格這樣折磨奴才……你比奴才還不如!”
他這番話說的鏗鏘有力,即便是斷斷續續的,也能彰顯他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就連岑慕凝都忍不住要給他鼓掌了。
“說的好,說的好。”岑慕凝微微勾起脣角:“父親如何待我,就連整個相府的下人都心裡有數了。足見我在這個家是沒有什麼威嚴可講了。只不過我如今已經是瑞明王妃……那就正好拿你立立威。你方纔說我是野種……甚好,那我便給你個揭穿我的機會。”
岑慕凝擡眼望了青犁:“每個人都有軟肋,你說這個如此硬氣的家奴,他的軟肋是什麼?”
“不外乎是前程金銀,又或者骨肉血親。”青犁白了賀然一眼。“就是不知道他的良心到底還剩多少,會不會爲了自己的榮華富貴,賣了家人。”
“這還不容易。”岑慕凝微微勾脣:“污衊皇族,是要株連九族的。你馬上將他污衊本王妃的惡性寫下來,呈於貞太妃。求太妃稟明太后。我倒是要看看,他一心效忠的主子,能不能替他保全了榮華富貴,還能讓他的家人不受連累。”
“大小姐,禍不及妻兒,你爲何如此歹毒。”賀然咬牙切齒的問。
“還都說死者爲大呢。你污衊我並非父親的嫡親骨肉,連帶着我的母親蒙羞,我豈能饒你?”岑慕凝冷了臉:“繼續捅,別停下,然後把他好好捆起來看押,絕不能讓他死。明日一早呈於後宮,再讓他的家人一併赴黃泉。”
“不要……”賀然喘着粗氣,斷斷續續的說:“我說……我說就是……不要連累我的家人。”
岑慕凝繃着臉,看着他緊鎖的眉頭:“我告訴你,若今天我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你就是咬舌自盡,我也要你最親近的人陪了你去。”
岑慕凝的話,每一個字也紮在自己的心裡。縱然她不情願這麼做。可是若不敲開賀然的嘴,就根本沒辦法指證隋妙。
“是……新夫人偷偷的,拿走了夫人的東西。最後那東西卻……從夫人的師兄那找到。貼身的東西,被旁的男子收藏,這本來就是一件不光彩的事。加上郭氏從中挑唆,而相爺又與夫人生了嫌隙,便認定此事爲夫人所爲。”賀然一雙眼睛,警惕的看着岑慕凝。
岑慕凝卻溫眸一笑:“你當我是三歲的孩子嗎?這樣的伎倆就能矇蔽父親,怎麼可能?罷了,你若不肯說實話,我也懶得和你浪費時間。”
青犁正要再動手,那賀然卻身子一軟,癱倒在地。“是因爲……新夫人在夫人的湯藥裡動了手腳,又讓……讓人假扮師兄,趁夜色進了夫人的廂房……被家奴撞破。”
“胡說。”岑慕凝冷喝一聲,臉色難看的不行。“我娘深諳藥理,怎麼可能輕而易舉的在她的湯藥裡動手腳,卻沒被她察覺。她的鼻子一向最靈,一絲也好的氣味有變,都能被她發覺,就算她對隋氏沒有戒心,入口的東西怎麼會察覺不到異樣?”
“王妃,外面有腳步聲。”青犁感覺不對勁,連忙稟告了一聲。
聽見有人來,賀然梗着脖子,不肯再往下說。
“相爺,您還是明早再過來吧,這個時候了,大小姐必然已經安歇了。”袁龍故意大聲說話,就是爲了給裡面的人送個信兒。
岑慕凝對青犁使了個眼色。青犁當即從腦後一擊,將賀然打暈。連同冰凌一併將人推到了牀下。
青犁麻利的收拾了地上的血跡,冰凌又添了一把香料驅散了房中的味道。
“知道你還沒睡,趕緊開門。”岑贇的語氣,透着一股威嚴的冰涼。
隔着門,岑慕凝已經能看到他那張討厭的臉。
“已經很晚了,父親有什麼要緊事,不如明早再說。”岑慕凝的語氣裡,透着一股涼涼的不滿。
“拖延到明早,不知道他還能不能活。”岑贇的語氣,帶着一絲戲謔。“若他出事,你想借着他的權勢往上攀的美夢,也就碎了。”
青犁心口一緊,輕聲道:“莫非是說主子?”
岑慕凝三步並作兩步,親自敞開了那道門。
“哼。”岑贇冷厲的目光帶着挑釁:“怎的,你還知道記掛他啊!”
“少說沒用的。到底出什麼事情了?”岑慕凝心裡隱隱他透着不安。
“瑞明王殿下連連擊退敵軍,卻在最幾日前因追逐逃兵而遭遇埋伏,下落不明。”岑贇說這話的時候,眼底竟然流露出一絲得意。“皇上也沒料想到一向英明善戰的瑞明王,竟然會有如此不測。深感痛惜。身爲王妃,你是否該去徹夜祈福,求佛祖保佑你的夫君平安無事?”
“王妃,這……”青犁心慌意亂,這的確是從未遇到過的情形。連主子都能被算計進去,足見對方不是尋常人。
“多謝父親相告。”岑慕凝定了定神:“只是不必祈福,明日一早,我會入宮請皇上增援葉城,積極尋回夫君。也省的父親焦頭爛額,跟着操心。”
岑慕凝說完話,便嘭一聲關上了房門。
岑贇氣的跳腳:“這就是你的休養,你母親就竟調教出什麼玩意兒。”
“哼。”岑慕凝冷笑了一聲:“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女兒一直都是學着父親的樣子。您自己心裡沒數嗎?”
“王妃,這可如何是好?”青犁急的不行:“奴婢答應過主子,一定會保全您,可是主子那邊……”
“你別急。先替我做兩件事。”岑慕凝拉着她的手:“第一,讓你的人進來接應,把牀底下那個家奴給帶走。第二,這相府裡那麼多生死殺戮之事,該有點動靜了。你懂我的意思嗎?”
眼神相觸,青犁毫不含糊的答應了,心裡還是擔憂的不行。
“別急,你趕緊去準備乾糧和馬車。天一亮,咱們就去葉城。“岑慕凝已經打定了主意。
“去葉城?”青犁少不得詫異:“主子說您不能離開王府的……”
“我不離開王府,你就要陪着我,如何去救人?”岑慕凝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放心,我自有打算。”
天剛矇矇亮,就聽見外頭有響動。
岑贇睡的很晚,這時候正困的不行,聽了馬匹的聲音猛然從牀上跳下去。“來人,快去看看外頭是什麼動靜。”
“是,相爺。”家奴答應了就往外跑。
倒是隋妙一臉迷濛的坐起來,有些驚訝的看着他:“老爺,這天才剛剛亮,再歇一會兒吧。”
“歇什麼歇,外頭一定有事。”岑贇心想八成和岑慕凝有關係。
果然沒一會兒的功夫,家奴就返回來稟告:“相爺,大小姐說有要是出府,這時候已經離開了。”
“慕凝走了?”隋妙心頭一喜,想着她一走,慕媛就不用吃那麼多苦頭了。臉上卻表現的甚是擔憂。“老爺,這麼早,慕凝是要去哪?再者說,她回府也就這麼會功夫,傳出去,還當是我這個繼母沒好好照顧她呢。”
“別說這些沒用的了。”岑贇覺得有些不對勁,連忙道:“我得趕緊入朝,快更衣。”
一通鬧騰,能坐定喝一盞茶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夫人,還是沒有。”秋玲焦心的不行,臉色有些不好看。“奴婢已經讓人裡裡外外的找過了,也沒發現賀然的行蹤。該不會是出什麼事情了吧?”
“一個大活人,能出什麼事?”隋妙不悅道:“除非是被人給害了。”
“這……”秋玲壓低嗓音:“該不是他監大小姐,被發現了?所以大小姐就把他給……”
秋玲比劃了個殺的手勢。
“按說是不會啊。”隋妙警惕的說:“他畢竟有點功夫在身上,何況好好的,慕凝殺他做什麼?就算被發現了,他也可以藉口說怕照顧不周,才暗中侍奉。左右慕凝也沒幹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又豈會防着府裡的人。除非……”
細思極恐,隋妙隱隱覺得不安。
“夫人是怕當年的事情,被大小姐覺出?”秋玲略微一想,又連連搖頭:“當年的事情咱們做的天衣無縫,郭氏也扛了罪責。大小姐再怎麼聰慧,也不會起疑心啊。再說,賀然不過是府上很普通的家奴,大小姐又怎麼知道他一直暗中爲您效命,偏是抓了他去。”
“無論如何,再找。”隋妙不悅的說:“別給慕媛吃藥了,我得知道她是不是走漏風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