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岈跳出之際,突一轉身,右手迴旋,一掌拍彎了林四孃的銀槍劍,緊接着後掌呼嘯而至,以神霄掌的速度,徑自又變爲“幽冥鬼爪”的擒拿。切武之間,攻防自若,正是制衡絕學催使之下。
林四娘大喊道:“煌後,小心!”
邱綺芙哪裡料到白岈出手極快,加由丁若雁前言,本是似信非信,今番見白岈如狼虎撲而來,斷定了他就是一個無惡不作的大惡人。忙即三轉兩腳,綃袖迭迭翻卷,竟然是攜秀山舫的看家絕技“拂雲袖”。
幾經揮手,柔中帶剛,手附煙雲,大有勁拔山峰之力,可平地掀浪,反轉回施。
白岈手臂剛自伸來,便覺一股勁風阻擋,如舟遇浪,逆不可行。驚奇之下,也不顧的她是如何學會了“拂雲袖”,鬼爪立即變爲神霄掌,抖氣推進,一股綠色鋒芒破穿了邱綺芙的內勁,震得她躓踣了幾步。緊接着白岈又反轉爲爪,鯨吸大法運使開來,以吸力將邱綺芙吸得身前。
誰料林四娘帶領馬旄騎迎身而上,剎那間“手、刀、劍、槍、功”波波如浪而來。白岈唯恐再深陷鏡水陣法,速即一招“天賴丸轉”,將涌上前的馬旄騎以及林四娘等人震斥在地。
林四娘頓覺嬌軀如碎,眼見墜落在地,忽見第五蝶迎身而上,施展騰挪之間,霓裳飄飛,似有披風若隱若現,實則是一門失傳已久的鬼道流飛天之術:乘風。
第五蝶將其攙扶在懷,凝聲道:“別魯莽,這淫賊不好對付。”林四娘默默點頭,忙與她退於邱綺芙身前。
白岈剛要扣住邱綺芙肩部,甫一落手,忽覺掌心刺痛,原來是乾八翼趨近身前,以蓮花刃格擋了白岈的幽冥鬼爪。這“蓮花刃”快如電閃,削鐵如泥,往往使人血流不止,失血而死,然而白岈只覺略痛,並無傷痕。
乾八翼不禁吃了一驚,念及邱綺芙安慰,當下一招“神龍折骨手”打出,一掌之處,四股截力,層層如浪,所過之處地面鏗鏗鏘鏘裂了四道裂痕,卻是未有擊中白岈。
白岈腳下生風,挪移了兩丈之遠,已曉得乾八翼在折骨手的造詣上遠沒有甘戈九的高。
折骨手的掌力,因人修爲而定,一掌所打的“截力”數量,正在於此。甘戈九目前的境界,能一掌打出七股截力,而乾八翼只在四股之上。若雙掌齊推,則是兩掌相乘,截力翻倍陡增。
乾八翼回想前番,白岈被“蓮花刃”打傷數刀,不知道他是如何止血,展開雙臂,將邱綺芙護在身後,朗聲問道:“你是如何化解的‘蓮花刃’刀傷?”
白岈目鎖雙眉,失算,失算,完全失算,就知道邱綺芙靠不住,卻仍舊信她,真是失算。一雙紅眼微微掃視四周,看有無脫身的空擋,乘此漫不經心的回道:“我的‘熾雪劍氣’,陰陽並生,動靜形容,兼承開雲氣訣,已有‘養、生’之道。”
邱綺芙惶惶不安,仍舊心有餘悸,道:“你爲什麼騙我,幹嘛針對漁美人,你有什麼陰謀!”
白岈冷盯了一眼,見丁若雁上前幾步,恨得睚眥欲裂,冷聲道:“你這個狗賊,巧言令色,冠冕堂皇,早晚死無葬身之地——我誓不饒你!”
丁若雁笑道:“能逃走在說,你孤獨無援,末路已到,我還怕你這個妖精!”身後的艾魚也嬉笑道:“上次馬虎,讓你得逞,今天你別想抓我。”桃、弓、葦、戟紛紛拔刀簇擁上前,一時間邱綺芙、艾魚皆被圍在中間。
此次,圍剿白岈,丁若雁本來不想讓艾魚跟着,誰知說不動,只能帶在身邊。雖然艾魚的武功並不遜色四娟,但是對付白岈而言,無疑是拖家帶口的行軍打仗。艾魚見自己不露臉,鬱悶道:“我不弱,不是累贅。”
邱綺芙挽着她的手臂,安慰道:“你別亂跑,這人道貌岸然,善於掩飾,我差點被他騙了。”
白岈臉色一沉,滿是怨氣,天底下居然會有這種女子,雖說敢於認錯是好事,但你堂堂漁美人煌後也該威儀莊重,最重要的是腦袋放機靈點。若是漁煌妻妾成羣,你這等智商,百條命也不夠死的。
緩緩運勁,腳步走位謹慎,生怕踏入馬旄騎的鏡水陣法之中,可不願在遭險境,上次成功破陣,只因時機對頭,乘虛將甘戈九打暈,不然只怕死於非命。
丁若雁暗送眼神,乾八翼、虎七尾、書六文、第五蝶、林四娘五人各遞眼色,開始近前佈陣。然而每走一步,白岈就會變化位置,始終遠遠脫離着包圍圈的圓心位置。
鏡水陣法,講究把敵人困於“重心”,而非圓心,但是實力均衡,則重心就是圓心,任何方位皆爲破綻。
也就是說,只有熟知馬旄騎各人的實力的校尉才知道鏡水陣法的重心所在,但依據圓心這是一個致命的錯誤。很可能一方人多,而一方人寡,但是力量,就是突圍的難度是相同的。
此處眼見爲虛,感知相應的會有優勢,而白岈更是兩者並用,十分小心。忽地哈哈大笑,宛如猙獰之鬼,直把衆人嚇了一跳,連丁若雁也不例外。
這個偉岸的身影,彷彿雄大的雪山一般聳立在人羣之中,手中一把神霄劍寒如雪天,洋溢着要大開殺戒的力氣,盡情屠戮的狂歡。
白岈冷笑道:“一羣螻蟻,能奈我何?若之功奚若我哉?”
《列子》中言:若之功奚若我哉。
你的神功怎麼能和我相比?——這是鯨吸大法中的標語,狂猛霸道,孤高天下,施展高山之巔俯視天下的所在。
天道流所分生的“煉、形、奇、榕、鬼、解”六道,只有前四道被天下人熟知,而鬼道流則是在蕭姝竊取秘籍之後,才於天下所風行,更別說解道流了。陰陽兩界存在一種十分緊密聯繫,如今陽間風浪,也傳至了冥界,何況是丁若雁這個陽間仙界的護法神。
衆人聽到他口中之句,嚇了一跳,生怕被鯨吸大法吸得灰飛煙滅,在他們眼中這種神功更多是:是人命人如草芥。一旦施展,還沒有不死人之說,更沒聽說有人能很好駕馭此功。
但是今天他們知道了,有個“骸之白岈”對其駕馭純熟,如魚得水。但是仍舊恐怕,神功的血氣喚醒,還是存在一定程度的暴戾恣睢之色。
丁若雁正怕這一點,喊道:“大家小心,鯨吸大法可以強行開解血氣,引發身魂覺醒,暴戾無常。”
艾魚驚詫道:“他會狂暴,還是會暴走?能向婼苒姐姐般‘黑化自由’嗎?”
鬼道流一路修真,對於血氣十分講究,但常常會因爲血氣喚醒而喪失理智,以致難以控制。狂暴雖瘋,但尚有理智,形瘋而意不瘋。暴走則是理智喪失,怒氣勃然如海。而黑化則是完全喪失理智,嗜血殺戮,徹底化身爲厲鬼。
所謂的“黑化自由”,是取七分黑化覺醒,存三分理智,如此之術,古往今來,還尚未有人習成。
白岈對艾魚空中的“婼苒”實在不明朗,爲何每每施展鬼道流武功,艾魚總是拿自己來與婼苒對比?這婼苒究竟是誰?以此看來定是個鬼道流一等一高手。既然與他們一道,自定不是好人,若敢出來,我非叫出蕭亦鳳與她比較比較。
念及此處,心頭一頓,思道:“蕭亦鳳,她已拜奈九姮娥爲師,難道我又要殺她師父嗎?老天何必苦苦相逼?”
心頭一躁,忽地啪啪連出三掌,連砍兩劍,勢道威猛,讓人難以招架。趁慌亂之中,馬旄騎的鏡水陣法尚未將他困於“重心”之中,忙即凌空鬥轉,頓即一招“鯨吸大法”,吸引羣雄,只見簌簌團聚,凝做一團。
衆人慌亂之際,一時腳步未穩,白岈忙即又施展“浪跡飄逸”,已是掀風鼓浪,人已無蹤。
丁若雁蹙眉嘆道:“妖孽頑強如此,實在讓人頭疼。煌後還是早些去嵖岈島主持博古會爲妙,這妖道就交給屬下全力狩獵。”
邱綺芙沉聲道:“也罷,只能如此,但你不得傷害吳嬌綠,事後我去見她,不可強求。”
丁若雁弓腰領諾,回道:“煌後放心,屬下一定不會爲難吳嬌綠,迫不得已將其軟禁而已。但不知蓯蓯、蓉蓉哪裡去了,煌後可曾見過?”
邱綺芙一怔,駭然道:“我正吩咐她們去買紙錢,在嵖岈島等我。”
丁若雁笑道:“煌後不必擔心,不如讓乾八翼、虎七尾、書六文、第五蝶以及林四娘五人隨侍左右,有朋島交予我和甘戈九不成問題。”
邱綺芙輕聲而應,思緒紛擾,不知道該如何處置蓯蓯、蓉蓉,兩人也實在可憐,皆被妖道迷惑,若是能勸其歸正,那自是功德一件,何必枉下殺心呢?遂吩咐林四娘即刻啓程,以免兩人再落入白岈手中。
行海途中,第五蝶、林四娘一冷一溫,侍立在邱綺芙的一左一右,其餘的馬旄騎皆打起精神,不敢有絲毫的馬虎,浩浩蕩蕩的向嵖岈島駛進。
白岈救不出吳嬌綠心裡着急,但煌海之大令人束手無策,苦無妙計之下並未藉此遁去,而是潛入船中,伺機而動。仍舊把活捉邱綺芙作爲一根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