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你看,天邊上有一杆黑暗的大旗!”
艾魚驚奇的翹首遙望着遠方,於此同時,彷彿從天涯海角處傳來了一種教會之歌,雄渾寂滅,**神聖,歌詞依舊是黑鯊魚聖教的標語:
“蕭蕭易索,靈魂當佐。所謂蕭佐,彼成與我。”
吳鳶背後海天一色,旗幟森羅排戟,星羅棋佈,然而似有非有,似虛似實,恍惚是一場夢幻的所在。然而吳鳶卻因此強大威猛起來,宛如擁有千軍萬馬的魔鬼大將。
他表現的很冷靜,很沉默,無不流露着孤獨與悲憫的氣色,像是在深底的黑暗裡,於恨世的情緒中,被魔鬼召喚,點燃了將靈魂賣給死神的一柄契約燭。
這柄蠟燭封鎖在了內心,明明滅滅,閃閃爍爍。它的光,明暗不一,脆弱的同時,散發着黑暗的氣息,以及復仇索命的嗜血殺氣。
白岈憤然道:“烏魈,你究竟想幹什麼!”
天邊夢幻的黑暗軍隊,白岈以爲是烏魈做到手腳,是在拉攏吳鳶,認定烏魈並沒有放棄重建“黑鯊魚聖教”,也沒有放棄鑽研“神虛鬼道流”。故而,面對他蠱惑吳鳶,引誘他走向不歸路,覺得可恨,一種紅色眼睛宛如煉獄太陽般讓人感覺到了恐怖。
“快說,你背後的‘神’是誰!”
白岈本有饒恕烏魈之心,然而見他死不悔改,便起了殺心,前仇新恨要一起算。曩夕決戰,烏魈背後有人投下神光,這個人,很肯能與陷害綰晴的是同一人。因爲都是妖言惑衆,栽贓嫁禍的妖道。
丁若雁冷聲道:“還用問嗎?要麼蕭姝沒死,要麼就是墨媂。”
烏魈道:“你們不要多加猜測,我與此事無關,再不出山,否則憑你們也無法將我押往九陽仙府服罪。這種夢幻魔影的出現,是‘黑暗文咒’的覺醒,將靈魂賣給《逆·洛書》的一種內心影射。”
《逆·洛書》,顧名思義,就是《洛書》的反面,是“黑暗文字”的總集,現封存於墨仙湖禁術室裡。相傳倉頡於洛河拜受《洛書》從而發明了文字。
而《逆》,則是《洛書》相反的一部文字。
物有陰有陽,有光明有黑暗,《逆·洛書》的出現則是由夢釋天發現,封印於陽間神仙島。後來被妖人帶出,並創建邪教,雲仲陽領兵將其驅逐出境,但爲了抵抗魔教再犯,便請師姐奈九姮娥出山研究《逆·洛書》,採取以毒攻毒的方法,纔將妖孽剷除,穩定了陰陽兩界。
黑暗文咒起初,是書入人體,附着於經絡骨骼之上,以此滋養維持,隨着逐步的腐蝕深入,從而控制人的靈魂,將其召喚並帶入《逆·洛書》中,從而達到了“肉身可滅,而靈魂永生”的存在。
也就是說,如今的沫兮冷、寧小狐、吳鳶的靈魂實際的所在體乃是《逆·洛書》,而不是這裡的肉身。
白岈內心焦慮,見此已經無法將吳鳶帶走,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加入了“黑鯊魚聖教”。
一旁的封肖若發覺,沫兮冷因爲“黑暗文咒”的束縛反而變得遲鈍、弱小,誤以爲他良心未泯,故而對他的仇恨略有減少。其中原因,正是發現了吳鳶由於“黑暗文咒”的束縛變得戾氣大增、武功突飛猛進的緣故,本是對他不待見,如今更是厭惡起來。
封肖若沉吟道:“是人都有故事,不是隻有你自己,是你非要去孤獨。”話雖是向着吳鳶所說,而心底卻是向沫兮冷所言,只可惜沫兮冷不在,他只能空對着遠方縹緲的魔旗。
吳鳶淡漠道:“少廢話,你我的世界已經決裂。”他變得很沉靜,不在狂暴,恍惚身後的魔旗給了他極大的力量,以至於他像是見慣風月、熟悉了孤獨的浪子。
烏魈、艾魚、桃弓葦戟四娟、浦尚農等人就像是看客,觀望着白岈、封肖若、丁若雁、吳鳶這四位有着不同故事的劍客在對峙。風聲的靜滅,天空的灰淡,讓本是澎湃的煌海宛如一個悲傷了寂的荒冢,孤獨在雪白的浪花之中。
丁若雁道:“這一切都是烏魈帶來的。”
烏魈默不作答,吳鳶道:“有時黑暗裡的光明可以洗去沉積在心底的污垢。”
丁若雁冷笑道:“哼,汝蛟龍的投降讓你再次無能無力,你註定與妖爲伍。”
白岈道:“廢話少說,你究竟想怎麼樣?”
吳鳶道:“我背後是黑鯊魚聖教,你背後是乄代家族,丁若雁背後是仙界,我很想知道究竟是誰能笑道最後!”
丁若雁笑道:“還用問嗎?仙界殲滅過魔教,而乄代家族不過是人界裡的一股小勢力,真正的權利落在納蘭燭手中,你說誰能走到最後?邪不壓正,正字再歪,也是強於邪。”
烏魈道:“爲什麼將個人恩怨提升至人、仙、魔三界之爭?怪不得夢釋天寧願在神仙島爲人老死,也不願意去掌管仙界。既然你說我帶來了黑暗,不如就由我來終結黑暗。丁若家的仇,由我的命來抵消;劍紅傘的命,由沫兮冷來抵消;吳鳶的仇由漁美人解散來抵消,你們看如何?”
白岈嗔怒道:“你是說沫兮冷是神仙島慘案的幕後黑手?”他似信非信,在他心中認定了奈九姮娥是兇手,而在丁若雁心中則是認定了墨媂纔是主謀。
丁若雁冷笑道:“你們想攬罪?我可不傻,整個黑鯊魚妖徒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烏魈道:“主謀是我,萬惡的根源也是我,何必強加於外人,你們都被仇恨迷失了心智,被黑暗腐蝕了心靈,這就是你們於站在黑暗中人的不同之處。”
這時艾魚悄悄地扯了下丁若雁的衣襟,呢喃道:“師父,我們還是先押解烏魈回九陽仙府去吧,免得夜長夢多,惹來黑鯊魚妖徒的救應就不好了。”她感覺優勢站在白岈一邊,先不管蛟龍海賊團投降融匯後強大的漁美人,就連白岈與桃弓葦戟四娟的聯手,只怕也難於爭鋒。
丁若雁目鎖雙眉,冷聲道:“白岈,你最好不要打奈九姮娥的主意,否則你會後悔,會被黑鯊魚利用,到頭來不過是他們的棋子罷了。”
白岈道:“我自己清楚,不用你提醒。你想對付羽瀅,我絕不會袖手旁觀。”
丁若雁笑道:“哼,可悲呀,或許羽瀅就是蕭姝的轉生,別被她迷惑,被她殺了才醒悟就晚了。”
白岈厲聲道:“你少血口噴人,羽瀅跟蕭姝無非神似,兩人一點關係都沒有!”
丁若雁冷冷一笑,這一笑宛如鋒利的刀子般被陽光照射,在閃閃發光,讓一衆人寒毛直豎,那汝蛟龍更是香汗涔涔,越發顯得嬌弱起來。幽靈的復仇,已經深深烙印在了汝蛟龍的心裡,想到的看到的只有恐怖。
丁若雁也不在多言,拉着艾魚的手與一衆鬼魅殺手,將烏魈押解而去。烏魈臨走時沒有再看吳鳶一眼,而吳鳶這個剛加入黑鯊魚聖教的人卻也沒有出手相救的意思,一雙眼睛只是盯着封肖若。
一個人,背後是一片夢幻般的黑暗旗幟,在注視着千軍萬馬的漁美人。儘管再怎麼冷靜,眼睛也無法掠過領導漁美人的紅眼白鬼……
偉岸的氣度讓天地間彷彿只有白岈,其他的都變得渺小起來。
封肖若道:“怎麼不救你的主子?看着烏魈去送死嗎?那他招攬你還有什麼用處,你連黑鯊魚的基地都沒有資格去。”
吳鳶道:“他還沒有弱小到讓我去救。”若是往常,他早就被封肖若的話激怒,然而現在卻是異常冷靜,就像是就在輪船上漂泊的老鼠終於脫離了翻船的擔憂,來到了穩固的大陸之上有了一個可靠的家。
白岈感覺到了吳鳶的改變,雖然避免了殺戮,但是吳鳶與自己的路越走越遠,他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吳嬌綠,該怎麼樣給她一個交代。
輕輕的一揮手,桃弓葦戟四娟會意,急忙帶領漁美人將士紛紛退下,只留下了白岈、封肖若兩人在場。汝蛟龍走時,步履弱弱,神情低微,雖有不甘,但也無路可退,只能將蛟龍海賊團歸入漁美人。遙望了遠方多時,依舊沒有看到納蘭燭的援軍,現在已經確定自己被騙了,他的書信不過是應付、敷衍了事罷了。
吳鳶道:“看到了嗎,汝蛟龍的不甘?你們別得意,早晚會被她反咬一口。”
白岈道:“少離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戥暮色、譙神鴉都在這裡,她沒有理由覺得卑微。再說,漁美人的好,不是你這種六親不認的傢伙所能明白的。”
吳鳶道:“我六親不認?是你背棄了我,還誘騙我妹妹,我的地位也只能在黑暗裡爭取,將血腥潑向你們尋去寬慰。”
封肖若本是個大度之人,但是偏偏對吳鳶有着極大得不滿,見白岈爲了吳嬌綠而忍讓,心裡不爽,說道:“羽瀅雖然在仙界,但你也不要忽略了她的存在。”
白岈臉色一沉,封肖若的話明顯是在爲羽瀅抱屈,吳鳶也聽得出來,感覺是要讓白岈好好照顧羽瀅,不必把吳嬌綠放在心上,這讓他的怒火又重燃而起。
封肖若道:“怎麼了?你不是不管你的妹妹?既然你相信敵人的話,那吳嬌綠就已經是我們的人,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
白岈道:“你可以問一下汝蛟龍,我並沒有哄騙你妹妹。”
吳鳶哈哈笑道:“汝蛟龍也是你們的人,她的話當然是向着你們,少廢話了,即便我初時被矇蔽,被玩弄,但是我現在很清醒,就是把你們推向死亡的深淵。”
他冷冷一笑,骷髏手臂燃起了火焰,一副皮肉再次重生,與常人無二,旋踵之後,整個人消失在了皚皚的雲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