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間攬妖,地下招鬼。”
桃弓葦戟四娟異口同聲的笑道:“領主,你是想率領妖魔鬼怪推翻仙界自己爲王嗎?”白岈懶得搭理,徑自而行,四人緊跟其後,寸步不離,生怕他又惹出什麼事端。時過半晌,啼鳥已倦,五人尋了個樹蔭息肩逆旅,未等的戟娟打獵而回,就隱隱聽見不遠處的溪邊有人鬥嘴。
桃娟又怕戟娟惹是生非,撞上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就叫上白岈,疾疾的的趕了過去,誰料竟然又是那蓯蓯蓉蓉倆活寶,戟娟氣憤道:“是不是吳嬌綠讓你們來跟蹤我們的,陰魂不散,說什麼巧合!”
葦娟厲聲道:“你們的身份也很可疑,哪裡是賣蓮子的,分明就是仙界人,哪個家族的!”
蓯蓯辯解道:“我們在煌海住貫了,哪裡不知道,天罰場所在早就聽爺爺講過了,沒什麼稀奇。吳嬌綠吩咐我們也不見得非要答應,幹嘛冒風險跟蹤你們,我們是要去看新娘子。”
葦娟道:“哪家的新娘子,你看鬼嘛,跟我們一路。”
蓉蓉道:“納蘭燭娶的新娘子,從陽間娶路途遙遠,自然要先接往墨仙湖,先由墨媂照料。”
白岈一怔,追問道:“誰?叫什麼名字!”
蓉蓉道:“不知道哩,聽人說很好看,與朱妤有得一比。”
白岈驚愣道:“朱妤你們也認識?”
蓉蓉吞吞吐吐道:“這、這……自然認識,朱妤將整部《鬼道流》秘籍送往墨仙湖,杜絕了黑鯊魚聖教的崛起,仙界自然會給他個名分,追封爲‘大無往界白氏夫人’哩。我們老家與墨仙湖說不上近也說不上遠,師父跟我們提及過。”
白岈聽得一頭霧水,她們時而爺爺,時而師父,什麼“大無往界”“白氏夫人”一個字也聽不懂。桃娟逼問道:“少狡辯,你們敢去墨仙湖看新娘子?”
蓯蓯道:“當然不敢,再說我們也不知道在哪裡,師父說我們老家離着墨仙湖不遠,她很小氣也沒告訴我們哩。我們雖賣蓮子,但消息也很靈通。你知道嗎?朱妤死後的遺願,若於冥界入土,則以白岈之妻爲墓名,還說白岈要來,遲早會把他拖進墳裡去呢。”
白岈睚眥欲裂,覺得她們胡攪蠻纏,便不細問,道:“既然不敢去,爲什麼還要看新娘子,謊話也不會說,你們究竟有什麼事瞞着我!”
蓉蓉道:“你好笨哩,不能去不代表不能看,大花轎子路過這裡嘛!”
白岈氣得七竅生煙,道:“鬼道流秘籍交予墨仙湖?爲何不交予烏魈?還是烏魈交給的墨媂?”
蓉蓉撓着螓首,秀髮飄柔似水,傻傻的甚是迷人,呢喃道:“這有什麼不同嗎?墨媂改沒改鬼才知道,朱妤交予墨媂秘籍,是不想看到黑鯊魚聖教在陽間崛起,是爲了你着想嘛,誰知道你還真追到冥界來了。”
白岈道:“我倒要看看花轎來不來,如果不來,我非好生教訓你們不可。”兩人喜笑顏開,也不理她,輕輕的跳到樹上,宛如黃鶯之姿,仙鶴之靈,身法極其飄逸,看樣子武功並不是很弱,但與桃弓葦戟四娟相比那就差得遠了些。
坐等許久,終不見人影,白岈氣憤道:“我居然會信你們,還怎麼狡辯!”
蓯蓯道:“彆着急嘛,陽間早迎親,冥界晚炮竹。陽間的早晨乃是冥界的黑夜,雖是入鄉隨俗,但納蘭燭還是要按照陽間的風俗迎娶新娘子的。”
白岈兩眼乜斜,似信非信,突然陰風陣陣,磷火幽冥,於夕陽時分不見了落日,天空中浮現了一輪彎月,霎時冥紙翻飛,叛冥菇如遇春風,於溪邊陰暗處憑空生長。驀地裡鶯啼燕囀,聲如潺潺,好比夜來笙篁,無何,一隻只紙紮的假人擡着一頂花轎從迷霧中走來。
腳步聲如紙響,沙沙彌耳,動作略拙,彷彿皮影戲中人物。皁衣、丫鬟、炮竹等皆爲紙紮,每走一步,腳下紅紙便陡增三尺,步履之間,紅縵縹緲,朦朧似虛,彷彿觸不可及,唯是眼花繚亂之像。
蓯蓯蓉蓉兩人喜出望外,伸着纖嫋的雪頸想透過飄起的紅簾窺視新娘的樣貌,怎奈一無所見,不禁有些失落。
花轎越來越遠,所到之處,四周的村莊皆被籠罩了一層黑色的雲霧,一如開路避目。這時天邊有兩人展翼飛襲而來,身法無聲,出雲入幽,十分神出鬼沒。
白岈打起精神,見是沫兮冷、寧小狐後心頭驚詫萬分,不知所來何事,但見花轎落地,寧小狐近前輕言幾句,旋踵便將包裹交予轎中人,之後倉皇離開,不敢久留。
桃娟沉吟道:“這包裹該是寶劍,莫非是烏魈從羽瀅手中搶走的‘不那芳華’?”
白岈也覺得極有可能,早先在奪劍之時,便聽蘇薌薰、香怡兩人說過,冥界之人也覬覦此劍,看來這劍已作嫁妝,細想下來,這新娘難道是枇雅娜不成?
他想問個明白,熟料回眸之間蓯蓯蓉蓉已然不見了蹤影,吃驚道:“這倆丫頭鬼的很,輕功竟然這麼厲害!”
蓯蓯蓉蓉雖然有些古怪,但是也瞞不過桃娟,一眼便知其武功底細,想瞞過自己尚且很難,現在居然不驚動白岈就消失不見了,怎麼想也覺得奇怪。便沉聲道:“我猜測是被沫兮冷抓走了,除了他不可能消失的這麼快。”
白岈心思沒這麼細,聽桃娟如此說他便如此想,嗔怒道:“我不惹他他倒來煩我,四處找找,今天非要殺了他以解心頭之恨。”
桃娟見白岈現在的火氣與前番不同,像是換了個人似的,不知怎的,大有發泄之情,也不敢違逆,便與弓、葦、戟三妹妹一道而去。
若論搜查之術,普天之下恐怕沒人比得過聞人訪仙的訪式家族,這一點訪梅、訪蘭也深得此道,更是遠勝於鬼魅殺手。可是如今訪梅、訪蘭沒在自己身邊,只能依靠四娟。考量之下,也想將訪式家族併入自己的乄代家族之中,既然聞人訪仙去仙界,那自己就吞併了他在凡間的家族。
白岈目鎖銀光,看着山河,手中的神霄劍不知道何時已經出鞘,而劍尖卻是對着遠去的大花轎。
少許之後,四娟疾疾而來,神色慌張,呢喃道:“他們在山北的峽谷之中,情況不太對勁,途中我們也發現了丁若雁、艾魚的身影。”
白岈一怔,隨之冷笑道:“我就知道丁若雁不會這麼輕易的放過沫兮冷,這下有好戲看了。既然去大冥宮必然會途徑墨仙湖,我們先從沫兮冷身上了解下墨媂也好。”
他們輕身而行,唯恐暴露,各個稍作打扮,以林間獵人之妝從茂密的草叢裡悄悄逼近。到後一看,見蓯蓯蓉蓉兩人被逼入死角,寧小狐厲聲道:“快說婼苒在哪裡?對鬼道流武功你們知道些什麼?”
蓯蓯膽顫道:“你們不是有秘籍嘛,幹嘛還要問我們,我們什麼也不知道。”
寧小狐冷聲道:“哼,有秘籍管什麼用,烏魈、花蠍姬練了許多年也沒成大器,到頭來還不如婼苒,你們是她貼身丫鬟一定知道其中秘密,快說,不然殺掉你們!”
蓉蓉道:“我們真的不知道,公主也不知道,鬼道流武功是乄代骸教她的,你要找找乄代骸去!”
白岈目瞪口呆,思前想後也不記得自己認識婼苒,桃娟呆呆的看着他問道:“原來你認識冥界公主,那還讓我們帶路?你直接找她不就是了?”
白岈道:“鬼道流武功我只教過綰晴、蕭亦鳳,鬼才認識婼苒。”話後一怔,“婼苒”二字深入心中,於鬧海中宛如扁舟盪漾,登時想起了花蠍姬臨終前的遺言:“花婼雲苒崤亦鳳,偏教崤鳳變霄鳳。”
難道……難道這婼苒就是蕭亦鳳?
他心下起疑,當即向桃娟詢問了婼苒的相貌,與蕭亦鳳極爲相似,便斷定是她改名換姓,脫離花蠍姬弟子之名,拜入奈九姮娥門下當上了大冥宮的公主。難怪丁若雁沒找她算賬,想必丁若雁並不知婼苒的真實身份。考慮她的處境,會經常與丁若雁碰面,還是不要多嘴的好。
但自然會向四娟說明由來,只是沫兮冷的目標指向了婼苒,遲早是要暴露的,那時候恐怕丁若雁也會因此與奈九姮娥反目成仇,並記恨於她。越想越是覺得,是沫兮冷要挑撥離間,更加覺得是墨媂的詭計。難道自己真的錯了?真的是被墨媂算計,作爲棋子來對付奈九姮娥?
白岈輕聲道:“當年謀反,烏魈是主謀,還是墨媂是主謀?該不會烏魈替墨媂攬罪了吧。”
桃娟道:“應該不會,當時烏魈是大冥宮的兵馬大元帥,而墨媂則一直在與奈九姮娥研讀《逆·洛書》中的黑暗文字,烏魈乘隙謀反,之後才拉攏的墨媂。我覺得你多心了,沫兮冷並非挑撥,而是真的想問出鬼道流奧義,以此重振黑鯊魚聖教,弘揚鬼道流,是他們一直以來不變的夢想。”
白岈默默點頭,不再多想,時刻準備着跳殺出去,以免兩人受到傷害,但先要藉此瞭解沫兮冷的目的何在,因此不再萬不得已他還不想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