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鬼與夜16

細雨淋漓,朦朧微恍,靜靜的山坡上,一個白衣冰冷,一個灰袍如影。一個是人,一個是詭異的,似乎是天地間的異類。

“不如我們做筆交易,如果你贏了,我放過薛弋、薛詩茵兄妹;如果我贏了,你乖乖的交出‘不那芳華’。之後的生死各有天命。”

白岈一怔,這時見有兩個紙人押解薛弋、薛詩茵疾疾而來,站立在一株大榕樹下拭目以待。天上的看客也瞬間騷動起來,各個議論紛紛,無疑是驚駭觸犯天弢的人居然沒死,而且有兩個活了下來。

如今談論天弢,已經沒有意義,因爲已經被納蘭燭破解,龍帝也廢除了天弢這項律令。可是薛弋一家的事太大,至今讓人歷歷在目,儘管天弢已廢,仍然找不到放了他們的任何理由。

薛弋不怕死,怕的是妹妹的身世曝光,給她帶來一個慘痛的人生,故而在納蘭燭旗下委曲求全,不過,這一切都白費了,無力的他,臉上露出了焦躁不安的表情。

白岈凝眸射冽,沒有同情薛弋,反而因爲納蘭燭毀了朱妤包庇薛詩茵所做的犧牲而感到憤怒,手中的神霄劍突然閃了一下光輝,彷彿殺氣的緋紅之光掠過天地,讓人在美中而感到畏懼,彷彿被一位冰冷的蛇蠍美人的纖手指甲劃過了心臟。

雨花神色。

神霄劍法的第五招。是白岈回憶過往,融入“紫薇鬥術”而創出的一招極爲冷豔的招式。施展的同時,身體上會被真氣附着,形成一件薄如蟬翼的“羽衣”,它的顏色可以變換,而每一種顏色代表着不同的效果,恍惚是女神光輝的戰力加持。

緋紅色。

這本是雨花社“浮光若夢”的真氣顏色,在這裡白岈融入“雨花神色”之中,同樣是在剛柔中自由切換,真氣的韌度達到了縛妖索的效果。

一縷縷的真氣顏色,使得周匝像是落花翩躚,千千萬萬,美輪美奐,讓人覺得是桃花雨的世界之中。

如果說納蘭燭的星體墜落代表着死亡,那麼白岈的落花之舞,則代表着輪迴。

納蘭燭每每讓燭火之光如星體墜落,似箭矢來射殺白岈;白岈則每每讓落花飛來格擋,使得攻擊與防禦就像是石子擊打平靜的湖面一般。

落花讓人處於追憶之中,這種狀態非常的安靜,靜的聽不懂任何聲音,陷入一種忘我的境界之中,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不在這個大自然之中。

看到了,聽到了,感覺到了,真真切切的能捕捉到了納蘭燭的動作,洞悉了幽靈之鬼的一切。

站在雲上的丁若雁看到白岈一劍劍化解了納蘭燭的劍法,不禁驚駭良久,他明白,自己的“七星詔命”源於納蘭燭的道行,藉由“雁足傳書”使得自己身法飄忽,讓人難以捕捉。而納蘭燭的動作,比自己更加難以捉摸,因爲總是看不到,當看到了已經爲時已晚。

丁若雁的身法能看到,但是動作無法預料,難以格擋。而納蘭燭,是詭異,很難看的到,恍惚是虛實之間,存在與不存在之間,總覺的他在黑暗裡,卻總髮現不了。

坦白的說,兩人武功最大的不同,就在於納蘭燭的武功無法見證的鬼的存在,而丁若雁的武功是人類形化鬼的存在。無法說孰強孰弱,只能說各有優勢。

丁若雁按捺不住,冷笑道:“與納蘭燭鬥武,是對境的解讀。骸之白岈,能不能解讀鬼境呢?”

艾魚翹首說道:“納蘭鬼師看來是真的發作了,沒想到他對枇雅娜這麼癡迷。落花與流星,哪個厲害?如果白岈敗了,必死無疑;如果納蘭燭敗了,那大冥宮的地位真的岌岌可危了,四大護法神居然被打敗兩個,想想都讓人發愁。”

丁若雁淺淺一笑,明白艾魚的顧慮在哪,曩夕聽說白岈打敗烏魈她還不信,但是目睹自己被白岈打敗後,她就不得不信了。今番又見白岈洞悉了納蘭燭的動靜以後,不由得瞪大眼睛,打起了精神。

兩人的死拼,不可開交,劍與劍,花與光,在雨中明明滅滅,或舞或燒,鏗鏗鏘鏘。

妃色,縛龍;黑色,破軍;紫色,弒神;紅色,無極……一幕幕顏色,一種種飛花,一招招劍法,在夢幻之中,在動靜之間,在天地之上如風如雲般變化而來。

納蘭燭驚歎之際,感覺白岈身後有個虛幻的妖姬,這才意識到白岈此招的由來,冷聲道:“你總能找到理由憎恨你的敵人,卻看不到你是如何有了對手。”

魍魎。

話音甫畢,九幽冥殺術中的一招打出,只見:九劍一刃,氣出而形如黑月,大若流星劃落之弧。

白岈速即揮劍橫斬,方纔抵消納蘭燭的劍氣,熟料納蘭燭從背後而來,出其不意,被他一劍刺穿,鮮血登時如水而走,納蘭燭冷漠道:“你看不到,發覺不了鬼從何而生。”

白岈冷冷笑道:“呃,不過我看的到鬼如何而滅。”

納蘭燭迷惑之際,突然發現腳下一片花瓣,隨之又有萬千飛來,利如尖刀,整個人頓時被片片段段,似是支離破碎,鋥明的足以鑑影的琉璃片包裹。好在腳快一步,不然定會被砍爲齏粉。

白岈受一劍之傷,納蘭燭也中數劍,兩人鮮血之流,卻極爲不同;白岈的血,鮮紅,越發顯得悲壯;而納蘭燭的血略有黑色,恍若黑暗滲出的露珠。

雨下,風吹,可從飛花之中看到影子,像是一面面小鏡子。

納蘭燭冷笑道:“你的劍境飛花,確實美輪美奐,不過不夠真實。”寶劍一指,天空上宛如燭火的星芒隨之燃燒變大,隨之幾近星體,大的讓人驚悚。須臾,疾疾而落,到達納蘭燭身體附近,霎時有懸浮,繞之而轉。

墓星鬼手。

這是納蘭燭所創的絕技,是一門“擬星”術,顧名思義,此星體就像是鬼的墳墓,可吞噬,可伸出萬鬼之手。乃是他創建納蘭王朝時從沙場中悟出,但很少施展。

白岈驚疑之下,見納蘭燭踩於星體之上,左手一伸,恰若蒼龍出洞,竟然有萬隻青黑色比較陰毒的手臂如索命般扒扯着向白岈伸去。

白岈當機立斷,兀自橫斬,以神霄劍氣將其化之無形,這時見納蘭燭飛奔此劍而來,急忙後跳,誰料一股強大的吸力使得自己戛然而止,方知納蘭燭所擬造的星體有一定的引力,若被吸近,定會被星體活生生的吞沒,化爲其中的厲鬼。

情急之下,納蘭燭斬殺而來,白岈忙即施展雨花神色,只見納蘭燭所斬的竟然是一陣飛花,無乃,這些飛花又簇擬成形,化爲了真身。

聚則成形,分則爲零。

這是鬼道流中的造詣,納蘭燭曉得白岈精通鬼道流,但沒想到他會將其中的奧義融入自己的神霄劍法之中。

白岈冷笑道:“你召喚的這星體,是你醜陋的罪證,在衆目睽睽之下居然也敢施展,難道你無濟於事了嗎?”

納蘭燭道:“鬼墓星,是由‘墓星鬼手’中的一招擬星而來,往日我習慣於用此招殺人,管殺還管埋,已經夠仁慈了。今天你也將被鬼墓星吞噬,作爲我境界的提升。”

墓星鬼手,殺人自然不在話下,但是用鬼墓星將人吞噬,能更快的提升境界。若將白岈吞噬,雖然不能有白岈全部的武力,但是大幅度提升境界也不在話下。這一招,有過橫掃千軍的事蹟,自然是吞吃了許多,面對這樣的“星體”,白岈感覺棘手的多。

“死亡召喚,也是因此而來嗎?”

“不是,死亡召喚是一個稱呼而已,並非法術;不過被鬼墓星吞噬的人,我確實可以做到召喚。”

納蘭燭一直被人稱之爲“鬼師”,但是“死亡的召喚師”是他遊歷陽間之後被人稱呼,也就是說在與墨媂比武之後,他遊歷陽間尋找墨狐時纔有的名聲。

白岈笑道:“喔,今天就讓你自食惡果,我把鬼墓星劈開,讓裡面的厲鬼把你大卸八塊,應該是個不錯的場面,很令人興奮。”

兩人的對話被天上的看客聽得一清二楚,艾魚喃喃道:“不知道誰說的乄代骸可愛,可愛在哪裡,簡直就是頭魔鬼嘛。”

“一個魔鬼。”丁若雁不忘糾正道。

“我喜歡說他是一頭魔鬼,感覺他笑容了露出了獠牙。”

“……”

丁若雁無言反駁,目睹白岈之後,若是閉眼回憶,就會從黑暗處隱約看見一隻冷笑的猛獸,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感覺很冷,應該是白色的,與雪相關。

艾魚好奇道:“鬼墓星,可以劈開嗎?”

“可以,也不可以。即便劈開,也可以融合;即便消失,也可以再次召喚;你看上去是真實的星體,其實都是假象,不過是用真氣凝縮的而已,是聚靈而來。”

鬼墓星確實有一定的吸力,但是比不過鯨吸大法,不過它可以隨時伸出一隻只青黑色而陰毒的利爪,將敵人撕碎,或是將敵人拉入鬼墓星的地獄深淵裡。它吞噬,吸收,轉化,並培養,或是滋生厲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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