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笨拙地扶着柱子,右手按在水晶石上。輕輕一扣,水晶石紋絲不動,又用了用力,水晶石與石柱碰在一起。
寂靜中,那一聲清脆的“嗑”是如此清晰。
就在此時,侯爵猛地睜大眼睛。他的眼眸中,瞬間升起了一種情感——恐懼。“不對!”他扯着嗓子大喊,“走!快走!”
突然襲來的變化,讓還沉浸在無盡歡快中的人反應不過來。當發現周圍的變化時,從心底冒起的寒冷使得司督全身毛孔大張,頭皮觸電般微微發緊發麻。
那是什麼?好龐大的元素……
腳下!司督的眼珠子在眼眶裡轉動,目光來到地面。
絕對不是錯覺!他看到純白的大理石地板閃出一絲微弱的光芒,那絕對不是錯覺!
從來只有他放禁咒的份,他從來不知道處在別人放出的禁咒中是什麼感覺——他絕對不願意自己有落到如此地步的時候!
那不是禁咒,可中心地帶的元素波動遠超禁咒!
“快跑!”在衆人視線中,他的轉頭是如此緩慢,能清晰看到他的眼睛轉動甚至跟不上頭部的轉動;他的眼中是從未見過的恐懼,沒錯,是恐懼!
那不是禁咒,但他從來不知道元素能壓縮到如此程度!瘋狂的火元素以最快的速度朝高臺一個點前進,沒錯。那是一個點,元素被壓縮到一個點,正面孔猙獰地等待最後的爆發!
這是陷阱!他死死盯着離自己最近地不知所措的仙貝兒,嘴拼命張着,無數念頭轉過,說話的速度卻遠遠跟不上。
混蛋!這是陷阱!精神魔法不是生命法師施放出來的!通道中的精神魔法絕對不是生命法師施放出來的!
是火系大魔導師!
跑啊!看着我幹嗎?跑啊!給我跑啊!
混蛋,跑啊!
莫恩。你發什麼呆?快給我跑啊!
不想死,就給我跑啊!
他腦中說了很多話。喉嚨卻被什麼東西梗住,什麼都說不出來。他從來不知道,人在危急關頭,淚水會狂飈出來。尤其感覺自己在拼命喊着,其他人卻毫無反應的時候。
“笨女人!”他猛地扯過仙貝兒,極盡瘋狂地拼命大喊,“你發什麼呆啊!”
來不及了!該死地。來不及了!那個點的容量已經徹底飽和,下一刻,便是徹底地爆發!
“混蛋啊!”他抱過仙貝兒,死死按在懷裡,像臨死的巨龍發出一聲咆哮,“空間禁區!”
莫恩終於反應過來,拉過瑪格麗亞直接發動空間魔法。此時,侯爵已經用盡全力跑到通道口。
八秒!從莫恩挪動水晶石。到腳下的魔法陣徹底發動,只用了八秒!其中,聚集元素並壓縮到足以毀滅任何人的極致,只用了不到八秒!
即使是阿爾方斯,也絕對沒能力在這段時間內完成!
但是,一切與司督無關。他現在只想保命。只希冀“空間禁區”能發揮到最大的功效。
右手中指上的戒指,爆發出無比炫麗的青色光芒。龐大地精神力,比之閃電還快的速度衝向他的腦袋。
絕對的真空迅速擴張,抽走了領域內所有的空氣,連帶體內的空氣都爲之一空。呼吸瞬間一窒,心跳霎時停止,血液涌上表皮,染紅了滿是瘋狂的眼睛。
嘭!心跳恢復。
嗡!魔法發動。
他瞪着通紅的雙眼,眼珠突出,全身力氣彷彿全部集中在眼睛。死死盯着地面。耳朵裡。地板呻吟一聲,視線內。一條裂紋突然出現。
喀!那一聲呻吟竟是如此清晰,帶動腦袋裡一根筋倏然斷裂。視線內無限放到地白色,多出一條漆黑的線。
那條線猛然增寬,漆黑如最深沉的夜。
喀喀……清脆的聲音不斷暴起,純淨的白色跟隨着無限增添的幽黑地線。
嘭!不是心臟在跳動,而是魔法陣的中心發出最後的命令。
一塊地板沿着幽黑的線跳起,腦袋還沒接收到眼睛傳來的信息,無數純白的石塊跳出。地面輕輕一晃,帶動空間跟着輕輕晃動。
來了!他睜到極致的雙眼再次用力,不肯放過眼前絲毫的改變。
一切的發生,還不到一秒。
那層真空還沒擴充到一半,只能堪堪將自己和懷裡的女人包裹住。然而,它再無寸進,就此停下擴張。
地面,幽黑地線裡爆出灼眼地光。那光迅速漫延,瞬即所有裂縫爆出灼熱到發白的光芒。
他下意識地緊了緊臂膀,把懷裡地女人朝身體又送進少許。無限驚恐中,地板終於頂受不住壓力,伴隨“喀喀”的暴漲徹底碎裂。
然後,猛地向四周散開!
轟!
耳朵立刻失聰,除了“嗡嗡”的耳鳴,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身體被向上的地板碎塊猛然一撞,痛覺還沒傳來,身體一麻,人飛上半空。
他一點一點的轉動眼睛,看向懷裡無比驚惶的女人,身體屈起,讓自己的背部轉向下面。
仙貝兒,這已經是我能做到的極限了。
女人彷彿注意到他的視線,睜着驚恐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淚水再也無法抵擋壓力,瘋狂涌出。一滴晶瑩的水珠落下,滴到她眼中,再沿着嬌美的臉頰滑下,分不出哪滴是自己的,哪滴是別人的。
姍姍來遲的劇痛襲上腦袋,還沒有所反應,一塊巨石轟到他背上。巨大的衝力擠壓着內臟,他的肺部像氣球般被人狠狠一擠,“噗”一聲噴出僅存的空氣。
噗!又是一聲,卻是漫天紅雨。
仙貝兒,我們現在兩清了……
再被一撞,他的頭猛然一揚,剛看到純白的天花板,世界徹底黑暗下來。
身下,橘紅的火焰肆虐地席捲四周,貪婪地吞噬整個空間,將一切映得通紅。它卻在那兩人身邊停止前進,怎麼也突進不了那兩人身邊半米範圍。
或大或小的石塊燃燒着散開,其中不少瘋狂地襲擊着飛起的兩人。石塊周圍的火焰卻在進入那兩人的周身範圍熄滅,只在底下那人身上砸出連續的悶響聲。
地動山搖的爆炸聲只持續了不到十秒,貪婪的火焰卻仍舊吞噬着所能觸及的一切。無數飛出的石塊紛紛落下,燃燒的火團中,有一個人緊緊抱着女人狠狠砸在地上。
他的身體成了女人的緩衝,女人落地時只受了點震盪,並沒受到多少傷害。她的臉上滿是淚水,緊咬下脣看着死死抱着自己的男人。
我們不是有仇嗎?你知道你侮辱過我多少次麼?你知道我有多恨你麼?如果不是你,我就是唯一的魔法天才!如果不是你,爺爺就不會成爲別人的笑柄!如果不是你……
可是,該死的,當時我並不是想救你,我只是想讓你們承認我的能力!
“我沒有救你啊!”她對着近在咫尺的臉瘋狂大喊,“我只要別人承認我的能力!我沒有救你啊!”
臉上,淚水怎麼也停不下來。
“我沒有救你……”她的聲音低下來,不知想起什麼,她用盡力氣推開男人的懷抱,“放開我啊!混蛋,我不是笨女人,我是魔法天才,我是大魔導師的外孫女!我不要你救,放開我啊!”
不管她怎麼用力,卻怎麼也掙拖不了男人的雙臂。
許久,她停下哭嚎,死死盯着那張濺着鮮血的蒼白臉龐,瞬間崩潰,頭埋在男人扯開嗓子拼命哭着。
石塊繼續落下,她看到男人的身體還在被石頭砸,用力翻過身擋在男人上面。不多時,落下的石頭將兩人掩埋大半。
“司督!”烈焰中,空間發生一陣漣漪,一個白髮白鬚的老頭子出現。他慌張地轉動着頭,用盡力氣喊着,“司督,仙貝兒,你們在哪?出來啊!混蛋,你別給我死了啊,我們的大業還沒完成……”
聲音停了一會,不多時再次響起。
“別給我死了啊!”老頭子的聲音裡已經帶了幾分無措,“要是你死了,我不知道該怎麼對小姑娘說啊!我不想讓她恨我啊,我活了大半輩子了,你別再讓人恨我啊,我求你了,應我一聲,一聲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