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隔着一道浴室門，佳沐卻覺得，和霍北寒彷彿置身於兩個世界裡。
她過不去他的世界，進不去他的心。
佳沐哭的小臉通紅，纖瘦的身子靠着門板，緩緩滑落坐在地上，眼淚無聲滾滾滑落臉頰，聲音快要喊啞了，小手捏着拳頭，一下一下敲着門，“二叔……求求你把門開開……我們再商量商量……好不好？”
爲什麼他這麼固執，難道現在連見她都懶得見了？
霍北寒同樣靠在浴室門上，深吸一口氣，臉色蒼白頹然。
他緩緩轉身，將大手貼上那道磨砂玻璃，佳沐淚眼朦朧中，看見那隻大手的影子，隔着一道磨砂玻璃，小手與他的大手掌心，貼在了一起。
“二叔……你開門……你帶我一起去邊疆……我不怕吃苦……我會很乖很乖……”
她會很乖很乖，一點麻煩也不給他惹，她保證。
門內，霍北寒薄脣勾了勾，笑意苦澀，過了好半晌，才啞聲開口道：“我會帶安娜去邊疆，有她在我身邊，她會好好照顧我，你放心吧。”
明明是用那樣低啞溫柔的男聲說出來的話，可佳沐卻覺得，一下子被打入天寒地凍般的地獄。
她哭的哽咽，皺着眉頭問：“二叔……你、你是什麼意思？”
她知道，安娜醫生比她會照顧人，有安娜醫生在二叔身邊，即使二叔受傷，也不會像她那般手忙腳亂，只能站在一邊呆呆的看着，什麼也不會做。
可是二叔說過，他需要的不是醫生，他只是需要童佳沐。
醫生有很多，可是童佳沐只有一個。
可現在，二叔難道真的膩了他們之間的感情了嗎？
還是說，二叔已經移情別戀，愛上安娜醫生了？
霍北寒看着那重合在一起的手心，目光柔軟，薄脣卻是道：“字面上的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二叔……你是打算帶安娜醫生不帶我嗎？”
“是。”
佳沐水眸垂下，鼓起勇氣咬脣問：“二叔，你愛上安娜醫生了？所以趕我離開你嗎？”
佳沐原本是個膽小鬼，她從不敢問這樣明確的問題，更不敢隨便去揣測霍北寒的心。
可她做過最最放肆又大膽的事情，就是愛上他。
佳沐伸手放在大衣口袋裡，緊緊捏着那枚還沒來得及送出的男士婚戒。
裡面的霍北寒沉默不語，佳沐吸了吸鼻子，坐在冰冷的地上，用小孩子氣一般的認真口氣道：“可是你說過會娶我，說過這輩子我會是你唯一的妻子。”
霍北寒很想開門，去抱抱她，去親親她，告訴她，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可腦海中，浮現的一直都是那份體檢報告，距離他上次體檢，不過是三個月前，他從未想過，有一天，他那麼想陪着她度過餘生，卻發現自己可能並沒有餘生。
娶她？霍北寒可以娶她，但娶了她之後，難道要她面對喪偶嗎？
霍北寒做不到，也不忍心那麼做。
而唯一的辦法，不過是將她推開，時間會治癒一切，她還那麼年輕，年輕的可以邂逅無數美好，沒必要將大把美好時間，都耗在他這個沒有一輩子的人身上。
霍北寒笑了笑，聲音黯然，“童童，男人在牀上說的情話，怎麼能信？”
“可是……可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的，你和別人不一樣，你會遵守承諾的……”
霍北寒真怕，以後若是沒了他，他的童童被別的男人騙怎麼辦？
可當他想到別的男人時，即使到了這種時候，霍北寒發現，他依舊忍受不了，童童可能會擁有除了他以外的任何男人。
霍北寒嗤笑，“童童，別犯傻了，所有男人都一樣，我喜歡你是因爲你年輕漂亮，玩膩了，自然也就沒興趣了。”
“你撒謊。”佳沐坐在浴室門口，捂着臉哭。
“你撒謊……”她抽泣着道，“你不顧危險的爲我擋搶……冒着大暴雨去青山找我……這些都是你一時衝動嗎？我不信……二叔……你怎麼了？是不是有人拿上將軍銜逼你了？我可以偷偷在你身邊的……就算一輩子沒有名分都沒有關係……我不在乎……”
霍北寒大手擋住了臉，喉結上下滑動了下，像是做一個極其艱難的決定一般，“可我……不愛你了，童童。沒誰逼我，我就是，有點累了，有點膩煩了。”
佳沐哭的雙肩顫抖，她不知在浴室門口待了多久，霍北寒在裡面一邊忍受胃部傳來的鑽心疼痛，一邊忍受心臟處的撕裂感。
佳沐再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她委屈求全了一切，可霍北寒還是趕她走。
她將大衣口袋裡的男戒掏出，放在一邊的桌邊，紅着眼，看了看磨砂玻璃後的那道男性身影，咬着小嘴道：“二叔，這是我買給你的，你要是不想要的話，就丟了吧，反正……反正留在我這裡，也沒用。”
說“也沒用”三個字時，佳沐眼淚再次奪眶而出，連聲音都變了。
她又看了眼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想摘下，可又不捨，她攥了攥拳頭，到底是沒取下來。
她承諾過二叔，以後不會再把這枚戒指摘下來了。
她用小手隨便抹了幾下眼淚，吸溜着鼻子，聲音沙沙啞啞的，看了那浴室裡最後一眼，霍北寒還是不願出來，就連一個離別擁抱和吻也不願施捨。
“二叔，我走了。你去邊疆，注意安全。”
雖然她知道，安娜醫生會把他照顧的很好。
幾乎是同一時間，佳沐剛打開門出去，霍北寒便臉色蒼白的拉開了浴室的門。
一邊的桌上，放着她給他買的男戒，男人的長指取起，寵溺的淡笑了下，套進了無名指上，尺寸大小，剛剛好，出奇的合適。
……
佳沐從裡面出來後，沈浩便站在門口。
沈浩臉色有些凝重，見臉上滿是淚痕的童佳沐從裡面跑出來，道：“童小姐，我送你去機場吧。”
佳沐微微一怔，擰眉盯着沈浩，“沈秘書，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霍北寒和安娜醫生……？”
是，他的確是知道了，不過不是首長移情別戀，而是……
“童小姐，感情的事情，沒辦法勉強。您是要去西雅圖，還要去北城，我送你去機場。”
佳沐深吸一口深冬的冷氣，扯着脣瓣道，“他既然想把我趕的遠遠地，那我就去西雅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