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長安給自己發的消息很簡短，就一行字，但是其中蘊含的信息，卻讓人細思極恐。
先前，他已經瞭解到，夜魘邊界的邊界國之中，存在着約束一切生靈的“國規”。
但是於蒼唯一一次親眼見到夜魘邊界，還是在軍備大改的時候，觀看直播項目。
那幾個項目裡面，最多也就出現了幾個邊界國之民，而並沒有進一步接觸到“國規”，所以於蒼對國規的印象，只停留在文字資料之上。
當然，直到現在，仍然如此。
所以他對夜魘邊界並沒有什麼太深的印象，也沒有什麼要深入其中探索的意思——這種鬼地方的危險程度和收益太過不成正比了，協會對其執着，只是因爲其中有可能有通往星界的通道而已。
而現在，星界一片死寂、危險重重，就算是協會也逐漸降低了這個項目的優先級，更別說有拉和王女在，前往星界可以有更方便的途徑。
但現在，隨着帝長安的一條消息，於蒼的想法悄然間改變了。
……
-
於蒼，假如我沒有看錯，邊界國“國規”的原理，應該是靈子。
……
靈子！
這種東西，帝長安自然也是擁有學習天賦的。
不過，對於他這樣的神話來說，魂卡已經使用了太長時間，就算有了更好用的另一個體系，他也不是特別想更換下來。
但，簡單接觸之後，獲得對靈子的基礎感知能力，還是沒問題的。
所以，於蒼相信，帝長安的感知，絕對不會錯！
而，靈子這種力量，放眼當今的星界……應該是隻有無名帝國可以掌握的……吧？
那麼，締造這所謂“國規”的……會是誰？
於蒼忽然也有些拿不準了。
無名帝國畢竟已經存在了數億年了，這國規，沒準是其中的哪位前輩也說不定。
思索片刻，於蒼再次拿起終端。
他要詢問一下具體的情況，而後去詢問一下王女。
夜魘邊界和藍星離得相當近，這件事，還是要儘快搞清楚纔好。
……
一段時間後
星天視域
“什麼？”
王女一下子從星神的掌心站了起來，靈子組成的身軀不斷閃動，顯然，她現在的心情絕對不算平靜。
“你是說……那個夜魘邊界之中，存在靈子？”
“沒錯，而且還不是一點點。”於蒼的面色也很嚴肅，“從目前的探測來看，‘國規’遍佈整個邊界國，而邊界國……肯定是要比藍星還要大的。”
“……”
“嗯……自然界中，會有野生的靈子嗎？”
王女：“……”
“好吧，我知道了。”於蒼移開目光。
別用那種眼神看他嘛……他就是想緩和一下氣氛。
“野生的靈子，或許你是指識蟲。”王女道。
“咳咳。”於蒼輕咳一聲，而後道，“帝神話和我說，他感知到，與‘靈子’類似的力量，遍佈在與邊界國重迭的星天視域之中，這些靈子按照特定的規則行動，任何存在違逆了規則，都會招致靈子的攻擊。
“也就是，‘國規’與‘天罰’。”
王女深吸一口氣，勉強平復住自己的內心。
“然後呢？”
“然後——七輪太陽，帝神話在邊界國極遠處的天邊，看到了七輪太陽，不過他們似乎只有神話以上才能看到，之前來夜魘邊界進行探索的人，都不曾提起過這種異象。”
說完，於蒼便看着王女，不再開口。
而星塵則是嘆了口氣，隨後輕輕一笑。
“看來，你有所猜測了。”
“沒錯。”於蒼點了點頭，“假如我的記憶沒有出現偏差的話……我記得，在神都的時候，你和我提起過……你的兄長，有七個‘人造命星’。”
純粹的，由靈子組成的天體！
甚至，原材料還包括上個紀元的神靈屍體！
這是無名帝國在靈子領域最高的造物之一，星塵的王兄可以憑藉這七顆人造命星，擁有極其強大的力量，甚至在其還是神話級別的時候，都可以在藍星與“造物主”進行戰鬥。
全盛時期的朝辭在神話級別擁有絕對碾壓的力量，能參與進戰局，便足以說明其實力。
王兄有七個天體，夜魘邊界有七輪太陽，哪有這麼巧的事？
“而且，現在夜魘邊界的情況，也很符合我對你那位王兄的印象。”於蒼繼續道，“你說過，萬年之前，王兄得知帝星的想法之後，便離開藍星，去了未知的地方，要爲藍星人類文明從荒的手裡爭取發育的時間。
“那個時候，他只是一個神話，說出這句話……講真的，是有點狂妄了。不過現在看來，他確實做到了——夜魘邊界與藍星的連接處，被邊界國包圍了起來。而邊界國之中，擠滿了數量恐怖的荒獸。
“假如這些荒獸衝進藍星，那麼我們將會毫無還手之力，但是現在，他們都被邊界國，被‘國規’攔了下來。”
恐怕這些荒獸加起來的體積，都要比藍星本身還要大了，從這一點來看……王兄所爲，堪稱壯觀。
說到這，於蒼多少有些好奇：“星塵……你知道伱的王兄是怎麼做到的嗎？假如可以複製，那我們應對荒就輕鬆多了。”
“……”
聞言，王女的神色卻十分複雜。
他張了張嘴，幾次想要開口說話，卻欲言又止。
最後，只是道：“萬一……不是王兄所爲呢……”
“應該不會。”於蒼摩挲着下巴，“還記得之前的神戰嗎？我記得荒神曾經說過……他隨時可以進入藍星，就算有‘星神的規則’、‘君王的律法’、‘造物主的注視’，也沒辦法阻擋。
“當時我其實就有些疑惑……但是也沒多想，現在想來，其他兩項都大概能猜到，而這個‘君王的律法’，很大可能就是指這國規了。
“而在藍星附近，能使用靈子的、有動機有能力阻擋荒神的，恐怕也只有你的王兄了吧？”
星塵：“……”
沉默許久，她最終嘆了口氣。
“好吧……確實應該是兄長。”她神色複雜。
於蒼似乎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怎麼了嗎？得到了你王兄的音訊，你應該高興纔對。”
他答應了王女，要幫助他找到王兄。
直到今天之前，這個任務都遙遙無期，甚至看不到一點線索，如今，起碼能把目標鎖定在夜魘邊界了，這難道不是一個值得開心的事嗎？
“高興……於蒼，你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什麼？”
“按照帝長安神話的描述，就算是兄長，也絕對不可能在神話級別做到這一點的。”
“那隻要他……”於蒼話到嘴邊，忽然頓住。
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而星塵輕輕低下了腦袋，靈子構成的髮絲隨着韻律波動而揚起。
她繼續道：“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
空氣中一時沉寂了下來。
這時，拉的身影出現在了一旁，替王女說道：
“其一，他已經徹底畸變成了天體，但是天體不會有自己的意志，也做不到這樣，將國規散佈到邊界國的每一個角落。所以，大概率是第二種可能——
“他藉助某個冥冥中的‘名額’，晉升了超越神話。不過，就算是無名帝國，應該也只能擁有一個名額。何況荒獸入侵以來，名額已經被零零散散地收了回去，唯一有可能還在的，就是帝國之主。
“也就是說，無名帝國的老國王，應該已經去世了。星塵的兄長繼承了帝王之位，也繼承了超越神話的名額。”
這下，於蒼知道星塵爲何在難過了。
他記得清楚，無名帝國的帝王，就是星塵的父王。
“抱歉，星塵，我沒有意識到……”
“沒關係。”星塵擡起頭，臉上已經帶上了一抹輕輕的笑意，“從意識到無法回憶起帝國的名字時，我便已經預料到這個結果了……是我該道歉纔是，都已經一起經歷了這麼多，我卻還是這麼矯情。”
於蒼：“……”
看着如此堅強的王女，他忽然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一路走來，於蒼可謂是越走越順。但是他身邊的王女，卻剛好相反。
從遺蹟中甦醒以來，她所聽到的消息沒有一樣是值得開心的。
帝國的消失、兄長的欺騙、父王的逝去……
誠然，萬年過去，她或許從甦醒的時候開始，就已經能猜到這些了，但是猜到是一方面，真正聽到確定的答案，又是一方面。
最後，他只能嘆了口氣，拍拍王女的肩膀：“還有我們在。”
“嗯。”星塵臉上的笑意更盛了，她眼中的靈子閃動着光芒，彷彿淚眼婆娑。
其實，還有一句話，拉沒有提及，但星塵也沒說。
因爲這種可能……太讓人毛骨悚然了。
帝國爲什麼會失去名字？
她所知道的，能達成這個辦法的方式……只有上個紀元的某種武器。
這種武器，就連帝國都還沒有掌控。
不過，這是明面上——王女對這些軍事方面的東西，瞭解得並不多，也沒有去找父王問過這種機密。
但，以帝國的靈子水平，掌控不了才奇怪吧。
這種技術，很有可能已經悄悄成熟了，甚至已經使用了很多次——反正，用過之後目標就會被忘記，那麼別人自然也不知道你用過了這種武器。
只能說，這種強行消除記憶的武器，太霸道了。
而，星塵可以肯定，假如這個武器成熟……那麼最有可能掌控其使用權限的，就只有父王和王兄！
那麼，這個時候，會有一個很恐怖的可能。
父王……是怎麼死的？
是戰死嗎？
還是……死在王兄的手裡？
星塵不由得輕輕咬起下嘴脣，默然無聲。
萬年前，王兄的離開太決絕了。
他很篤定，他能夠爲藍星爭取到發育的時間，他的目的很明確，並且，似乎手段也很明確。
他從那個時候就知道父王會戰死，他會晉升超越神話嗎？
那麼，會不會是……王兄親手殺死了父王，覆滅了帝國？
這如何不讓人多想！
本來，星塵根本不會對王兄升起這種懷疑的想法的，但是接連不斷的消息讓他意識到，在王兄眼裡，這些情緒都只不過是點綴之物，她或者父王，對於王兄來說，遠遠不夠重要。
他真的能做出這樣的事……
一想到有這種可能性，星塵就忍不住心中顫抖，忍不住的害怕。
她不敢想象，假如王兄真的這麼做了，她該以什麼樣的心情去面對王兄。
莫名地，她開始恐懼與王兄重逢了。
到時、到時……
……
“……星塵，我之後一定會去一趟夜魘邊界，幫你找到兄長的。”於蒼堅定道。
“不要！”
星塵下意識地高喊了一聲，而後，便愣在了原地。
“不……我的意思是……”
於蒼一愣：“怎麼了嗎？”
突然喊的好大聲。
一旁，拉皺了皺眉頭，而後，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輕輕嘆了口氣。
“沒……沒事。”星塵急促地呼吸了幾口，穩住了心態，“我的意思是……現在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夜魘邊界還是太危險了，還是算了。”
“這個啊。”於蒼哭笑不得，“放心好了，我也是會變強的……總有一天，夜魘邊界對我來說也會是想來就來的地方。沒有那麼強之前，我肯定不會冒險的。”
星塵：“……”
於蒼一笑，露出了十分可靠的笑容：“我答應了你嘛，一定會做到的。”
看着於蒼的眼神，星塵的眼神波動了一瞬。
而後，偏過頭：“……總之，先不要惦記這件事了。而且……對了，而且，王兄是沒有帝星庇護的，而邊界國卻到處都是荒，按理來說，王兄肯定已經被感染了……
“雖然不知道那裡發生了什麼，但是這種情況，可能就算找到也於事無補了……所以，於蒼，將精力用在自己的事就好了。”
“放心，你的兄長肯定會沒事的。”於蒼道，“雖然沒有見過面，但是聽你的描述，就知道他肯定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涉險，他一定有保全自己的手段，你放心。”
“……唉。”
看着非要安慰自己的於蒼，沉默良久，星塵還是嘆了口氣。
不過，總算是重新露出了一抹很淺的笑意。
於蒼……你應該不會，變得和兄長一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