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瑤已經接受了胡亥,並且也已經認定了胡亥。
方纔去找扶蘇是最後一搏,也好和過去的自己一個了結。
嫁給胡亥之後,事會少很多。最初需要呂秋,是因爲她能幫助自己進宮。事實上,當初進宮以後,便不需要她了,只不過呂秋意外的聰明,可以爲自己所用。再後來,呂秋能博得扶蘇的注意,把呂秋帶在身邊。扶蘇多多少少也能注意到自己。
曾經是這麼想的。
現在也不需要了。
或許這就是命吧。
公孫瑤嘆了一口氣,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再絕情,她也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女孩,把這些說出口,還是……
“我樂意。”公孫瑤繞來了呂秋的提問,她撇過頭。
“你要殺我?”呂秋擡眼。
公孫瑤纔想起來,她擡起手上的小刀。
呂秋卻笑了,她的聲音如清泉汩汩,流淌在山河中清揚:“你不會這麼做的。”
公孫瑤哼了一聲,把刀藏進袖子裡:“不錯,我不會這麼做。要殺你,用不到我親自出手。要殺你,也不會讓你這麼痛快。”
很巧,呂秋也是這麼想的。
公孫瑤是一個算得清利弊的女人,得不償失的事情,她不會做。
呂秋有那麼一刻的慶幸自己微弱的價值。
“那以後你想怎麼辦,把我逐出宮去?”
公孫瑤早就想好,她娓娓道來:“是,公孫府會爲你找一個好人家嫁了。”
呂秋微愣,隨即平靜下來。這個下場,倒也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差。
沉默了一會兒,公孫瑤看見呂秋低着頭,沒有反應。她喂了一聲。
“怎麼,還有事嗎?”呂秋低着聲音道。
公孫瑤仔細想了想:“遣散宮女是大女官的事,我還要往上報告,這些日子,你就在南山宮打點雜吧,好好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她轉過身,長長的裙子拖在地面上,摩挲出刷刷的聲響。日暮的光芒透過公孫瑤斜斜映在地面,能感受的出來天邊燦爛晚霞絢爛。
“哦,扶蘇公子一定會來找你的,別擔心你會餓死。你可記得要和你的扶蘇公子好好說說,公孫瑤是怎樣的壞,好讓他多心疼你啊。”公孫瑤好笑地看着呂秋,眼裡帶着輕蔑,故意加重“你的”這兩個字。
下午的熱氣褪去,黑暗的角落裡漸漸蔓延一絲絲涼意。遠處傳來一陣陣平日裡已經習慣的鐘聲,現在是那麼的渺遠。
茉莉花香還在,它乘着叮玲玲的鈴鐺響傳來。
公孫瑤離開了,呂秋還是有些沒緩過來。她曾經設想的最壞的後果,如潮涌奔涌而至,將她一手推入深海,窒息而崩潰。
她的腦海裡浮現種種過往,算是公孫瑤的笑容和那一聲“秋姐姐”,過去就像一場夢一樣,真的沒有過去多久。現在也像一場夢,公孫瑤來過便走了。等她醒來,她還是南山宮的婢女,公孫瑤的貼身女官……
終於眸中充滿了淚水,呂秋的脣動了動。她離開呂府時發誓過不再哭的,但淚水止不住,也不能用手去擦,兩滴眼淚從眼角流了出來。呂秋閉上眼睛,任由淚水劃過臉龐,卻沒有一絲嗚咽的聲音。
公孫瑤,你好。
公孫瑤,再見。
呂秋忽然覺得很疲憊,看着落下的太陽晚霞光芒漸漸淡了下來,她知道日暮過後,這裡將會更加黑暗。呂秋心想要不就睡一覺吧,她移動了一下身子,靠着牆,一呼一吸均勻,淺淺睡去。
茉莉,這個線索很明顯,胡亥沒有故意爲難他。扶蘇暗暗想着,命令侍衛搜全宮開茉莉的地方。果然在一個宮道茉莉盛開的地方找到一個廢棄的偏殿,呂秋就在裡面。
扶蘇想象的傷痕累累的樣子沒有出現,畢竟胡亥這個孩子不知輕重。呂秋只是安靜的縮在角落裡,被綁上了麻繩,臉色卻很安詳。
“暈了?”扶蘇低聲說出口,但又覺得不像。
侍衛們前去探探鼻息,回來報告:“應該是睡着了。”
“這也能睡着。”扶蘇低聲道,聲音裡帶着嗔怪和心疼。他徑直走了過去,解開麻繩。
呂秋的手腕是可以用肉眼看見的紅,明顯是被勒出來的,麻繩綁得很緊,已經隱隱透出血。
扶蘇沉着眼,呂秋還在睡覺。
罷了,先不叫醒她。是扶蘇把呂秋一個公主抱抱了起來,準備離開這偏殿。
伍椒看了有些傻眼:“公子,要不讓小的們來,這樣有失公子身份……”
“不必了。”扶蘇打斷伍椒,頭也不回,朝南山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