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看前世今生的人,我們這裡叫做陰婆子,對於陰婆子的說法不一,有的說能知曉前世預測今生,有的說純粹是胡扯。三叔說沐珺病急亂投醫,沐珺卻信誓旦旦的說,可以用她的人格做擔保,她認識的那個陰婆子不是江湖騙子。
三叔發動汽車的時候,對面的小鎮上傳來了一陣陣唱戲的聲音,一排白燈籠下面出現了一個戲臺,戲臺上人影晃動,三叔說那戲臺上一看就沒有一個真人,全都是紙人,臺下的觀衆不少,全都背對着我們,看起來身體單薄,也分不清是真人還是紙人。
戲臺上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唱些什麼,我聽不懂,沐珺問三叔能不能聽懂,三叔也聽不懂,反問沐珺難道能聽不懂那些鳥語?
沐珺說那是陰戲,專門給死人唱的戲,臺上臺下活人死人都有,不大一會兒,臺上又開始了皮影戲,三叔問沐珺這回看清楚什麼沒有?
沐珺輕哼一聲:“你看我受傷了,但是我沒瞎,那些皮影都是用人皮做的。你說是不是,絕塵考官?”
三叔說沒錯,每一個皮影都是用人皮做的,有的上面還熱氣騰騰呢。
我一驚,他們這是什麼眼力勁,看得這麼清楚?我就像個外行一樣看熱鬧去了,覺得唱戲的唱什麼我聽不懂,皮影戲我確實看得懂的。
“絕塵,你說這到底是個什麼村?”沐珺說,“人是紙人,假的,唱戲用的道具是真人做的,這難道是一個被紙人控制的村子嗎?”
三叔說現在來不及管別人的,他看着沐珺的樣子說道:“走吧,送你回去。”
沐珺在車上打盹,我趁她睡着了就問三叔,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救出我媽和長樂?還有我二伯一家的喪事怎麼辦?
三叔說二伯家的喪事只能等到年後這件事的風波平息,現在村裡到處都瘋傳,我二伯一家是我開車故意弄出車禍的,因爲我和新娘子慧英有一腿,被二伯二叔瞧見了,也是我就生了害人之心,把一家都弄死了,我還被關了進去,最後被我那有錢的三叔用五十萬給贖了出來。
我氣憤不已,想不到謠言這麼有鼻子有眼,傳來傳去最後把我弄成了一個殺人犯了,我想起三叔那晚說,以後我在村裡呆不下去,只能和他遠走高飛,這話這麼快就靈驗了。
三叔說救長樂和我媽的事情不能着急,扎紙匠那邊知道我們的身份,想問我們要紫玉,而我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呢,所以三叔覺得先碰碰運氣看看那個陰婆子能不能看清我們的身世,說出靈石家族的秘密。
三叔說看得出靈石家族是一個了不起的家族,就連那些做了鬼的家族成員都那麼厲害,我們要是激活了記憶,說不定就能激活我們身體裡的潛能,擁有了潛能,才能和飛獵門的對着幹,才能去那個墓穴弄清楚裡面的秘密。
我雖然牽掛我媽的安危,可是三叔需要一步一個腳印的往前走,我也無可奈何,他安慰我說人質在那邊是安全的,因爲對方還沒有得到想要的東西,暫時就不會對人質怎麼樣。
沐珺醒來後就指揮三叔的車往另一個方向開,說要帶我們去見那個陰婆子。
三叔拗不過沐珺,自己也想去看看,其實我心裡也期待着去看看,萬一陰婆子能看出什麼來呢?
陰婆子住的地方遠離城區,不像三叔那麼招搖住在大別墅裡,沐珺說我們叫她彩姑,她一個人住在拆遷棚裡,老遠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香燭味道,三叔嘟囔着說又是神棍那種類型,沐珺趕緊叫三叔閉嘴,說彩姑很小氣,千萬不能讓她看出不敬。
遠遠的,我們就聽到了一個蒼老無比的聲音傳來:“小珺,你怎麼帶了兩個死人過來?”
沐珺停下腳步看了看我和三叔,小聲說:“怎麼樣?離得這麼遠人家就能看出你倆不是凡人,你倆是死人。”
“那她看錯了。”三叔說,“回去吧。”
“你們是活人嗎?”沐珺反問,“活人的基本特徵你們齊全嗎?”
沐珺的話讓我和三叔啞口無言,我其實已經感到非常好奇,這個彩姑還沒看見我們,就感覺到了我和三叔的不同,她手裡應該有絕活。
沐珺帶我們走進一件黑暗的屋子,裡面的香燭氣息很濃烈,目光所及之處,到處都點了香,整個屋子就被繚繞的香霧填滿。
屋子裡很亂,衣服什麼的隨處都是,差點下不了腳,沐珺一邊走一邊把雜物撿起來,這才弄出一條路,三叔皺着眉頭,用手掩着鼻子,沐珺對着裡屋就喊:“彩姑,小珺來看你了。”
“你又在走陰陽?被誰追了就跑到我這裡來避難。” 彩姑冷冰冰的說,“把你的死人放外頭。”
沐珺讓我們跟着進去,一邊就對彩姑說,這不是死人,是兩個活人。
我們進入裡面的房間,一眼就看見黑暗的牆壁下一張木牀上盤腿坐着一個人,首先讓人震撼的是,這個人雙眼都瞎了。
她的兩隻眼睛都沒有眼珠子,頭髮垂在胸前,老態龍鍾,寬大的衣服掛在身上,就像個骷髏似的。
怪不得這屋子裡亂成一個新高度,原來這個彩姑是個瞎子。
是瞎子,怎麼能看別人的前世今生?
沐珺準備上去和彩姑寒暄,彩姑呵斥道:“小珺!你被鬼咬了,你就這樣到處跑?”
沐珺對我們擠擠眼說:“彩姑,我是被鬼咬了,你快給我看看吧。”
彩姑伸出乾枯的手和沐珺的手握在一起,兩人看起來非常熟絡,彩姑的年齡我無法揣測,看起來少說也有一百歲了吧?就那瘦骨嶙峋一碰就倒的樣子,跟我來之前想象的陰婆子的樣子截然不同。
彩姑的手在沐珺身上摸了摸,很快就把手放在沐珺胸口被竹刀刺傷的地方,我和三叔都看在眼裡,彩姑把手停在那裡,像一個老人責備自己的女兒似的說沐珺怎麼這麼不小心,差點就傷到了命上面。
她給沐珺說哪兒有藥,沐珺低聲給彩姑說了幾句什麼,轉身就去拿藥。
彩姑冷冷的說:“誰要看的,把手伸給我。”
三叔示意我先過去,我把右手伸給她,彩姑的手卻非常的細膩!一接觸到感覺就像是嬰兒的皮膚一樣嫩滑,跟她枯槁的形象形成了反差。
她摸到了我的手,整個人好像顫動了一下,緊接着,她讓我把另一隻手給她,我給了她左手,她順着左手上去就摸到了我的胸口。
那隻手在我的胸口停留了至少一分鐘。
三叔不動聲色的走到我身邊,眼神炯炯的看着彩姑,彩姑往前挪動了一下身子,有些難以置信的搖了搖頭。
“彩姑,我怎麼了?”我小聲問,看她的樣子好像我有什麼問題似的。
她放下我的手,又說再來一次,她好像沒有把握。
三叔推了推我,他把手遞了過去。
彩姑用同樣的動作摸了三叔的雙手,最後把手也停留在三叔的胸口。
“換人了。”彩姑漫不經心的說。
我和三叔對望一眼,彩姑還是挺敏銳的,現在她凝神不說話,一定是感覺到了我和三叔都沒有心跳,她可能是在判斷我們到底是死人還是活人。
我暗想,沐珺帶我們來,別把彩姑給嚇到了,看她雙眼都看不見,行動也不便,可能有些手藝,不過遇到我和三叔這種情況,她可能還是頭一遭吧。
三叔從身上掏出一疊錢,悄悄的放在身後的桌子上,示意我離開。
忽然,彩姑連滾帶爬的從牀上下來,“噗通”一聲就跪倒在地!
我以爲她摔了,趕緊把她扶起來,誰知道她不但不起來,還小雞啄米似的給我們磕頭!
“彩姑,你這是怎麼了?”三叔皺眉道,“你這麼大年紀,給我們行這麼大的禮數,是要折我們的壽嗎?”
三叔明顯不高興,讓這麼大年齡的人給我們行跪拜禮,確實折煞人,三叔大叫沐珺過來,沐珺跑了過來,三個人都沒有把彩姑拉起來。
“彩姑,你這到底是怎麼了?”沐珺問,“你什麼也沒說,他們的前世今生你看清楚了嗎?你怎麼就行大禮了?”
彩姑推開沐珺拖長了聲音說道:“就是因爲看清楚了,所以今天這個大禮,我一定要拜。兩位高人,彩姑我冒犯了,冒犯了!請你們不要怪罪我,不要怪罪我。”
說着就又給拜了下去,我很反感她的做法,拖長了聲音跟江湖上的神婆子無異,三叔示意沐珺把她抱起來,沐珺好說歹說把彩姑弄起來坐下,問她到底看見了什麼?爲什麼要跪拜?
彩姑激動地說道:“小珺,你帶來的兩個高人比我年歲大,比我來頭大,還跟我有莫大的淵源,我見到怎麼不跪拜?”
沐珺撲哧一笑:“彩姑,這回你是摸錯了吧,他們兩個加起來也沒有你一半大。一個十八歲,一個三十多呢。”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們中任何一個都比我大得多。小珺,你是從哪兒帶來的高人?”
沐珺無可奈何的一攤手說道:“彩姑,你可能是太累了,你休息吧,我們不打擾了。”
三叔瞪了沐珺一眼,沐珺也不好意思,覺得之前把牛吹大了,我們三個剛走出門,後面傳來了彩姑陰沉的聲音。
“兩位是靈石家族的人,與我有莫大的淵源,我拜你們,是有原因的。”
三叔停下了腳步,小聲對我說,這個彩姑眼睛看不見,全靠用手摸,她其實不是什麼陰婆子,她算是摸骨人。
通過摸一個人的骨骼來判斷這個人的身份和命運,這可是一門技術活,跟玄學有着密切的關係。
三叔問沐珺,有沒有告訴她我們是靈石家族的人?
沐珺說對天發誓,我可一個字沒泄露。
三叔說那這個彩姑算是有本事,能通過摸骨就算出我們的身份。
恐怕她知道的不止於此。
還有她對我們跪拜,說有淵源,難道她也是靈石家族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