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北北桃花

陵城之中,秦樓楚館數不勝數,但有一處,卻與別的青樓不同,那便是醉春風,醉春風位於陵城最繁榮的街道上,客來客往,接待都接待不過來,可比起外面的喧鬧,醉春風裡卻寧靜雅緻,假山流水,玉宇瓊樓,廊腰縵回,曲徑通幽,奇花異草簇擁,若非知道這是青樓,還以爲走進了哪個大戶人家的府邸。

丫鬟們清一色穿着青色的衣服,神態溫婉,氣質乾淨,比那大戶人家的丫鬟素質還好好,連丫鬟都如此,更不用說裡面的姑娘們了,一個個都是從師名人大家,琴棋書畫樣樣皆通,真可謂是色藝雙絕,特別是閣裡的四大姑娘。

若輕姑娘,貌若芙蓉,一手琵琶曲驚四座;扶柳姑娘,清幽如蘭,飛天之舞傾世無雙;瑩瑩姑娘,似水盈盈,青硯淡墨畫技高超;鳳雨姑娘,豔若牡丹,天籟之音,繞樑三日而不絕。

其中,最炙手可熱的一位,正是扶柳,只因四大姑娘中,她是最美的,更是唯一一名賣藝不賣身的,那些富家公子們每天砸大堆金銀,也難見她一面,不是沒有人想過要來砸場子,可這醉春風背後的人,卻不是誰都能動的。

這醉春風的老闆,正是柳月,柳月這個人有些彆扭,做什麼事情,若不能做到最好,心裡就不舒服,所以她毫不愧疚地揮霍着乘風給羽閣賺的大筆銀子,把這醉春風建的跟個仙境似的,更是重金聘請名家大師,爲閣裡的姑娘們教授技藝。

醉春風裡的姑娘,若非自己願意,是絕對不會有人逼着她們接客,這一點便是醉春風跟其他青樓最大的不同之處,在柳月看來,女人是絕對不能爲難女人的,但醉春風的生意卻沒冷清半點,每日都有大把金銀流入,這叫柳月在乘風面前得意的不行。

清晨,醉春風后院,一名女子身着白衣,身姿若仙,飄逸動人,膚若凝脂,美目如畫,薄脣不點而紅,真真一個絕色佳人,她脣邊掛着淡淡的笑容,如蘭花一般清雅柔弱,此人正是醉春風裡最熱門的姑娘,扶柳。

“姑娘好。”幾名丫鬟見到扶柳,福了福身子,輕聲打招呼。

扶柳淡笑着點點頭,待他們離去後,四處看了看,見沒人了,才走到後面的樹前,輕聲道,“沒人了,你出來吧。”

樹後緩緩走出一個男人,好看的桃花眼裡似有若無地含着柔情,高挺的鼻樑,完美的薄脣,不是那逃家的司千北是誰?此時他身着紫色錦袍,上面繡着蓮花,腰際一條玉帶,吊着一塊羊脂玉佩,好一個俊朗風流的貴家子。

司千北跟着扶柳上了樓,進了她的房間,淡淡地打量了她的房間一番,只覺得清新淡雅,眼裡不由閃過一絲讚賞。

“公子喝茶吧。”扶柳爲司千北斟茶,聲音柔若清風,配着她淡淡的笑容,妙不可言。

“多謝扶柳姑娘了。”司千北隨意一笑,卻若曼珠沙華,妖冶得勾魂攝魄。

論樣貌,司千北是比不上司千煥的,可是他遺傳了母妃的一雙桃花眼,也就爲他添了幾分難以言喻的妖冶風姿,這亦是最讓女子心動的。

扶柳一愣,微微垂下臉,臉上泛起了淡淡的紅色,只覺得心如鼓擂,女子總是容易對救過自己的人心動,而她也對救了自己的司千北微微動心了。

司千北看着她害羞的樣子,眼裡劃過驚豔,其實,這扶柳算不得什麼絕世無雙,畢竟蘇小羽和曲吟擺在那,又有誰可比,可眼前的女子,有一種柔柔的氣質,比起蘇小羽的霸道和曲吟的清冷,他反而更喜歡扶柳這樣的美人。

“多謝公子出手相助,若非有公子爲我解圍,扶柳恐怕已經……”扶柳感激地看着司千北,想到剛纔的經歷,眼眶微微發紅,話也說不出口了,那樣子,怎一個我見猶憐。

“多大點事,我才該謝謝姑娘,你若不收留我,我大姐找到我了,非打斷我的腿。”司千北蹙了蹙眉,心生憐惜,聲音也放輕了一些。

他是絕對不可能讓人擺佈他的婚姻的,要他去參加那勞什子選妃賽,做夢,所以他早早就帶好銀子溜了出來,不過這陵城就這麼大,大姐要想找着他,簡直易如反掌,正想着去哪兒纔好,便被他撞見禮部尚書家的浪蕩子抓着一個姑娘不放,硬要把人家扯上轎子,所以他順手把那姑娘,也就是扶柳給救下了,扶柳爲了報答他,所以把他帶回了醉春風。

他沒來過青樓,更沒來過醉春風,不過他卻聽說過扶柳的名字,乍一見,還真叫他驚豔了一把。

“公子爲何離家?”扶柳有些不解,只一眼,她便能確定眼前的人絕對出身貴族,既然有那麼好的家室,爲什麼不好好珍惜。

“我大姐要我娶妻,可我沒有喜歡的,又不願隨意選一個,所以就跑啦。”司千北不屑地撇撇嘴,他纔不要娶媳婦兒,到時候跟小煥和白朮一樣,變成妻管嚴可不好。

他沒來過青樓,所以躲在這兒,就是大姐再神通廣大,也找不到他!

“原來如此。”扶柳瞭然,見他還在看自己,臉色更紅。

司千北第一次發現這麼容易害羞的女子,饒有興味地打量她半晌,突然痞痞地笑了起來,伸手勾住她的下巴,低聲道,“若是早遇上扶柳姑娘,我也不必逃家了不是?”

扶柳呆呆地看着他,這麼好看的男人,她亦是第一次看到,看着他臉上痞氣的笑容,心跳抑制不住地加快,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常,她猛地回神,躲開了他的手指,掩住眼底的慌亂,淡笑道,“公子莫拿扶柳尋開心。”

司千北看着自己的手,感受着指尖殘留的溫度,神色有一瞬間的恍惚,聞言,只是隨意地笑了笑,不再多言,他可沒調戲過女孩子,今日也不知道是怎麼了。

別看司千北長的一臉風流,卻跟幾個兄弟一樣潔身自好,長這麼大,還沒摟過女孩子的腰,剛剛他能勾一下女孩子的下巴,已經算是進步了。

“姑娘,您在跟誰說話?”門外,一個丫鬟疑惑地問道。

扶柳眯了眯眼,淡淡地說道,“我在自言自語。”說完,看了司千北,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哦。”那丫鬟也沒想太多,很快便離開了。

“你還真容易害羞。”司千北咧脣笑道,明媚的笑容晃了人的眼。

扶柳禁不住他的調侃,臉又紅了起來,沒好氣的瞪了他一下,可她本身就柔柔弱弱的,那一眼不但沒有半點威懾力,反而像一片羽毛一般,撓的人心癢。

這個心癢的人,正是司千北,他就覺得被她看了一眼,心跳便亂了節拍,這種感覺,他還從來沒有過,一時間有些疑惑,卻不討厭這種感覺。

“公子若要避開您的姐姐,便在這躲會兒吧,那裡有個小房間,可能要委屈公子了。”扶柳平復了一下心情,指了指她牀旁邊的一扇門,有一個揮金如土的老闆,醉春風的姑娘們住的可都是很好的,特別是這四大姑娘,房間不但大,還有一個隔間。

司千北挑了挑眉,調侃道,“你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跟我一個大男人住在一起,你不委屈,我還委屈什麼?”

“我、我沒讓男人進來過。”扶柳顯然是以爲他把自己看做那種不堪的女子,聲音有些發顫,眼裡閃過痛苦,她原本也是富家千金,可父親被德王陷害,慘死獄中,她不甘心,她想爲父親平反,所以她來了醉春風,她希望可以尋到機會,爲父親平反,可她還是太天真了,那些男人來這兒,也不逢場作戲,她又不願接客,誰肯爲她去得罪高高在上的德王呢?

司千北知道她從未接客,可一聽她這麼說,心情莫名其妙的很好,見她委屈的樣子,有些心疼,“我只是逗逗你,別這麼認真。”

扶柳“嗯”了一聲,淡淡地看着手中的杯子,不再言語,房間裡一時間變的很安靜。

“扶柳啊!”門外突然傳來一道嬌媚的女音,隱隱看得見一道身影正朝她房間走來。

扶柳皺了皺眉,把司千北推進裡間,自己整了整衣服,上前開門,看到眼前豔麗的中年女人,淡淡地笑道,“媽媽,你怎麼來了?”

“哎,還不是相爺家的大少爺,他自從見過你一面,可心心念唸的都是你哪,這不,剛剛又來找我了,媽媽知道你不願接客,可你也知道,這女人的青春就這麼幾年,若不趁着這幾年多賺一點,等你老了,怎麼辦?”麗娘拉着扶柳進了屋,感嘆道,見她面色很淡,眼裡閃過一絲不快,若非柳老闆不准她強逼着姑娘們接客,她有的是法子,每天看着銀子因爲扶柳的清高而嘩啦啦地流走,她那個氣啊。

扶柳心一沉,收起了笑容,目光也變的有些冷,原本柔弱的面容也帶上了堅毅,“媽媽,我說過,我來這兒只是爲了找人爲父親平反,不是來賺錢的。”

“扶柳,你都進醉春風的門了,還清高個什麼勁兒,平反?那些男人一個個都是逢場作戲,你憑什麼讓他們幫你,若是你願意陪劉公子過一夜,說不定他會願意。”麗孃的聲音變尖了一些,說到後面,又恢復了嬌媚,一雙精明的眼在她身上流連,觀察她的反應。

“要我接客,除非我死。”扶柳徹底冷下了臉,聲音也變的冰涼,她可以賣藝,她可以賠笑,但若要她放棄尊嚴去陪男人睡覺,不可能。

扶柳自幼脾氣就硬,平日看起來,她不過柔弱的女子,但凡是觸及她底線的事情,她可不會有半分柔弱。

“你!冥頑不靈!劉公子是什麼人,他若想要你,那是你的榮幸,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到時候他若想來硬的,你哭都沒地兒哭!”麗娘也被她惹惱了,她什麼女人沒見過,脾氣這麼臭的,還是第一次見,尖聲訓斥了一會兒,氣沖沖地轉身離去。

扶柳坐在座位上,緊緊地閉着眼,臉上是壓抑不住的薄怒,纖纖玉指握着茶杯,那泛白的骨節,看得出她有多用力。

司千北在後面把她們的對話聽的清清楚楚,劉公子?劉宇寧那個敗家子?想到那個敗家子要糟蹋扶柳,他就氣的翻白眼,等麗娘離開了,他便走了出去,見扶柳拼命壓抑怒意,有一絲詫異,他只當她柔弱的沒脾氣,卻沒想到她還有這一面,不過,好像更可愛了。

“我幫你贖身,幫你父親平反,可好?”司千北走到她面前,低聲說道,見她張開眼看自己,不由溫柔的笑了起來,當然,他是不會察覺到自己笑的有多溫柔的。

扶柳眼裡閃過痛苦,隨即冷冷地看着司千北,“你也要我拿身子交換嗎?”天下男人一般黑,這話她聽過很多次了,卻沒想到他也會說,果然,是男人呵。

司千北詫異地張了張嘴,知道她誤會了,立刻解釋,“我不需要你給我什麼,就當我報答你今日借地方給我避難。”

扶柳防備地看着他,顯然是不相信,幫他,也只是因爲他幫過她。

司千北再次感嘆女人的難搞,被她眼裡的防備弄的心裡煩悶,語氣也差了些,“我想要女人,比你好千倍的都趕着來,你以爲我會對你有什麼企圖?”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可是想到她的倔強,又忍住不道歉。

扶柳微微睜眼,不敢相信他會說出這種話,突然覺得自己的心一點一點碎裂開來,最初的一點喜歡也慢慢碎裂,她的眼裡閃過絕望,然後漸漸變的冰冷,那種冰冷與她溫柔的氣質不符,卻冷豔奪目。

“公子好生休息,晚些我會給你準備膳食。”扶柳壓下鼻尖的酸澀,艱難地扯了扯嘴角,說完,轉身就要走。

“你去哪?”司千北皺眉,不是看不出她剛剛的傷心,但骨子裡的傲氣不準自己先低頭,可見她要走,又忍不住問道。

“自然是表演。”扶柳回眸,淡淡一笑,留給他一個落寞的背影。

司千北有些懊惱,他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好意,爲什麼她還要說那種話?畢竟是從小被人捧着長大的皇子,什麼時候受過這種氣,自然不願意先低頭。

想到她說的表演,司千北有些好奇,起身走了出去,他根本沒一點顧忌,好在旁邊沒有人,否則看到一個男人從扶柳的房間裡出來,恐怕會嚇死人。

司千北緩緩下樓,耳邊傳來哀傷的琴音,尋着琴音朝舞臺上看去,扶柳面帶白紗,身着白衣,如仙一般翩然,彷彿下一刻就要乘風而去,看的他心裡有些發慌,加快了腳步,丟給夥計一大錠銀子,那夥計兩眼發亮,立刻引司千北去了最前排的座位,麻利地上了一桌子酒菜。

扶柳以飛天舞聞名,卻又不是平常的飛天舞,一般來說,飛天舞的着裝不會是單調的一色,帶着異域的熱情和妖嬈,但扶柳一身白衣,腰身柔軟,優雅地扭動着;美目半垂,眼神美麗而又淒涼,裙襬與手上的白色飄帶同時飛起,如仙臨世,腳尖輕點,越向空中,憑虛御空,彷彿就要飄然遠去,羽化昇仙,她的步伐並不是很守規矩,而是隨心而動,紛飛的白色絲帶,渲染着淡淡的悲涼,她的目光也是柔軟悽美,但眼底的一點堅毅,卻是最爲她加分的,就算身臨絕境,依舊堅強,這樣的女子,纔是最讓人欽佩的。

很多人只看到她舞姿的曼妙,驚歎她面容的美麗,卻沒看到她眼裡的堅韌,但司千北看到了,而且看的很清楚,也正因他看到了,所以他心疼了,也心動了,生平第一次,心動了。

司千北緩緩勾起脣角,目光未離開她的臉,慢慢飲盡一杯酒,眼裡閃動着勢在必得的光芒,司家人骨子裡就有一種獨佔欲,凡是被他們看上的,他們就一定要得到,所以,司千煥得到了蘇小羽,司千煌得到了曲吟,司千橙得到了白朮,而現在,他司千北也想要得到一個女人,扶柳。

舞盡,扶柳緩緩伏在了地上,全場一片寂靜,良久,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司千北也緩緩舉起了手,輕拍。

若輕在樓上便看見了司千北,被他俊逸非凡的面容和高貴的氣質迷了眼,整了整大紅的羅裙,款款走了下來,朝司千北走去,越靠近,目光越熾熱,她在醉春風呆了那麼久,可是第一次看到這麼極品的男人。

“公子。”若輕在司千北身旁坐下,紅着臉看他,見他直直地看着扶柳,眼裡閃過嫉妒,揚起一抹醉人的笑容,嬌媚的聲音讓人骨頭都酥了,本以爲他會回頭看看她,然後沉溺於她的容貌,可沒想到他的確是看了她,卻厭惡的蹙眉,然後朝扶柳下臺的路走去,見他走向扶柳,眼裡的嫉妒幾乎燃燒起來。

沒有人,從來沒有人會這麼對她,扶柳那個故作清高的女人到底有什麼好,讓這麼多男人爲她神魂顛倒!

“扶柳姑娘的舞姿果然曼妙無雙,不知在下提的那件事情,姑娘考慮好了麼?”劉宇寧攔住了扶柳,笑着問道,眼裡有着慾念。

扶柳心中厭惡,但臉上卻沒表露半分,只是淡淡地說道,“劉公子,扶柳知道您的心意,但,這件事,扶柳不能答應。”目光看向麗娘,想她來幫自己解圍,卻見她輕哼一聲,轉身離去,心中微微發涼。

“不能答應?”劉宇寧立刻變了臉,目光變的猙獰,也不顧周圍人異樣的眼光,不顧她掙扎,抓起她的手,冷聲道,“本少爺看得上你,是你的榮幸,竟然還敢擺架子!”

旁邊也有真的憐惜扶柳的人,但劉相爺位高權重,他的兒子旁人哪敢輕易得罪,只能撇過臉,不再去看了。

“扶柳不是擺架子,只是,扶柳真的做不到。”扶柳想抽回手,卻無果,聲音也染上冷意,目光變得堅決,柳老闆不在,她知道,不會再有人幫她了,但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向劉宇寧妥協。

劉宇寧氣的臉色發青,手一揚,就想打她一巴掌,旁邊的人紛紛露出不忍的表情,畢竟這麼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被打,可是會讓人心疼的,但也沒人敢去攔。

扶柳眼也沒閉,冷冷地看着朝自己揮來的大手,沒有絲毫懼怕,她不恨任何人,她只恨自己的無能,若今日被打這一下就能過關,她不反抗就是了。

不過,那一巴掌終究是沒打到她的臉上,因爲,一雙大手扣住了劉宇寧的手腕,將他推開。

司千北伸手把扶柳摟進自己懷裡,冷冷地看着劉宇寧,眼裡閃過殺意,一手環住扶柳的腰,另一隻手給她揉着泛紅的手腕。

扶柳錯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竟有些依賴他溫暖的懷抱,但一想到在發間裡發生的那些事,眼裡染上痛色,想退離他的懷抱,卻被他緊緊地摟住,動不得分毫。

“乖些。”司千北沒好氣的瞪她一眼,眼裡的寵溺,讓扶柳忘了動作。

局勢的轉變,讓衆人訝異,這個男人是誰,竟然敢管劉宇寧的閒事,膽子可真大。

“你是誰?你知不知道這是我的地盤,你竟然敢搶少爺的女人!”劉宇寧還沒看清司千北的臉,便憤怒的吼道,待看清他的面容,微微愣住,然後震驚地瞪大了眼,顫抖着朝後面退後了兩步,“王、王爺……”

“劉宇寧,本王怎麼不知道天子腳下是你的地盤?”司千北斂起平日的嬉笑,冷冷地看着劉宇寧,上位者的尊貴和威嚴盡顯。

劉宇寧不停地冒着冷汗,跪倒在地,顫聲道,“王爺,我、我只是酒後失言,請王爺恕罪。”皇家那幾個人不是從不來這種地方的麼,怎麼、怎麼北王會在醉春風?

司千北冷哼,卻沒叫他起來。

“哎喲,原來是北王,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奴家都不知道呢!”麗娘是認得司千北的,立刻笑眯眯地迎了上來,見他抱着扶柳,目光閃了閃,越發熾熱。

“離我遠點。”司千北厭惡地皺眉,抱着扶柳退後一步,不喜歡麗娘身上的香味,像是看不見她眼裡的憤恨一般,道,“扶柳是本王的人,以後,別人若碰到她一星半點兒,仔細你的皮。”

霸道的宣言,惹來一片抽氣聲,沒想到從不進入聲色場所的北王,竟然會公然宣佈扶柳是他的人,這個消息,明天恐怕就會傳遍陵城了。

“是,是!”麗娘接過他遞給她的一大疊銀票,眼睛都亮了,諂媚地點頭,給扶柳使了個眼色,“扶柳啊,你可得好好伺候王爺,知道嗎?”

扶柳緊緊地閉着眼,只覺得難堪到了極點,他是自己喜歡的人,麗娘卻叫她好好伺候他,若是平常人,她也不會覺得什麼,可現在,她難堪的想哭。

司千北見她臉色一瞬間蒼白,冷冷地看了麗娘一眼,擁着扶柳上了樓。

劉宇寧跪在地上發抖,旁人提醒他王爺走了,他纔敢起身,嘴裡直叫着倒黴,也沒了作樂的心思,立刻離開了,誰會知道扶柳被北王看上了,否則他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敢碰她一下的,司家那幾個人,可沒一個省油的燈,還都護短,得罪一個,可就得罪了全部啊!

司千北“嘭”的一聲踢上了門,把扶柳按在椅子上,摘掉了她的面紗,邪氣地笑了起來,果然情人眼裡出西施,察覺自己心意以後,再看她,還真就覺得她比蘇小羽還漂亮。

“原來你是北王,多有得罪,請王爺恕罪。”意識他是王爺,也就意識他與自己的雲泥之別,收起所有不該有的心思,扶柳就要跪下。

“誰讓你跪的!”司千北氣歪了嘴,把她按回了椅子上,蹲下身,鎖住她的臉,“柳兒,別再讓我聽見什麼恕罪不恕罪的話,知道麼?”

“是,王爺。”扶柳柔順地應道,但神色裡卻沒了最初時的溫柔。

司千北觀察着她的表情,只覺得心中難受得緊,不明白她的冷漠從何而來,“怎麼了?還在爲我剛剛的話生氣麼?”

“民女不敢,是民女高看了自己。”扶柳苦澀一笑,他是王爺,又怎麼會看得上她的樣貌,他說的沒錯。

司千北越聽越不對味兒,眉頭皺得很緊,“別一口一個民女,也別一口一個王爺。”聽着怪不舒服的。

“是。”扶柳垂眸,道,“不知您想聽曲兒還是怎樣,除了……”

“你把我當你的那些客人了?!”司千北臉一沉,動了震怒,捏住她的下巴,讓她看着自己。

扶柳對上他染着怒意的眸子,身子一顫,有些害怕,但還是說道,“有什麼不同麼?”

她感覺的到,這個男人對她動了心,但那又怎麼樣,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爺,她是低到塵埃裡的青樓女子,她也不想這麼跟他說話,可他們之間是不可能的,他不可能娶她,她也沒有資格嫁給他,可她也不願成爲一個玩物,所以,她待他如其他客人。

司千北氣的眯起了眼,看着她故作柔順的樣子,突然把她拉下來,狠狠地吻住她的脣,兩人跌倒在地上,他就順勢壓着她,發泄一般,用力地親吻着她,良久,察覺她不再掙扎以後,才放柔了力道,溫柔地吮吸着,逗弄着……

“我不是你的客人。”司千北緩緩放開了她,見她呆呆地撫着脣,眼裡閃過笑意,壓着她,在她耳邊低喃,“我想當你的丈夫。”

“不可能。”扶柳身子一顫,從他的吻中回神,慌亂地看着他,娶一個青樓女子爲妻,就連普通人家都不恥,何況他是個王爺,且當他這話是真的,那他也會被當成所有人的笑柄。

想到自己的身份,扶柳鼻尖充滿了酸意,只靠着自己的意志,壓抑住快要奪目而出的眼淚。

“我喜歡你,也感覺的到,你也喜歡我,爲什麼不可能?”司千北皺眉,見她努力憋着眼淚的樣子,心疼地嘆了口氣,“你是不是在擔心身份的問題?”只要是個好姑娘,家裡人會支持他的。

扶柳知道他並沒有在開玩笑,艱澀地笑了笑,“王爺,也許你現在是喜歡我的,若因一時衝動,娶了我,那您會成爲全天下的笑柄,到時候,你就會後悔,厭惡我,甚至是,恨我……”恨她,爲她成爲他人生的污點。

“我不是那麼隨便的人!”司千北目光變的陰霾,活了這麼大,還沒對女人動過心,好不容易找着個喜歡的,怎麼可以輕易放過,他很認真的!

“我知道,是我配不上你。”扶柳垂眸,聲音帶着苦澀,若是以前的她,雖然是商賈之女,卻也勉勉強強配的了他,但現在,呵呵……

司千北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爲她的妄自菲薄,爲她的不信任,不管三七二十一,低頭,又吻住她。

良久,他才放開她,見她氣喘吁吁,面頰酡紅的嬌媚模樣,滿意地勾脣,“以後再說這些我不愛聽的話,我便吻你。”

扶柳有些羞澀地撇開臉,暗罵自己的不爭氣,明明想要硬起心腸,可還是心軟了。

司千北忍不住又在她臉頰上啄了一下,起身把她抱起來,放到自己的腿上,“怎麼會進醉春風?”

扶柳身子一僵,見他面色嚴肅,才低聲道,“我父親在青城有一塊地,德王想買下來,父親不願意,他便、便陷害父親詐騙別人的錢,然後關入大牢,折磨致死。”說到這,她的眼睛已經紅了,眼裡全是恨意,匹夫無罪,懷璧自罪,天理何在?

“所以,你知道很多官員都會來醉春風,就來了?”司千北憐惜地輕撫她的髮絲。

扶柳點點頭,低着頭。

“若我幫你扳倒長孫鬱風,你就嫁給我,可好?”司千北眼珠子一轉,試探似的問道。

扶柳擡起頭,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那個人是德王,就算他的北王,也不能輕易扳倒他的,當下搖頭,“不要,會很危險。”

“所以,你是捨不得我受傷咯。”司千北瞭然地笑着,果然見她紅了臉。

扶柳咬着脣,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不是、你、我們萍水相逢,不值得、你去冒險。”

見她話都說不清,司千北很想笑,卻被那句“萍水相逢”給氣到了,黑了黑臉,危險地看着她,“萍水相逢便能接吻麼?”

扶柳臉色一白,想到其他姐妹們爲了逢場作戲,便與男人接吻,甚至是……心裡一陣一陣的痛了起來,她怎麼忘記了,自己的什麼身份。

“該死的,你想哪去了?”司千北低咒,心裡越發恨那長孫鬱風,若不是他,這麼個好姑娘哪裡會這樣,可若不是他,自己也遇不上她不是。

“王爺,總之,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嫁娶之事,就別再提了。”扶柳閉了閉眼,淡聲道。

“你喜歡我麼?”司千北危險地眯着眼,半晌,問道。

扶柳想說不喜歡,卻不想違背自己的心意,只能點了點頭。

司千北滿意地笑了,挑眉,“那這事兒就這麼定了,我幫你收拾了長孫鬱風,你就嫁給我!”

“王爺!”扶柳低吼,不贊同地看着他,她不想他去冒險,他怎麼就不明白呢,而且,他們怎麼可能成婚,這不是喜歡不喜歡的問題。

司千北翻了個白眼,直接吻住她,不准她再多言,見她緩緩閉上了眼,眼裡閃過笑意,偷偷將自己的玉佩系在她的腰際。

而在司千北閉上眼後,扶柳緩緩睜開了眼,如水的眸子裡,倒影着近在眼前的俊顏,心中生出濃濃的愛戀,能碰上這個男人,她知足了,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亦不會讓自己毀了他的前程,但是現在,請讓她放縱一次,就這一次。

然後,司千北厚着臉皮呆在扶柳的房間兩天不願意走。

然後,扶柳被逼着哄着把自己十多年的事情清清楚楚地說給他聽。

然後,司千北獻寶似的把自己那點事情倒豆子一般倒出來,讓扶柳羨慕不已。

然後,司千北終於被扶柳趕出了醉春風。

然後,陵城的人都知道了,從來不去青樓的北王,第一次去就愛上了醉春風最漂亮的姑娘。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醉春風。

扶柳呆呆地看着手裡的玉佩,眼裡盡是苦澀,兩天,她允許自己自私兩天,所以,兩天以後,她把他趕走了,這兩天,將會是她今生最美好的記憶。

“喲,怎麼了,人才剛走,就想他了?”若輕慢悠悠地進了扶柳的屋子,冷笑道,眼裡有着嫉妒,沒想到,那個男人是北王,更沒想到,北王會爲她贖身,還要她當王妃,真是可笑!

“有什麼事麼?”扶柳與若輕的關係並不好,見她來,慢慢收起玉佩,淡下神色,問道。

若輕嫉妒地看着她藏玉佩的動作,諷刺道,“不過是個玩物,還真當王爺看上你了?”

“我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不需要你來提醒。”扶柳冷冷的說道,“若無其他事,請離開吧。”

“哼,我等着看你的笑話。”若輕的臉扭曲了一陣,然後笑了起來。

扶柳閉上眼,長長地舒了口氣,耳邊又傳來了腳步聲,微微蹙眉。

“扶柳啊,媽媽有事跟你說。”麗娘諂媚地笑着,從懷裡掏出一封信,把它交給扶柳,“王爺已經給你贖了身,是去是留,媽媽也不會攔着你,不過柳老闆有交代,若你願意留下,媽媽便聽你差遣了。”

扶柳不解地蹙眉,差遣?柳老闆是是什麼意思?

“你看信吧,媽媽就不打擾你了。”麗娘扭着腰,慢慢走了出去。

扶柳嘆了口氣,把信放在桌子上,擡起腳,窩在椅子裡,呆呆地看着司千北留下的玉佩,眼睛突然酸澀,大滴大滴的淚珠滾落,她把頭埋進膝蓋裡,悶聲低泣。

爲什麼,爲什麼要讓她遇見司千北,根本就不可能的兩個人,爲什麼要相遇?

“哎喲,我的小祖宗,你怎麼哭了,快別哭了,哭紅了眼睛,媽媽可擔待不起。”麗娘又扭着腰進來,見她在哭,立刻說道,又放了兩個信封在桌子上。

扶柳慌亂擡頭,低頭擦乾自己的眼淚,等擡起頭後,卻不見麗娘蹤影,看着桌子上的信封,有些疑惑地蹙眉,今天怎麼那麼多信?

擡手,拿起第一封,輕輕將它拆開,映入眼簾的是兩行的娟秀的小楷,彩筆生芳,墨香含素。

扶柳:

聽說司千北喜歡上了你,那也就是自己人了,這段時間我要出遠門,帶走了柳月,如果你受了欺負,沒人給你撐腰,你就把那塊玉拿出來。

等扶柳看到落款時,驚的她睜大了眼睛,“蘇小羽?”蘇小羽,不是冥王妃嗎?可她跟柳老闆是什麼關係?柳老闆挺喜歡她的,所以也跟她說了很多事情,她知道柳老闆是羽閣的人,這蘇小羽難道就是那個羽少?

從信封裡取出一塊玉佩,上面雕刻着一片羽毛,扶柳細細地看着,這個,應該就是羽閣的信物,蘇小羽……她把信物給一個陌生人,就放心麼?

拆開第二個信封,把裡面的金牌拿了出來,待看清它上面大大的烽字,猛地睜大了眼睛,這,這是皇帝的令牌,怎麼,怎麼會給她?

此刻扶柳已經忘了悲傷,顫着手,拆開第三個信封,拿出裡面的鳳釵和信,手抖了抖。

未來弟妹:

我是司千北的皇姐,這個是我的鳳釵,以後誰要欺負你,就拿它扎死他們,沒人敢反抗的!

扶柳呆呆地看着手裡的三樣東西,這些東西里,每一樣都代表着至高無上的權利,爲什麼,爲什麼要給她,就因爲司千北喜歡她麼?可她只是一個青樓女子,爲什麼要對她那麼好?

自從淪落風塵,她受盡了冷眼和嘲諷,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人這麼看得起她。

她聽司千北說過他幾個兄弟和大姐的故事,她只當他在逗自己開心,但現在看來,是真的,司千北真的擁有世人欣羨的家人。

身子一顫,扶柳的眼裡又溢出了淚水,但這一次,卻不是因爲與司千北身份的差距,她只是感動,爲這些從未見過面,卻肯對她這麼好的人而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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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其實我覺得這一對滿有愛的。扶柳的心理很容易理解的,不算是拿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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