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7-19 8:44:26 本章字數:5352
君洌寒將頭埋入她肩窩,高大的身體輕微的顫抖。無憂的死,他有何嘗不痛,那也是他的孩子。可是,如今說什麼都完了。人死不能復生,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抓住飛瀾,用盡一切可能去補償她。
“瀾兒,告訴朕,你究竟想要怎麼?只要朕能做到,朕都可以滿足你。”
飛瀾輕輕推開他,瞪大的明眸中,一片空洞清冷。捲曲的睫毛輕顫幾下,大顆的淚珠便滾落了下來,蒼白的脣輕輕顫動,“如果可以,我希望慕容飛瀾的人生中從不曾遇見過你。如果可以,希望我和無憂從不曾回來過,他說,他喜歡大漠的。如果可以,請你將無憂還給我……”
君洌寒的雙臂按在她肩頭,用力的搖晃她的身體,試圖將她從不切實際的夢中喚醒。
“瀾兒,你究竟要朕說多少次?無憂已經死了,他已經死了,他回不來了。你醒一醒好不好!”他知道自己的話有多殘忍,可是,只有面對現實,飛瀾才能勇敢的活下去韙。
飛瀾緊咬着脣,任由淚珠如雨般打落下來,如今,她連哭出聲音的勇氣都沒有了。
曾經,她以爲自己很勇敢,每一次父親嘆息着說:可惜了是個女兒身的時候,她都會理直氣壯的回一句:男人能做到的,我都可以。那時的慕容飛瀾,真是太天真。後來,她眼睜睜看着族人一個個倒下的時候,她才發現,原來,自己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堅強。
失去一切之後,面前的這個男人曾是她生命中唯一的依靠,直到失了身,丟了心,才發現他的心從來不曾爲她停留檠。
一直以來,無憂是她生命唯一的支撐,每一次傷到最深處,她都對自己說:沒關係,我還有無憂。可是,現在,無憂死了,他死了,可是,爲什麼她還活着!
她用雙臂緊環着身體,彷徨無助的模樣,讓君洌寒極爲心疼,他擁她在懷,低頭吻掉她面頰上冰涼的淚。“瀾兒,別哭,我們重新來過好不好?孩子還會再有的,只要你想要,朕可以給你。”
飛瀾微擡起眼簾,纖長的睫毛上還掛着淚,她靜靜的看着他,好像看着陌生人一樣。他不會懂得,即便是再有,也不再是原來的那一個,也不會是無憂了。
她墨眸中的陌生與清冷,讓他莫名的慌亂。那種感覺,就好像她即將離開他一樣。然而,除了緊緊的抱緊她,他什麼都做不了。於是,他捧起她的臉,用力吻了下去。
凌亂的吻落在她眼角眉梢,然後是脣角,並一路向下,延綿着鎖骨,最後落在她柔軟的胸口,隔着薄薄的雪色紗衣,他啃吻着她高聳的酥胸,同時翻身將她壓在身下。不過是一個吻卻輕易的點燃了他身體的溫度,他急切的撕扯着她身上礙人的衣物,迫不及待的想要進入她身體。
只有在她身上的時候,他才能感覺到身下人的溫度,只要佔有她的時候,君洌寒才真真切切的感覺到她是屬於他的。他想,只要他們再有一個孩子,就能讓她忘記失去無憂的傷痛,他們就可以重新來過……可是,事實再一次證明,他錯了。
飛瀾在他身下安靜的出奇,任由他在她身上欲所欲求,她目光呆滯的盯着頭頂的房樑,神情冷漠,不拒絕,卻也不迎合。
他伏在她身上沉重的喘息,在即將進入她的那一刻,卻聽到她淡淡的,清冷的聲音傳來,她問:“君洌寒,如果沒有江山社稷的牽絆,如果沒有我的隱瞞,在沒有任何的前提,如果用瑜琳的命能換無憂重生,你會願意嗎?”
她清晰的感覺到壓在身上的沉重身軀一僵,他深深凝望着她,卻沒有回答。她看到了他眼中的矛盾與掙扎,他的遲疑再一次,深深的刺傷了她。她突然就笑了,笑靨很輕,很冷,很諷刺,也很悲涼。
她笑自己的癡,自己的傻,明知道瑜琳在他心中的重量,她還是不死心的想要求一個答案。而到頭來,不過是讓自己傷的更重,他與她之間的八年,卻抵不過他與瑜琳之間的八年,從始至終,她慕容飛瀾不過是一個笑話而已。
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她竟然推開了他。飛瀾胡亂的攏緊衣衫,裹住極盡赤.裸的身體,她將身體蜷縮成一團,像一隻鴕鳥一樣,卑微的躲在角落。她很想哭的,可是,淚水似乎已經流盡了,她只能無助的,睜大幹澀而空洞的雙眼。
“謝謝你的答案,我寧願你傷害我,也不願你爲了安撫而欺騙我。”她微弱的聲音,帶着些許沙啞。
君洌寒慌了,他上前想要再次緊擁住她,卻被飛瀾生硬的躲閃開。他伸出的手臂,就那樣僵在了半空中。他無力的嘆息道,“瀾兒,世界上從來都沒有‘如果’,對於不可能發生的事,朕不想回答。人死不能復生,即便是帝王也不能改變什麼。瀾兒,讓噩夢過去,好不好?”
飛瀾痛苦的搖頭,靜謐的空間中,是她悽傷而諷刺的笑,“君洌寒,這一次,再也過不去了。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瀾兒,別再任性了。”他一把將她扯入胸膛,溫柔輕哄。而剛觸及他身體,飛瀾卻如同一隻失控的小獸,在他胸膛中不斷掙扎着,她雖嬌弱,卻是會武功的,爲了掙脫他,她暗運了內力。而君洌寒仍有傷在身,只能再次放手。
“你滾,你滾啊。”飛瀾雙手抱頭,痛苦的低吼着。
君洌寒半是無奈,半是負氣的拂袖而去。他雖然對她容忍縱容,卻依舊是高高在上的皇,容不得任何人挑戰他的權威。
他離去後,逸雲很快走進來,無憂安葬之後,她被君洌寒接入宮中侍候飛瀾,如此的舉動等於變相的提醒,他想要告訴她,他不會放她出宮了。
“主子,奴婢侍候你沐浴更衣吧,皇上不會再回來了,奴婢看到他去了永壽宮偏殿。”逸雲一面取出嶄新的絲綢衣裙,一面低聲嘀咕着。
飛瀾褪去身上被撕扯的不堪的紗衣,輕笑一聲道,“很快,他就不用去那裡了。”
半月之前,太皇太后便在江南選秀,很快便會有年輕美貌的秀女入宮侍君,皇上一定會藉此機會冊封瑜琳。聽說,長樂宮一直空着,那是整個後宮中最奢華的宮殿,是他留給瑜琳的宮殿。
飛瀾在寬大的浴桶中浸泡了整整一個時辰,洗淨一身塵埃,卻洗不掉那個男人留在她身上的味道,或許,是他的味道已經侵入了心肺,再也無法從心中抹去。
“主子,永河公主來了,在外殿等候。”逸雲躬身回稟,爲她披上外衣。
飛瀾淡應了聲,緩步走出內室。一襲白紗翩然,身段輕盈,姿態婀娜,她緩緩而來,如同踏蓮而行,永河發呆的看着,幾乎都認不出她了。這個相伴五年,名義上是她夫君的人,原來竟是這樣陌生。永河想,或許,她從來不曾真正認識過慕容飛瀾。
飛瀾一攏衣袖,在永河身邊坐了下來,雲淡風輕的一笑,一掃喪子之痛的陰霾。慕容飛瀾的痛,往往都藏在心裡,也只能藏在心裡。
“公主深夜來此,不知有何貴幹?”
永河的目光從他身上淡淡掃過,溫聲道,“你這個樣子,本宮都要不認識你了。”
飛瀾哼笑,清冷的眸光隨隨在自己身上掃過。“是啊,我也覺得很奇怪。”
永河的聲音微頓,又道,“其實,你這樣很好,本就是嬌滴滴的女兒身,不適合那些打打殺殺,秀女們很快就要入宮了,用不了多久,本宮便該承你一聲娘娘了吧。”
飛瀾又是一笑,戲謔道,“看來公主是想休掉飛瀾這個駙馬了。”
永河也輕笑搖頭,隨意的目光卻突然落在桌案的月光劍上,劍身在月光下散發着寶藍色幽光,月光劍旁是一摞摺疊平整的袍子,月白或碧青的顏色,都是無憂喜歡的,還有一些零散的小玩意,永河知道,那些都是無憂的遺物。
“這劍……不是陪葬了嗎?”永河試探的詢問。
飛瀾悽然的笑,“月光劍凜氣太重,我不想他到了天上,還打打殺殺的。”
永河沉默,眸色卻黯了幾分,月光劍是君洌寒的東西,她想,飛瀾不讓這把劍陪無憂長眠地下,是不是有一部分君洌寒的原因呢。她恨着他,所以不要他的東西陪伴無憂身畔。
提及無憂,永河的心也沉了下來,雙手交疊在身前,低聲道,“飛瀾,對不起,是本宮無能,是本宮沒能及時見到皇上,如果本宮早些告訴他,也許,無憂就不會死了,飛瀾,你恨本宮嗎?”
飛瀾輕笑,起身踱步至窗前,渙散的眸光,淡淡散落在窗外,月光盈溢了一室清冷,“都是命吧,既然是命,飛瀾只能認。”
永河輕嘆,又問道,“那你恨皇上嗎?”
飛瀾的身體半靠着窗櫺,眸子是冷的,絕世的容顏是冷的,整個人都是清清冷冷的,脣角亦挑起了一抹冷然的笑,淡聲道,“西風多少恨,吹不散眉彎。”
……
出宮之後,永河徑直去了丞相府,她知道,那個地方,她本不該再去的,可是,她心裡有個疑問,她必須問清楚。
踏過長廊,永河在湖心的風亭水榭停住腳步。顧非凡正坐在石桌旁悠哉的飲酒,永河在他身前半步的距離停住腳步,她靜靜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一身青玉長袍,俊逸優雅中帶着迷人的邪氣。她曾瘋狂的迷戀過他,不顧一切的愛過他,可是,除了傷痕累累,又換來了什麼呢?她錯了嗎?也許,她真的錯了。
“我以爲公主不會再來這裡了。”他的目光隨意的掃過她,語調甚是慵懶。
永河緊咬着脣,憋了半響,才問道,“顧非凡,我只問你一句,無憂,無憂是不是你害死的?”
顧非凡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抖,而後,邪魅的目光輕落在永河身上,看的她有些發毛,他脣角忽而揚了抹笑,譏諷道,“公主不是已經猜到了嗎?還來問我做什麼。”
永河的身子一顫,踉蹌的後退了兩步,險些摔倒。她顫抖着舉起手臂,指向顧非凡,拔高了音量吼道,“顧非凡,你還是不是人啊!他只是一個孩子,他才六歲。難怪你那麼好心送無憂去什麼神女峰,你是在送他上黃泉路。爲什麼,爲什麼這麼殘忍……”
顧非凡冷笑着,暗運內力,砰地一聲捏碎了手中的白瓷酒杯。鮮血順着手掌緩慢的流淌下來,滴落在石桌上,紅的招搖刺目。
“爲什麼?”他哼笑,“你說爲什麼?這世上沒有一個男人能容忍自己心愛的女人爲別的男人生孩子。慕容無憂,他本就該死。”
永河用手掌緊捂住脣,淚順着指縫流淌而下,“顧非凡,你簡直是瘋子,他也是飛瀾的孩子,你殺了無憂,就等於是毀了飛瀾啊。顧非凡,你現在進宮去看一看飛瀾現在成了什麼樣子,她現在和一具行屍走獸有什麼區別!顧非凡,你自私,你如果真的愛飛瀾,就不會對她這麼殘忍……”
“夠了,永河,我做什麼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如果公主的話說完了,那你現在可以離開了。顧非凡恕不遠送。”他冷冷的下着逐客令。
永河抽泣了一會兒,漸漸冷靜下來,她看着顧非凡,突然冷笑道,“本宮似乎忘了告訴顧丞相,本宮剛去了宮中探望飛瀾,難道顧相不想知道本宮與她都說了什麼嗎?如果她知道是她的親親表哥害死了無憂,你說她會怎麼想?”
顧非凡的俊臉瞬間冷沉了下來,他看着她,恨不得將她洞穿。但片刻後,又淡漠了下來,輕笑道,“不,你不會告訴她的。”
永河冷哼,“顧相憑什麼如此篤定?”
“因爲你愛我。”顧非凡漠然道。
永河又是一笑,笑的自嘲,笑的淒涼。就因爲她愛他,所以,他就可以肆無忌憚的揮霍她對他的愛嗎?可惜,這一次,他錯了。永河三緘其口,並不是爲了顧非凡,而是爲了飛瀾,爲了皇上。她不能再激化顧非凡與皇上之間的矛盾激化了,皇上要應付寧王、要平衡朝中勢力,不能在這個時候激怒顧非凡,不能再四面受敵了。
“如果可以,顧非凡,我一定不再愛你。”永河嘲弄着丟下一句,轉身而去。
永河離開後,管家慌忙的上前,憂心忡忡道,“相爺,您的手……要不要找大夫看看您的手?”
顧非凡低斂着眸,掃了眼流血的手掌,嘲弄的哼笑,“這點小傷,還死不了。他醒了嗎?”
“小公子已經醒了。”管家躬身道。
“人怎麼樣?”顧非凡又問。
“大夫已經檢查過,不過是墜崖時被樹枝刮傷了些皮肉,我們的網子及時將人截住,並沒有大礙。”管家又道。
“嗯。”顧非凡淡應,又道,“隨我去看看他吧。”
顧非凡將無憂關押在後院的竹林之中,幽深隱秘,除了他的心腹,沒有人知道哪裡。
當日,寧王提出要以無憂爲質,換回瑜琳王妃時,他無法撥了寧王的面子,纔想了這個法子,將無憂暫時圈禁起來。永河說的沒錯,愛一個人怎麼能如此自私呢,他最終還是不忍心傷了飛瀾。
竹林之中,修建了一座隱秘的竹舍,四周環境清幽,倒也是一處修身養性的好地方。無憂被困在其中,看似四周一片平靜,暗衛卻都隱在其中,連一隻蒼蠅都飛不出來。
無憂靠坐在窗前,雙手託着下巴,一副極安靜的模樣。只在顧非凡進來的時候,幽深的褐眸中一閃而過驚愕的神色,但很快,便恢復了波瀾不驚的平靜。
“表舅舅。”他輕喚一聲,即便明知是顧非凡囚禁他,卻仍然禮數週全。
顧非凡溫潤而笑,在他對面坐了下來,溫和道,“藥喝了嗎?雖然是些皮肉傷,也不能輕視,眼看着天就要熱了,小心傷口感染。”
“多謝表舅,只是藥太苦,煩勞表舅讓下人送藥的時候再送些酸梅吧。”無憂眨着一雙無辜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