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6-29 11:27:58 本章字數:15059
“這孩子?”莫杉試探的問道。
飛瀾牽動了下脣角,“是我的孩子。”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莫杉蹙眉。
飛瀾抿脣不語,神色黯淡了幾分。而她不說,莫杉也識趣的沒有再問。
而此事並沒有就此終結,第二日,慕容將軍圈養男寵的消息傳遍了帝都大街小巷,幾乎成了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連酒館茶樓,說書人的段子都成了慕容大將軍衝冠一怒爲紅顏。能做出此事的,除了那個沒搶到‘紅顏’的李大公子,還能是何人崢。
飛瀾對此事極爲淡定,反正嘴長人家身上,愛說什麼就說什麼被。反倒是將永河氣的不輕,偶爾想起,便河東獅吼一句:“慕容飛瀾,本公主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這日,永河公主剛剛吼完,宮裡的馬車就停在了將軍府門前,走下來的人依舊是徐福海,目的同樣是請飛瀾入宮,但不同的是,這一次他揣着明黃的聖旨。
“不會皇上也知道你圈養男寵的事兒,所以要興師問罪吧?”無憂嘀咕了句,扯了扯飛瀾的衣袖客。
飛瀾側頭看了眼不遠處的莫杉,只見他神色格外凝重。
“皇上日理萬機,哪兒有心思管這些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別胡說八道的。”飛瀾故意提高了音量,這話顯然是說給莫杉聽,好讓他安心。
飛瀾進入養心殿的時候,君洌寒慵懶的靠坐在軟榻上,與往日不同,他沒有看奏摺,而是在悠哉的品茶。看他氣色倒是好了許多,想必蝶妃照料的不錯。
“不知皇上找微臣來所爲何事?飛瀾一介閒散皇親,既不能爲皇上分憂,又不能如后妃般薄帝王一笑,着實慚愧。”飛瀾負手立於殿中,語調疏離。
一旁徐福海一驚,手心都捏了一把汗。自古伴君如伴虎,慕容將軍今兒這是吃錯了什麼藥!句句嗆着皇上。“慕容將軍,這裡可是養心殿。”他低聲提醒。
“我知道這裡是養心殿,皇上召見內臣的地方,偶爾也行雲雨歡愉之所。”飛瀾淡漠的容顏,清眸不溫不火,但語調中卻難掩嘲弄之意。是的,她無法忘掉他與琳琅在此激吻的一幕。
她知道自己無權嫉妒,卻又無法控制的嫉妒着。
君洌寒倒也不惱,調笑道,“原是朕怠慢了大將軍。”他看向一旁徐福海,拉長語調道,“沒聽到慕容將軍說這裡是雲雨歡愉之所嗎?還不去叫幾個色藝雙絕的歌姬來服侍大將軍。”
“啊?”徐福海呆愣在當場,向來知道帝王不喜歡按章出牌,但今兒這唱得又是哪一齣?
飛瀾波瀾不驚的一笑,微拱手,“多謝皇上美意。歌姬倒是不必,只是要勞煩徐總管再跑一趟將軍府,將莫先生請來,他是微臣圈養的男寵,色藝絕不亞於宮中歌姬。”
反正她慕容飛瀾圈養男寵的事在帝都傳的沸沸揚揚,人盡皆知,她還有什麼遮遮掩掩的。既然要玩兒,那就看誰玩兒的更徹底。
果見,君洌寒的臉色沉下來,冷聲道,“都給朕退下。”
徐福海如獲大赦般,帶着殿內一干宮女太監匆匆退了出去。
“臣慕容飛瀾告退。”飛瀾不緩不慢的跪拜後,轉身就走,那叫一個灑脫。君洌寒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朕允許你離開了嗎?”他的聲音溫怒,低沉道,“給朕過來。”
飛瀾低着頭,不清不願的磨蹭到他身邊,君洌寒手臂一攬,便將她納入胸膛。溫香軟玉在懷,稍稍消散了幾分怒氣。溫熱的手掌順着她曼妙的曲線遊走,飛瀾在他懷中不安分的掙動。
“皇上!”她低呼一聲,按住他探入胸口的大掌。
君洌寒邪魅一笑,道,“不是有斷袖之癖嗎?不必捨近求遠找什麼男寵,朕滿足你便是。”
飛瀾斂眸不語,身體僵硬的不敢動。只聽他冷哼了一聲,而後將手掌從她胸口衣襟中抽出。
君洌寒一直手臂纏在她腰間,另一隻手斟了杯新茶,遞到飛瀾脣邊,“嚐嚐味道如何,今年新進貢的雨前茶,乾淨的雪水沖泡。”
飛瀾慌忙的從他手中接過茶盞,回了句,“臣自己來就好,不敢勞煩皇上。”
君洌寒溫笑,“在孔雀山莊之時,朕可是給你泡了三年的茶,如今倒是講究起什麼君臣之道,越來越僑情了。”
飛瀾不語,自顧低頭飲茶,微苦澀甜的味道在舌尖逐漸蔓延。
“那個優伶,究竟是怎麼回事?”他輕擁着她,又問。
“是曾經的故人,飛瀾不忍見他受人凌辱,纔出手相救。他是難得的賢才,飛瀾會勸他考取功名,爲朝廷效力。”飛瀾早知他會問,早已想好了說辭。
“嗯。”君洌寒應了,倒也並未追問。飛瀾自幼在將軍府長大,她口中的故人,自然是滅門案中僥倖存活下來的人,無關輕重的小人物,他不願追究。
“這樣的事,朕不希望發生第二次,我們現在的處境你應該清楚,凡事都要小心謹慎。若是簍子捅大了,朕也未必護的住你。”
飛瀾在他懷中,漠然點頭。
“今晚留下來。”他貼在她耳側,曖昧呢喃,而下一刻,已將她打橫抱起,大步向內殿而去。
他將她放在明黃龍牀上,手上功夫倒是利落的很,“不要,你身上有傷。”飛瀾有些吃力的推拒。
他吻着她敏感的鎖骨,低笑出聲,“已經好了,等會你試試就知道了。”
飛瀾雙頰緋紅,呼吸凌亂急促,她費了些力氣,纔將他的頭從胸口推開,喘息道,“不,真的不行。”
他置若罔聞,脣再次貼上她嬌豔紅脣,滾燙的手掌輕車熟路的探入她柔軟胸口。飛瀾抗拒着,慌亂掙扎,“不,不要這樣。”
他沉重的身軀將她死死壓在身下,那神情,恨不得一口把她吞下去。“慕容飛瀾!你給我老實點兒。”
她臉頰羞得通紅,緊咬住脣瓣,有些艱難的擠出一句,“那個,我,我今天來了月事。”
君洌寒高大的身體僵硬了幾分,而後翻身倒在她身旁,臉色極是難看,悶悶的嘀咕了句,“你倒真是會找時候。”
飛瀾頭壓得極低,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皇上還是傳后妃來侍寢吧,飛瀾這就離開。”她說罷,利落的起身,而君洌寒卻快她一步,伸臂將她按在胸膛中。
“你給朕閉嘴,睡覺。”他沒好氣的丟下一句,指尖輕彈,啪的一聲,殿內燭火應聲熄滅。
夜,萬籟俱寂。
飛瀾在他懷中入眠,難得的睡了一個好覺,連他是何時離開的,她都不清楚。
飛瀾醒時,已是日頭高照。她赤足下牀,身上只有一件雪紡中衣,她站在銅鏡前,隨意的攏着長髮。
而突然,窗口處傳來細微的輕響,轉瞬間,屋內已多出一道高大的身影。他負手而立,微斂眸子凝視着她。
飛瀾並未回頭,但銅鏡之中已經倒影出身後男子的模樣,他目不轉睛的打量着她,絲毫不掩飾眸中驚豔。
“不必飛瀾提醒,王爺也應該知道擅闖養心殿是何罪過吧!”她身形飛轉,利落的披上外袍,如玉雙足隱藏在長長的錦袍之下。
“本王敢來,自然是不怕他的。”君灝南面色凝重,冷哼道。“慕容飛瀾,本王不想在這兒浪費時間,你欠本王的人情,也該還了。”
飛瀾微眯起眸子,問道,“王爺想要飛瀾如何還?”
“母妃昨夜病重,御醫束手無策。本王要你帶風清揚前去爲母妃診治。”君灝南倒是直截了當。
飛瀾冷哼,帶着幾絲嘲弄。“風清揚不過一介御醫,爲太妃診治乃是他的本分,又何須飛瀾出面。”
君灝南顯然動怒了,冷冷道,“慕容飛瀾,你少和本王裝糊塗,誰不知道風清揚是皇上的人,本王若真請得動他,也不會來找你。”
飛瀾又是一笑,是啊,風清揚是皇上的人,怎麼可能去救薛太妃的命。“王爺似乎忘了,飛瀾也是皇上的人。”
“但你卻不得不幫本王。”君灝南棲身上前,一把扯住她手臂,四目相對的瞬間,飛瀾突然發現,原來,他有一雙與君洌寒極爲相似的褐眸。
“慕容飛瀾,本王警告你,如果今天日落之前,風清揚沒有出現在母妃的清涼殿,本王保證,明天大街小巷都會知道慕容大將軍是嬌滴滴的女兒身。”君洌寒冷厲的丟下一句,再次越窗而去。
飛瀾無奈蹙眉,她明知道君灝南在威脅她,但她卻不得不受他的威脅。當初君洌寒爲了瑜琳而不將寧王定罪,她就知道,一定會留下後患。
她去御醫院將風清揚從被窩裡扯出來,直截了當的說道,“跟我去一趟清涼殿。”
“去清涼殿幹嘛?就一個半死的老太婆,又沒有美人。”風清揚甩開她的手,懶懶的倒回牀榻。
飛瀾蹙眉,半靠在牀榻邊,低斂了眸光,微聲道,“寧王知道我的秘密,如果今天你不去,明天我的身世就會被公佈於衆。風清揚,我知道你的爲難,飛瀾不會強求。”
輕微的嘆息後,她便要離開了,而風清揚卻一個鯉魚打挺從牀上坐起來,扯住她的衣袖,大步向清涼殿的方向走去,邊走還邊嘀咕着,“小爺真是欠了你的,若是被皇上知道我給那老太婆治病,還不扒了我的皮。”
飛瀾還是第一次走進清涼殿,若用一個詞來形容,那便是金碧輝煌。她從未想過,清涼殿會奢華至此。
“別看了,薛太妃爲人奢侈無度,寧王成人後,更是遍尋天下至寶收羅到清涼殿中,人家不給的,他們就搶。你以爲先皇爲何不喜歡他們母子!”風清揚快步上前,在殿前停住腳步,對一旁小太監道,“通稟你家王爺,就說風清揚前來爲太妃娘娘診治。”
很快,他們被請入內殿,華貴璀璨的孔雀屏風後,就是薛太妃的鳳榻。一個小宮女簽了紅線出來遞到風清揚面前,怯聲道,“請風御醫爲我家娘娘診脈。”
風清揚甚爲不耐的將紅線扯斷丟在地上,有些憤憤的道,“我風清揚從不弄這些虛假的東西糊弄人,寧王若是信不過我,我現在就可以離開。”
屏風內沉默了一陣子,而後,兩個小太監緩緩將屏風離開。豔麗奢華的鳳榻上,躺着一個蒼老瘦弱的婦人,她昏迷着,卻眉心緊蹙,看得出仍在痛苦的掙扎。君灝南坐在鳳榻便,身上蟒袍褶皺,早已沒有往日的神氣。他的面容也有些憔悴,不停的搖晃着婦人的肩膀。“母妃,你醒醒,兒臣爲你找了風清揚來,他是神醫,一定可以醫好你的,母妃……”
不知爲何,面前的這一幕竟讓飛瀾有所觸動,或許君灝南稱不上什麼好人,但至少,這個男人至孝。
看着榻上行將就木的老人,飛瀾突然響起了已逝的父親,他也曾在病榻上苦苦的掙扎。
風清揚摸了薛妃脈象,又向隨身伺候的宮人詢問了幾句。而後君灝南便急切問道,“本王的母妃的身體究竟如何醫治?只要能醫好母妃,無論多名貴的藥,本王都可以尋來。”
“鳳血龍膽,王爺可否弄得到?”風清揚嘲諷的回了句,果見君灝南的臉色陰鬱了下來。
風清揚倒也不轉彎抹角,毫無避諱道,“御醫應該對王爺說過,太妃娘娘大限將至,無論用何種藥物,也不過是拖延時間而已。風清揚是醫者,並非神仙,恕我無能,救不了太妃的命。”
風清揚的話似乎泯滅了君灝南心中最後一絲希望,他俊顏閃過疼痛之色,片刻後才道,“好,那就盡你所能延續我母妃的命。”至少,他要她撐到最後一刻,親眼看到他身披龍袍,面北稱帝。
風清揚草草的寫了份藥方,讓清涼殿的宮人按方子拿藥便是。然後就扯着飛瀾離開。回到御醫院,風清揚翻箱倒櫃的找了一隻千年何首烏丟給飛瀾,“去給那老太婆送去吧,或許還能再多撐一段日子。”
飛瀾一笑,問道,“爲什麼?”他並沒有理由幫薛太妃母子。
風清揚不以爲意的聳肩,道,“我曾在師祖面前發過誓,除非不醫,若要醫治便一定竭盡所能。寧王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才放心讓我去給薛太妃醫治。”
……
飛瀾再次回到清涼殿的時候,奇怪的是,殿內竟空無一人,宮殿寂靜空蕩的有些詭異。只有孔雀屏風之後,不時傳來婦人的輕咳聲,伴隨着男子低沉的語調。這聲音,飛瀾是再熟悉不過的,只屬於那個叫做君洌寒的男人。
“朕該恭喜姨娘,風清揚一來,您又能多活上幾天了。”君洌寒負手而立,鳳眸微眯,透出邪冷之色。“朕總覺得這清涼殿有陰邪之氣,明日相國寺的法師會來給姨娘驅鬼辟邪,說不定,姨娘的病就好了。”
婦人的咳嗽越來越急迫,十分吃力的擠出一句,“你少在哀家面前貓哭耗子,你會有那麼好心?哀家不信你,更不信那個風清揚,他開的藥哀家是不會喝的。”
而此時,飛瀾就站在殿外,她緊握了下手中的千年何首烏,脣角彎起一抹自嘲的笑,看來,倒是她和風清揚自作多情了,人家薛娘娘壓根就不領這份人情。
短暫的沉默後,君洌寒溫沉的聲音再次傳來,“姨娘,這次你當真辜負了朕的好意,放心,朕會讓風清揚好好的醫治你,讓你如此痛快的了結,豈不是便宜了你,朕會讓你在絕望中掙扎,讓你眼睜睜看着朕如何將你的兒子逼上絕路。”
分明是溫潤的聲音,但飛瀾就是覺得有莫名的寒意刺入心口,生疼了一下。這真的是她認識的那個君洌寒嗎?爲什麼突然變得那般陌生。
猛烈的咳聲之後,竟然是薛妃狂妄的笑,“君洌寒,你以爲你還能得意多久?先帝費盡心機讓你坐上皇位,但你終究只是個傀儡皇帝而已。莊氏外戚專權,豫南王狼子野心,顧非凡更不是省油的燈,哀家只要還有一口氣,就要看着你是如何被這三方勢力拖垮。”
薛妃失去理智的仰天大笑,“哈哈,君洌寒,你和你娘那個賤人一樣,不過是個下賤的胚子,你沒有資格繼承皇位,皇位是灝南的,是灝南的……哈哈……”
君洌寒冷冷的看着她,哼笑,“那姨娘就睜大了眼睛,好好看着朕如何一個一個的擊敗他們。朕絕不會讓姨娘失望的。”
他丟下一句,拂袖轉身,而此時,飛瀾就站在屏風之外,連躲閃都來不及。他看着她,深邃的褐眸斂了所有情緒,反而讓飛瀾越發慌亂。
她將頭壓得極低,根本不敢看他,只覺得胸口中心臟狂跳的厲害,好似做錯事被大人抓包的孩子一樣。而他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冷漠的將她向外拖去。力道之大,恨不得將她的骨頭捏碎一般。
他步子極快,一路走出清涼殿,飛瀾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因爲幾天前剛下過雪的緣故,青石板路上鋪滿了厚厚的積雪,腳踩上去,發出嘎吱的清脆聲響。
而不遠處,一排宮燈由遠及近而來,爲首的正是大太監徐福海。君洌寒高大的身體遮住了飛瀾視線,以至於他突然停住時,飛瀾來不及收住腳步,硬生生的撞在了他堅硬的脊背。
君洌寒的臉色依舊十分難看,他盯着徐福海,不耐的開口,“你最好是有要事稟報。”
徐福海踉蹌的跪在地上,眼角餘光瞥了下飛瀾,有幾分猶豫。
“有話就說。”君洌寒越發不耐。
“豈秉皇上,洛貴妃有孕了。”
徐福海的話猶如平地驚雷,不僅僅是飛瀾,這一次連君洌寒都有片刻的驚錯。洛青纓有孕?怎麼可能?不,不可能,也不應該。
他手掌下意識的更用力,想要去抓緊什麼,而飛瀾卻快一步掙脫了他的鉗制,她那樣的固執而決絕,爲了脫離他,腕間甚至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跡。
“去把風清揚給朕叫來!”他低吼了句,轉身看向飛瀾,她低着頭,以至於他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卻有一種淡淡的隱痛在彼此之間逐漸渙散。
他深深的看着她,遲疑片刻後,才沉聲道,“在清涼殿,無論你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要統統忘記。”那般霸道的語氣,並非懇請,而是清清楚楚的命令。
飛瀾屈膝跪地,平靜道,“臣遵旨。”
君洌寒有短暫的遲疑,他似乎想說什麼,但終究什麼都沒有說。而後,拂袖而去。
直到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離開,飛瀾依舊筆直的、僵硬的,跪在原地,白色雪衣翩飛,如同堆砌的雪人一般。
*
養心殿內,風清揚戰戰兢兢的站在君洌寒面前,雖然龍榻上的男子溫潤如玉,但風清揚就是知道,他動怒了,並且是非常的惱怒。
“風清揚,你是不是該給朕解釋一下,洛青纓爲什麼會懷孕?你給朕弄那些花花草草的時候,朕記得你可是拍着胸脯保證的。”
君洌寒做事一向不留餘地,他曾經讓風清揚配了一種藥,女子服下後,會終身不孕。但風清揚婦人之仁了,他覺得殘忍,所以,他按照古書找到了這種絕息花,只要龍涎香相遇,同樣可使女子不孕,但如今,卻出了洛青纓這個意外。
“回稟皇上,臣已經去洛貴妃的寢宮查看過,聽她宮中的侍女說,貴妃對花粉過敏,所以剪掉了花芯,以至於功效大打折扣,纔會出現意外。”
君洌寒單手托腮,斂眸不語,一雙深諳的褐眸中,席捲着深不見底的漩渦,讓人覺得十分可怕。
氣氛一時間沉寂了下來,風清揚自問沒有他沉得住去,於是開口道,“皇上,洛貴妃的孩子不能要,洛青川此人野心太大,難保不擁兵自重,挾天子以令諸侯。”風清揚跟隨飛瀾在邊塞呆了五年,他自是清楚洛青川的爲人。
“嗯。”君洌寒應着,並沒有什麼過多的表情。
風清揚卻追問,“皇上可有何打算?”
又是沉默,半響後,君洌寒才緩緩吐出一個字,“等。”
“等?”風清揚不解。
君洌寒一笑,城府極深。“洛青纓的事,不必我們動手,現在,只怕有人比我們更坐不住了,借力打力纔是上策。何況,這或許是一個契機。”話落間,他的眸色又深諳了幾分。
契機?風清揚不解的愣了片刻,但跟在君洌寒身邊久了,他早已學會不該問的不問。
不知最近是否是多事之秋,洛青纓的事尚未解決,便發生了一件更爲頭疼的事,京城十萬御林軍統領龐統被暗殺,刑部查了十餘日竟一點頭緒都沒有,帝王震怒。
養心殿中,劉錦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而主位之上,帝王專心的批閱奏摺,整整晾了他半個時辰。
劉錦跪的幾乎麻木,忽聽啪的一聲,一摞奏摺劈頭蓋臉的砸了過來,帝王溫怒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你自己看看這些奏摺,豫南王、莊氏、還有朕那個二哥,都盯着御林軍統領的位置不放,無論落在他們其中誰的手中,朕這個龍椅也就做到頭了。”
劉錦跪在地上,一動不敢動,屁聲都不敢吭。他、龐統、風清揚都是帝王一手調教,更是帝王心腹。出事之前,君洌寒曾命他調遣暗衛保護龐統,那時,帝王已意識到危險。要怪就怪龐統好色貪杯,龐統死在風月樓頭牌歌姬寶兒的牀上,倒是應了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告訴刑部三天內給朕結案。”君洌寒冷聲又丟出一句。
劉錦一急,戰戰兢兢的回道,“皇上,此案全無頭緒,莫說是幕後主使,連半分蛛絲馬跡都沒有留下,別說三天,就是三十天也不可能破案……”
未等他將話說完,啪的一聲碎裂聲響,青花茶盞在他腳邊碎裂,伴隨着的是帝王冷怒的聲音,“查不到真兇就弄個替死鬼,這種事刑部不是最拿手,還用朕來教你們!”
“是,臣領命。”劉錦總算是懂了,帝王的意思是不打算在查下去了。
再追查下去又能如何,除了他的那位好二哥,還有誰有這麼大的膽子,又有這個通天的本事暗殺御林軍統領。即便蒐羅到證據,他目前也動不了君灝南,那又何必浪費心裡繼續追查下去。
“皇上,目前最棘手的是找人接替龐將軍的位置。”劉錦不怕死的又道。
帝王冷漠,一雙墨眸深沉的駭人。靜默良久後,才聽得一句,“你退下吧,朕自有主張。”
劉錦尚未離開養心殿,只聽殿內帝王對徐福海吩咐道,“宣慕容飛瀾入宮。”
劉錦腳步一頓,他終於明白皇上今日爲何如此動怒。邊塞戰事一了,君洌寒便不打算再將飛瀾捲入漩渦之中。但如今龐統一死,有能力接替這個位置,又值得信任的人,就只有慕容飛瀾一人。
劉錦走後,君洌寒一個人坐在偌大的宮殿中,心緒莫名的煩亂。他一直盡最大的努力讓飛瀾遠離紛爭,他想傾其所有的護她周全,終究還是做不到。這父皇臨終託付的江山,他必須守住。
養心殿外突然傳來吵雜之上,你想要安靜的時候,也偏偏有人不讓你順心。
“徐福海,外面怎麼了?”君洌寒不耐的詢問。
“回稟皇上,是瑤華宮的宮人,貴妃娘娘那邊又鬧起來了。”徐福海一臉爲難的回道。
君洌寒冷哼了聲,那個蠢女人當真是一天不得消停,自從懷了孩子,這後宮都要裝不下她了。
“擺駕瑤華宮。”君洌寒起身,淡漠的丟下一句。
剛邁入殿門,便聽到殿內傳來女人尖銳的哭鬧聲,震得耳膜生疼。地上更是一片狼藉,精美茶盞,珍品古玩,能摔的幾乎都摔了,他的貴妃娘娘奢侈揮霍絲毫不亞於當初的薛妃。君洌寒俊顏淡然溫潤,但眸色卻冷到極點。
“皇上!”洛青纓見到君洌寒前來,撲入他懷中,哭的更洶了。
君洌寒一笑,笑靨如沐春風,卻一絲一毫不達眼底。他輕擁着她,低魅道,“又是誰欺負朕的貴妃娘娘了?哭的跟個淚人似的,朕可是要心疼的。”
“是不是宮裡伺候的奴才不順心意,朕讓內務府再選一批過來。”君洌寒又道。
撲通幾聲,瑤華宮當值的太監宮女跪了滿地,一個個戰戰兢兢的發抖着。他們在宮中服侍多年,自然知道帝王口中所謂的‘換一批人’並非字面上的意思那麼簡單。
“回稟皇上,娘娘今日晨起身子便不適,御醫開的安胎藥越喝肚子越痛。”掌事宮女荷子顫聲回稟道。
君洌寒劍眉一挑,看向懷中哭的梨花帶雨的女子,“愛妃是懷疑有人要害你?”
“臣妾不敢妄自定論,一切但憑皇上做主。”洛青纓弱聲道。
君洌寒心中冷笑,若是不敢,也無需上演今兒這一出了。“哪個御醫開的方子?”君洌寒問。
“御醫院的張御醫。”荷子答道。
“徐福海,你去處置吧。”帝王又道。
“老奴遵旨。”徐福海躬身退了出去,皇上的意思,自然是要這個人在宮中永遠消失了。這張御醫莫名當了炮灰,也的確無辜了些,要怪也只能怪他時運不濟。
“朕命風清揚親自照料你的胎,這下愛妃可以放心了吧。”
“還是皇上疼惜臣妾。”洛青纓嬌笑着靠在君洌寒胸膛撒嬌,“皇上今夜留下來陪臣妾好不好?”
“嗯。”君洌寒含笑點頭,將她打橫抱起向內殿而去。
洛青纓靠在他懷中,青蔥的指尖挑.逗的劃在男子結實的胸膛。氣息極盡曖昧,但君洌寒的眸子卻是冷的,沒有絲毫情緒之色,對她,他着實提不起興致,能繼續敷衍着,已經是他的極限。
“別胡鬧,愛妃肚子裡還懷着小皇子。”君洌寒抓住她不安分的手。
洛青纓又是一笑,媚聲道,“臣妾就知道皇上一定會疼小太子的,他可是皇上的第一個子嗣呢。”
君洌寒脣角浮起一絲冷笑,太子?說她蠢還真是蠢到了家,且不說肚子裡的是男是女,‘太子’這個詞本就是後宮嬪妃的忌諱,即便心裡這麼想,也絕沒有人敢這麼說,洛青纓當真是個奇葩,不怕死的很。
“皇上。”見他久久不語,洛青纓拉長了語調低喚。她故意說了‘太子’就是要試探一下君洌寒的態度,結果這一試,他當真就不接話了。弄得她心裡一點底兒都沒有。
“不是不舒服嗎?那就早些歇息吧。”君洌寒在她額頭吻了一下,翻身躺在牀榻之上。
洛青纓枕在他手臂,卻絲毫沒有睡意,帝都御林軍統領遇害,哥哥千里傳書,讓她向皇上舉薦自己人,她身懷皇嗣,在皇上面前也說得上話。
“皇上,臣妾聽聞御林軍統領龐將軍被暗殺,十萬御林軍不可無統帥,皇上要早日定下人選才是。”
君洌寒鳳眸微眯,目光緊盯着洛青纓,等着她的下文。過分犀利的眸光,讓洛青纓心口一顫,她緊抿着脣,還是將意圖說了出來,“臣妾想向皇上舉薦一人,中郎將夏弘,此人文韜武略,是難得的將才。”
君洌寒脣角淺揚,帶着冷諷,若他記得不錯,這位夏弘應該是洛家表親,倒是有些蠻力,武功還算上的了檯面,但腦子裡卻裝了一腦子漿糊,毫無智慧可言。將十萬御林軍交給這樣一個酒囊飯袋,那他堂堂聖朝還真是無人可用了。
君洌寒久久不語,洛青纓心裡打鼓一樣咚咚狂跳不停,手心裡攥了一把冷汗。
“青纓,難道教習姑姑沒跟你說過,後宮不得干政嗎?”君洌寒的聲音,平淡的沒有一絲情緒。
“皇上!”洛青纓撒嬌的往他懷裡鑽。
“睡吧,這事兒朕會考慮的。”他實在是沒有耐心在繼續哄着她,君洌寒輕擁她在懷,順勢點了她睡穴之後,翻身而起,利落的披上外衣走了出去。
冬至夜寒,冷風刺骨。君洌寒走入乾清宮,遠遠的只見一抹纖弱的身影站在養心殿前,立於天地風雪之間,那一抹純白,純淨的不染世間一絲塵埃。
君洌寒大步走過去,將飛瀾一把攬入懷中,也不知究竟在殿外站了多久,她的身體都是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飛瀾的身子一向畏寒,她卻在寒風中等了他幾個時辰。君洌寒心口一陣陣的抽痛着。
“徐福海,你給朕滾過來。”君洌寒怒吼了一聲。
“老奴在,老奴在這兒呢,皇上。”徐福海連滾帶爬的跪倒在君洌寒腳邊。帝王的心尖站在殿外,他哪兒敢躲清閒,就知道皇上回來一定會責問。
“誰讓你將飛瀾關在殿外的?她畏寒難道你不清楚嗎?”
“老奴,老奴……”徐福海戰戰兢兢的說不出話來。反倒是飛瀾平淡開口。
“皇上不必責怪徐總管,是飛瀾要站在殿外等的,君臣之禮不可廢。”她話音剛落,身體卻已經被君洌寒打橫抱起,向殿內走去。
“自己滾去慎刑司領板子。”君洌寒冷冷丟下一句。
飛瀾安靜的靠在他懷中,臉色卻是慘白的,她懂得,她慕容飛瀾從來都沒有任性的權利,總會有無辜的人要爲她的任性埋單。
養心殿內燃燒着無數個火盆,君洌寒將飛瀾緊擁在懷中,她的身體在他胸膛中一寸寸柔軟溫暖下來,他修長的指穿過她柔軟的髮絲,獨屬於女子的淡淡馨香縈繞在鼻端。君洌寒低頭吻在她頸窩。
“還在和朕鬧脾氣?”他溫聲問道。
飛瀾默默搖頭,她不能,也不敢。淡聲詢問,“皇上找飛瀾來,是因爲龐統被殺一事嗎?”
“嗯。”君洌寒應了,對她,他並未想隱瞞什麼。“朕想讓你接替龐統的位置,統領十萬御林軍。”
短暫的沉默後,飛瀾點頭說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