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甄天琪走過了兩個街區後來到了四橋附近,這裡的人流量平時並不大,不過一早一晚會有一些退休在家的大爺大媽們在江邊的小公園遛彎,所以一有個風吹草動,藉着這些嘴巴,沒有半天也用不上一天功夫,整個W城就都會知道——比如前一段的餘琛自殺案。
記得之前在這裡打撈上餘琛的屍體的時候,幾乎轟動了整個城市,四橋附近的住戶們也吵着要賣房,沸沸揚揚的連也出面安定居民。不過現在看來,實際上並無必要,即便人死了,也是別家的事,大家吵吵嚷嚷的也就是一陣,過去了便過去了。所以這纔過去幾天,路人們又是一臉閒適的在小路上遛着彎,絲毫不見一絲半點的緊張氣息。
“人命在他們眼中並不值錢。”甄天琪用腳尖碰觸江堤的臺階,“哪怕是至親的人,一旦遇見利益的衝突也會選擇放棄,至少我所看見的是如此,所以我之所以選擇與你合作就是因爲我不想被人放棄。”
男人的聲音低沉而溫柔,“那就主動放棄好了,比被人放棄要好很多。”
是的,既然註定會被人放棄,那麼不如自己乾脆一些。
電話亭中有人在打電話,“已經接走了,最好隱藏的深一些。”黑色的帽子壓得低低的,看不見那人的臉,陽光正好,適合散步的好天氣,悠哉悠哉的腳步漸漸走遠。
甄天琪看着餘珉坐進車裡,然後轉身從來的路回返,這條小路是濱江的小區附近新建的,沒有多少行人也幾乎沒有什麼機動車經過,顯得清淨的很,好久沒這樣出來透氣了,每天就在昏暗的房間裡不停的爲可憐人們植入夢境,這麼多年了,她真正見到陽光的時候又有幾次?蒼白的臉色經常會在照鏡子時嚇到自己。
爲什麼自己是一個植夢宅她一直都在問自己,假如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不會縱夢境的話,那麼是不是會更快樂一些。
假如世界上不再有植夢者的存在,那麼或許會好很多。
那就毀了他們吧,好嗎。
(2)
甄天淇回到家裡時甄姨還沒有回來,屋子裡還是一如既往的昏暗,窗簾緊緊的合着,是那種很貴的遮光布。她眯了眼睛站在客廳中央,腦子中微有一絲混沌,不過只是一瞬便又恢復了清明。
植夢者編織夢境也是需要一定的環境,昏暗的房間無疑是最適合他們的,而這樣的後果就是植夢者們在這種條件下的生活會讓他們的膚色變得蒼白,就好比她。他們就好比吸血鬼,生活在陰暗的世界中,外面的光鮮世界不過是曲指一彈的瞬間,只有編織的夢境纔是永恆。
而她恰好需要陽光,哪怕是在陽光下會灰飛煙滅。
甄天琪走到臥室,把兜裡的一個U盤插在電腦主機上,裡面有一個I格式的短視頻,大概一百兆。
並不是很高清的畫質,有些模糊,只能看見一個女孩子的背影,長長卷卷的頭髮,墨綠色的長風衣,背影看起來有種弱柳扶風的感覺。女孩子站在江堤邊的臺階上,身邊是一棵老柳樹,枝條垂在地上,半遮住女孩子的身影。
甄天琪用手支住下頜,身子動了一下,調整到一個更舒服的姿勢上。微笑的看着視頻中的女孩子從江堤上跳了下去。二十分鐘。
她滿意的點點頭,然後打開郵箱,找到一個郵箱地址,並把視頻發了出去。
頁面上顯示着發送成功,她關上頁面,然後在google上打了一個名字。結果很快出來。
沈聿。W省公安廳一級警監。照片上的男人神色淡淡,俊美的五官,冷毅的氣質。
我的工作暫時完成了,甄天琪笑着這樣說。沈聿。
希望你不要辜負我的一片苦心。
(3)
郵件來的時候,沈聿正在看一份文件。
“吶吶吶,我說,爲什麼不直接要求要重新驗屍?他們的公安部公文不是假的嗎?”廖新新摸了一根黃瓜在啃,嘴裡口齒不清的,“再不驗屍餘家人就要把屍體領回去火化啦!”
沈聿又翻了一頁文件,毫無反應。
廖新新癟了癟嘴,老實的拿着黃瓜窩到一邊去了。
餘琛現年23歲,在因莫名陷入昏睡而長期休學之前是Y大大二的學生,學習成績優異、待人真誠,在系裡人緣極好。沈聿眯了眯眼,這樣一個優秀的男孩竟然會突然自殺,還真是件奇聞軼事。
餘琛的遺孀,葛天羽,現年23歲,爲Y大大二的學生。兩人在登記結婚之前並不認識,據說是由於餘氏房地產公司董事長即餘琛的父親根據解夢而得出需要衝喜的結論從而嫁入餘家的,其母爲餘家的管家,姓甄,丈夫早亡,膝下僅剩兩個女兒。沈聿用筆在這裡畫了一條犀真是有眼光的母親。而也正是這位甄秀是這次餘家家產爭奪的主力之一。
正要往下翻,電腦響了一聲,似乎是郵件。沈聿放下文件,目光轉向電腦屏幕。
收件人:沈聿
沈聿皺了皺眉,這個發件人id很陌生,信件內容就是一個網址。他眯眯眼,鼠標移動到那個網址上,點開。
郵件應該是與病毒一同入侵,不過似乎並不是什麼惡性病毒,只是強迫性的全屏播放狀態。
是一個I格式的短視頻,僅有二十多分鐘。是一個穿着墨綠色風衣的女孩子,站在江堤上,畫質極爲不清晰,女孩子的身影有一些扭曲感,看着十分不舒服。沈聿在看到女孩子從江堤邊的臺階上跳下去後,眉頭上挑了一下,然後低頭看向文件。
葛天羽,現年23歲,爲Y大大二的學生。爲餘琛遺孀,現在是餘家家產的合法繼承人,其母甄秀爲餘家管家,也是爭奪餘家家產的主力之一。
照片上的女孩子極其漂亮,清純與嫵媚的氣質在她的身上似乎很巧妙的融合到了一起,沈聿又將目光調轉到屏幕上,視頻正好播放到穿着墨綠色風衣的女孩子跳下江堤之前的那一個鏡頭,女孩子回過頭似乎是看了鏡頭一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沈聿將文件向後翻了翻。
葛天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