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民們全部倒吸一口冷氣。
小七的死死盯着走向那對母女的那個士兵,那人大約三十多歲,邁着四方步,悠閒的握着刀,壞笑着,彷彿他要殺的不過是隻貓貓狗狗而已。
羅華髮覺小七情緒有些異常,他突然想起,小七曾經和自己說過她的身世,他父母也是死於官兵之手,如果不是父母死命護着,只怕小七早就成了一具白骨,他擔心小七會忍不住出手,剛想拽住小七,小七卻轉頭對他說了一句:“一會兒趁亂逃走,去大營,見到我哥,跟他說洪都的事。”
羅華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徐小七就已經將右手搭上羅華的肩頭,用力一拍,整個人借力一躍而起,隨後在難民們跪趴的後背、肩頭輕盈一點,急速竄出人羣,沒等那準備殺人的士兵反應過來,徐小七就已經奪下他的刀,然後一刀劃在他脖子上,瞬間一道血線就射了出來,徐小七嫌棄他的血髒了那對母女的衣服,隨後一腳將他的屍體踹出去老遠。
徐小七接下來一刀逼退了踩在小女孩身上那人,然後穩穩的落在地上,長刀一橫,決絕的擋在她們母女面前,剎那間衣袂翻飛。那一瞬羅華竟然看的有些失神。
樑大人沒想到這時候竟然還有人敢反?當他聽到聲音後立即調轉馬頭,盛氣凌人的掃視全場,卻發現鬧事兒的竟是一個偏矮的瘦子。
樑大人瞪着陰毒的三角眼,上下打量着徐小七,此時的徐小七粗布白衣,頭髮簡單的盤起,原本微微紅潤的臉頰,多日風吹日曬後有些灰暗,咋一看竟然難以分清是男是女。“你是誰?”樑大人厲聲問道。
徐小七手裡握着刀,冷冷一笑:“你不配知道!”
樑大人怒了,他臉上的肉都開始有些顫抖:“那你就去死吧!殺了她!”
說完,手下幾個人就握着刀槍衝徐小七而去,羅華手心裡一把冷汗,徐小七武藝確實超羣,但是架不住人多,只見徐小七踹開身側那人之後,一刀砍在了另一人的腕子上,那人手一折,刀就落了地,但是立馬就有其他人從後面補了上來。
即便是鐵打的,也經不起這車輪戰術。
羅華焦急萬分,正無計可施突然靈光一閃,他扒開難民跑到人羣中間。扯着嗓子大喊:“他們人沒有我們多,快跑啊,再不跑就真得等死了!”
說完羅華扯過身邊的一人撒腿就跑,那些難民一愣,看見有人已經開跑了,也開始爭先恐後的跟着往外跑,確實,回去只有死路一條,趁亂跑出去沒準兒還有生路。
人羣一下子亂套了,大家都瘋了一般的往外跑,圍在四周的士兵被瘋狂的人羣衝的東倒西歪,樑大人一看到手的鴨子就要飛了,急了,立馬指揮人馬圍住失控的難民,徐小七這邊的壓力驟然下降。
羅華一見徐小七那邊壓力少了,心下不由竊喜,他繼續聲嘶力竭的喊着:“快衝啊,那邊的人都跑出去了,誰跑出去,誰就能活啊——”大傢伙一聽有人都已經跑出去了,於是立馬精神頭兒就更大了,鉚足了勁兒往外衝。
“趕緊跑——搶他們的刀——”羅華一邊跑一邊蠱惑。
“跑啊——”人羣不少人開始跟着喊了 起來,男人們挺起胸膛,用自己的身子擋住士兵的刀,女人們平日裡只會切菜的手,抓起男人們擋下的刀瘋了一般的砍向那些士兵,就連七歲的孩童,八旬的老人也開始加入了混戰,沒有武器的小孩兒可以用牙咬,沒有牙的老人就用手扣、、、、、、所有的人都拼了命,只不過爲了一條活路、、、、、、
“給我殺了這羣刁民!”樑大人狠毒的聲音在衝着士兵喊話。
突然他感覺耳邊一陣涼風逼了過來,來不及細想,趕緊附下身子趴在馬上,羅華的匕首貼着他的後腦勺削了過去,一縷頭髮慢慢悠悠的落在他眼前。
這個樑大人雖然作威作福草菅人命,但是畢竟也是跟着張士誠從東南海沿岸一路打出來的,手下還是有一根真本事的。只見他一彎腰躲過羅華的一擊之後,迅速翻身過來,背躺在馬背上,雙腿猛地踹向羅華心窩,羅華一看,立馬翻身下馬,從馬腹下躥了過去,同時一刀紮在馬肚子上,劃了過去,馬兒吃痛,嘶鳴一聲,猛地一下子竄了出去,冷不伶仃將樑大人甩了下來。
羅華一見樑大人落地,立馬憋足中氣,大喊一聲:“他們領頭的已經死了!”
在場很多人都看見樑大人落馬,這會兒聽到他已經死了的消息,難民們更加興奮了,而張士誠那些士兵開始有些慌亂。
此時樑大人從地上爬了起來,吐了口唾沫地上:“你才死了呢?都給我守住!”說完握着刀就向羅華砍來。
樑大人能走到今天,確實還是有幾下子的,他路子極爲剛猛,刀刀砸到地上都能砍出一道小坑。
羅華不禁咂舌,今天是碰到了硬骨頭,不敢硬接,他一閃身躲過迎面的一刀,剛轉過身,緊接着身後有風聲到,羅華握着匕首反手就是一刀擋了過去,硬是生生接下了這刀,只覺得虎口生痛。
羅華後退數步才站穩,樑大人:“哪來的的無恥小子,報上名來。”
羅華右手握緊匕首,左手擦了一下口角微微溢出的鮮血,壞笑着:“刁民。”
“什麼?”
羅華:“你不是說我們叫刁民嗎?”說完握着匕首再次欺身而上,羅華這幾日經過徐小七的指點,在武學方面大有進步,但是對陣這種身經百戰的老兵,還是有些稚嫩,他力氣比不過這些人是他很大的弱點之一,總是在躲閃,另樑大人不由得怒火中燒,緊接着他手裡的刀使得虎虎生風,羅華再快也得接上幾下子,很快他的虎口就開始發麻。
樑大人看到了羅華的弱點,趁着他喘息的間隙,緊接着朝咽喉就是一刀,羅華飛快地一仰頭,這刀擦着羅華的皮膚就掃了過去,還沒等羅華直起身,樑大人的刀突然方向一轉,刀刃直接立了起來,然後迅速垂直削了下去,這時要將羅華開膛破肚啊。羅華躲無可躲,一身冷汗,突然一聲嬌叱,徐小七飛身前來,舉刀別住了這致命的一擊,羅華“啪的——”一聲跌倒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氣。
徐小七將刀使得密不透風,樑大人一時之間節節敗退。
“小玉,怎麼樣?”徐小七逼退了樑大人,百忙之中還有心情關照羅華。
羅華嫌棄手裡的匕首太短,迎敵吃虧,他一腳踹倒身後的一個士兵,奪了他手裡的長槍,隨後一槍掃開了身邊圍過來的士兵,和徐小七靠攏在一處:“姐,放心!”
此時在場的難民已經基本跑了個差不多,樑大人看着剩下的幾個老弱病殘的人,不由得怒火中燒:“把這兩個人給我殺了!”
士兵們迅速圍了過來,裡三層外三層,徐小七不由得眉頭一皺:“一會兒我引開敵人的注意力,你儘量逃跑!”
羅華搖搖頭:“不行姐,我不能丟下你。”
徐小七背對着羅華:“我們兩人必須出去一人,洪都還等着我們。”
羅華堅定的說:“我留下,你走!”
徐小七氣急:“別鬧,以你的功夫拖不住他們。”
羅華本來視死如歸,但是此刻突然覺得自己被打擊了,他焉了一會兒,然後說:“姐,我拖不住他們,也沒準跑不過他們啊,還是你先走勝算大。”
徐小七暫時也沒有對策,心想也許這就是天意,“一會兒,誰有機會誰先走。”徐小七的語氣帶着不容置疑。
羅華只能點點頭。
包圍圈越來越小,樑大人看着包圍圈裡的兩姐弟,惡狠狠地笑着。
徐小七身體緊繃,握緊手裡的刀,羅華也挺起胸膛,手裡的槍花一捥,就要拼個魚死網破,就在這生死存亡之際,突然“嗖——”的一聲,一道寒光飛速射來,那個樑大人身子往後微微一挫,隨後低下頭不可置信的看着一朵血花在自己的胸口綻開,接着他搖晃幾下,“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上。
徐小七看着還在微微顫抖的箭矢尾部,面色一鬆,由衷舒了一口氣。
羅華目瞪口呆的看着突如其來的變故,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緊接着鐵蹄聲陣陣,箭矢如雨般射了過來,徐小七一把拉過傻站着的羅華,將他壓在地上,羅華趴在地上只聽頭頂箭矢紛亂,哀嚎四起、、、、、、
“小七,你怎麼樣?”箭矢聲消,一雙大手就將徐小七從地上拉了起來,語氣極爲焦急。
徐小七一見那人立即笑了:“常大哥,我沒事兒,剛剛看到箭,我就知道是你來了。”
常遇春見徐小七完好無損,心裡頭一下子亮堂了,欣喜道:“你沒事就好。”隨後他看見了徐小七腳邊上的羅華,羅華還躺在地上傻愣愣的看着自己,常遇春問:“小七,這是誰?”
徐小七輕輕踢了一下羅華:“這是我才認的弟弟,小玉。”見羅華還愣着又踢了一腳:“趕緊起來,這是常遇春,常將軍。”
羅華一聽趕緊站了起來,但是更加傻眼了,媽呀,這是常遇春,常十萬啊,一身箭術出神入化,帶兵衝鋒所向披靡,人稱常勝將軍,電視裡、歷史書中,羅華曾經無數次聽說他的故事,心嚮往之,今日一見風采果然照人,那常遇春,身高大約七尺,面目黝黑,但是眉眼卻是俊朗,舉手投足間盡是灑脫。
見羅華傻傻的看着自己,常遇春轉頭看向小七:“你認了弟弟,徐將軍知道嗎?”
徐小七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不知道,見了面再說吧,不過小玉隨我姓藍,哥哥同不同意,都無所謂了。”
羅華一聽這是什麼道理,自己跟着小七本姓姓藍,她卻跟着徐將軍姓徐,怎麼想也彆扭啊。
常遇春還想說什麼,突然瞥見徐小七的左腿上有血滲出來,眼神立即暗了下去:“小七,你受傷了?”
徐小七一整上衣下襬,擋住了血跡:“沒事兒,一會兒包紮一下就好了。”
看常遇春焦急的樣子,羅華心裡突然一動,他爲什麼這麼緊張徐小七?
還沒有等羅華想完,只見一個士兵來報:“將軍,投降的士兵已經清點完畢,一共八百零二十人。”
常遇春面無表情,冷冷的回了一句:“知道了。”
徐小七看着常遇春:“常大哥,我得趕緊見哥哥。”
常遇春微微一沉吟:“來人,先送七小姐和藍公子回營。”
羅華走出去老遠都沒有反應過來,原來藍公子說的是自己。
徐小七走後,常遇春緩緩走到那羣敗兵之前,站定一個個打量着,冰冷的眼神猶豫凶神惡煞,看的他們一個個垂着頭抖如糠篩。
“將軍,怎麼處置這些殘兵敗將。”屬下前來請示:“我們這次出來只帶了三百人,要是現在押回去,怕是不容易,要不要屬下派人請示吳王,看看他能不能派人過來接應”。
常遇春沒有說話,他越過下屬,走到那些人面前,從前面隨意點中了兩人,“你們兩個出來。”
那兩個被常遇春挑中的人,瞬間面如死灰,只覺得自己肯定凶多吉少,兩人的雙腿抖動着硬是邁不開一步,無奈只能由常遇春的屬下半拖半拉的給拽了出來。
兩人剛一出列就“噗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常將軍,饒命。”
常遇春沒有理他們,他只是淡淡地問:“你們叫什麼?”,此時他地聲音越是無波無瀾,越是讓人毛骨悚然。
那兩人對視一眼,左邊那人猶豫着先開了口,回道:“小的李虎。”
右邊那人也戰戰兢兢的接上了:“小的蔣六。”
常遇春微微點了點頭,隨後側身果決對屬下吩咐:“拉弓,上箭!”
常遇春手下的人雖然不多,但是這些都是自己親自挑選的精兵良將,對他的命令即使有質疑,也絕不會反抗,幾乎是瞬間便齊刷刷的搭箭在弦上。
那些降兵一看這架勢,都是無比驚恐的看着常遇春,盯着他的一舉一動。
只見常遇春冷冷的開了口,聲音比地獄裡地惡魔更令人膽寒:“除了李虎和蔣六,全殺不留!”
話音一落,箭矢便紛紛射到,“啊——”“啊——”的慘叫聲不絕於耳,鋒利的箭矢穿透了無數的胸膛,血流成河、慘絕人寰、、、、、、常遇春面色如霜,冷眼看着這一切,那兩個跪在地上的人渾身抖的像篩子。
李虎、蔣六聽着自己兄弟們在身後慘叫,卻無能爲力,只能閉上眼睛,聽他們在煉獄裡哀嚎,慢慢的身後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兩人渾身的骨頭軟了一般的癱倒在地上。
常遇春看着被血染紅的殘陽問:“知道我爲什麼殺他們嗎?”
那兩人搖搖頭。
常遇春有些咬牙切齒道:“傷小七者,我必誅之!。”
那兩人瞪着眼看着狠辣無比的常遇春,彷彿見鬼了一般。
常遇春接着問:“知道我爲什麼留你們一命嗎?”
兩人連搖搖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常遇春毫無溫度的聲音冷冷的響起:“回去告訴張士誠,人是我常遇春殺的,有本事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