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傍晚的風褪去了白日裡的炎熱,只剩下淡淡的溫暖,但是羅華卻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寒冷,似乎可以浸到人的骨子裡,凍住每一寸骨縫。
他死死盯着瞭望臺,那裡站着一個清秀的女子,她面色蒼白,眸中碎光點點,一臉的決絕,身上大紅的華服迎風飛舞,肆意的張揚着,映襯着她略帶病容的模樣,美的驚心動魄。
羅華的嘴脣不由自主抿成一條線,手握的死死的,連指甲扎入血肉中,都沒有感覺到,那是他第一次見她女裝。
平日總是戎裝,讓人都忘了她也是一女兒身,而今天這身衣服是她親自選的。
“城裡的人看好了,你們七小姐在我們手上!再不開城門投降,第一個殺的就是她。”
冰涼的刀鋒抵住那女子的脖子,那被稱爲七小姐的女子突然笑了,她衝着城樓上的人笑的一臉溫柔,她沒有理會那鋒利的刀刃,只是輕輕提起裙襬,往前走了一步,然後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中在刀鋒間轉了一個圈,裙襬飛揚,剎那間彷彿曇花一現,隨後一縷淡淡的血絲在頸上緩緩浮現,又沒入大紅的衣衫,彷彿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你這女人,發什麼瘋!”執刀的人大聲呵斥。
她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眼神更沒有分給旁人半分,只是笑着看向城牆上那個渾身緊繃的人。
她從未穿過女裝,也不是刻意女扮男裝,若不是世道艱難,哪個女兒不愛胭脂水粉,只是她沒有機會罷了,這身大紅的衣服看起來那麼像嫁衣,今早上她一眼便相中了。
一直被人稱爲“七小姐”,可誰知道七小姐幾乎沒有穿過一條羅裙,今日穿着這一身女裝,估計城裡的兄弟沒一個能認出自己,想到這裡七小姐自嘲般的笑了笑。
羅華的胸脯劇烈的起伏着,他看着那女子在千軍萬馬中笑意瑩然,但是這笑容的背後是決絕的去意,沒等羅華想完,那個嬌小的身影突然猛地掙脫開旁邊人的束縛,飛快的衝向瞭望臺邊,果決的跳了下去,彷彿折了翅膀的鳥兒。
羅華的心瞬間漏了一拍,他顧不上週遭的刀光劍影,大喊一聲:“不要——!”腿卻像是灌了鉛,怎麼也邁不開,眼睜睜看着那個紅色的身影越墜越快,、、、、、、
“啊——”羅華一身冷汗,猛的從牀上驚坐起來。
他深深的喘了幾口氣,平日清淡內斂的容顏,此刻看起來竟有幾分狼狽,一向沉穩的他努力調整自己的呼吸,平靜了好一會兒,才下地去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冰涼的水入了身體,羅華才覺得情緒漸漸平穩,突然門口傳來“咚咚——”幾下輕微敲門聲。
羅華一愣,沒想到半夜還有人來,他端着水杯走近房門,往外一看,貓眼裡站着一個睡眼朦朧的男人。
羅華無奈的打開房門,看着衣衫不整、頭髮凌亂的周少衣:“有事兒?”
周少衣嘟嘟囔囔的:“借你廁所用一下。”說完邁步就往裡面衝。
羅華無奈的讓出一條路:“怎麼了?”
周少衣忍不住抱怨:“真是倒黴透頂了,吃個飯車被撞,回個家電斷、水停,我這是得罪哪路神仙了,還讓不讓人過了。”
羅華:“、、、、、、”
周少衣解決完個人問題,才擡起惺忪的睡眼的打量羅華家裡的裝飾,真是房如其人,一樣的灰白冷色調,一樣的一絲不苟,家裡整潔的看起來有些空蕩,如果不是沙發扶手上攤開的那本書,說是樣板間都有人相信。
同樣是穿着睡衣,同樣是從睡夢中醒來,人家羅華怎麼看都是清清爽爽,再看自己,真是太接地氣兒了,周少衣就納悶兒了,羅華睡覺時就不打個滾兒嗎?
羅華無奈的看着周少衣:“你家電線被老鼠咬了?”
周少衣瞥了一下嘴:“難道廁所也被老鼠堵了?”
羅華端着水杯喝了口水,然後聳聳肩膀,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周少衣仔細聞了聞,羅華家裡似乎帶着消毒藥水的味道:“怪不得樓上樓下老鼠卻不咬你家,敢情是被你的消毒水薰跑了吧。”
羅華白了他一眼:“明天找物業看看吧?”
周少衣無奈的撓了撓頭:“算了吧,最近太忙,等這些案子告一段落,再說吧。”
羅華奇道:“那你這幾天怎麼辦?睡哪裡?”
周少衣一副氣餒的樣子:“辦公室,還能哪裡?”
羅華看着垂頭喪氣的周少衣:“行嗎?”
周少衣滿不在乎:“怎麼不行?一年我有半年睡在那裡,也不差這幾天了。”
羅華端着水杯微微一思付,他將下巴衝着周少衣擡了擡,周少衣一臉不解:“怎麼了?”
羅華淡淡的說:“那邊有鑰匙。”
周少衣一回頭,果真牆邊的櫃子上有一把銀色的鑰匙:“????”
“這幾天你就住我家吧。” 羅華沒再理會那個傻愣着的大個兒,端着水杯走回廚房。
“這不好吧”驚喜來的太突然,周少衣象徵性的推脫一下,難不成他是因爲今晚撞了自己的車,象徵性的表示一下。
羅華已經進了廚房,聞言轉過身來:“我可不想好容易回次家,半夜還要被人敲門。”
周少衣嘿嘿笑了一聲:“還是自己的弟弟好啊”
羅華沒再搭話兒,徑直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哎,我睡哪間?”周少衣在身後喊道。
“除了這間,你隨意。”羅華清清淡淡的聲音,隨着“砰——”的一聲,被關在了門後。
周少衣撇了撇嘴的功夫,那邊就熄了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