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王帆最後的那句話太過詭異,整間辦公室的警察都有了不好的預感。
肖欽抓起掛在椅子上的警服,立刻火急火燎地帶着一羣警察驅車趕往趙戈的家中。
但是他們還是來遲了一步——
等他們趕到的時候,發現趙戈家中的大門虛掩,他們也顧不得敲門,直接推門而入。
客廳十分乾淨整潔,就跟有主人在的時候沒有什麼不同。
其他警察面面相覷,心中的戒備升到了最高。
肖欽在前面打頭陣,一個人走到主臥門前,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事,得到贊同的點頭後直接一腳踹開了主臥的門。
沒人!
主臥空蕩蕩地沒有一絲人煙,一切都和趙戈被抓走那天的擺設一模一樣,沒有任何的不同。
肖欽急忙退了出來,和同事對視一眼後,看向了一旁的側臥。
那天抓捕趙戈的時候,他們也在,因此對那個不甘地瞪大了雙眼,穿着婚紗躺在地上的女人印象深刻。
而當時趙晴死亡的第一現場,就是主臥旁邊的這間次臥。
肖欽忍不住嚥了一下口水,一步一停地走到了次臥的門口。
和在對待主臥的肆意不同,面對已經死過一個人的次臥,不管是肖欽,還是其他警察,態度都要更加慎重,也更加擔心。
肖欽推了推門,被反鎖了。
後退一步,把位置讓給了擅長開門的同事。
“咔噠!”一聲清脆的開門聲在寂靜無聲的房間內響起。
肖欽心頭一鬆,拍了拍開門的同事,然後自己再次頂在了最前面。
緩緩推開次臥的門,肖欽等人的目光隨着門被推開的動作,小心地探進次臥之內……
一個身穿西服的男人躺在次臥的牀上,表情安詳而幸福。
但他的身下雪白的牀單卻早已被血色暈染成了紅色,襯着他的表情,這樣的場景讓人心頭一顫。
“啊!”一個才進入警局的警察口中發出驚慌而短促的叫喊。
肖欽回頭瞪了他一眼:“閉嘴!”
所有警察將手上的槍收了起來,一個個面色沉重地看着次臥內的景象。
肖欽臉上黑沉的色彩更是快要滴出濃墨,沉重的心情纏繞在他心底,怎麼也化不開。
這樣的狀況根本不是他們能解決的,肖欽只能摸出手機,給那個變態打電話。
“肖欽?抓到韓墨青了嗎?”
肖欽囁嚅着不知道怎麼開口,要是讓這個變態知道他們沒有去抓韓墨青,甚至還讓真正的幫兇無故死亡了的話……
白千佑的問話沒有得到回答,已經有些不耐煩:“問你呢,怎麼不說話?你不會又把事情搞砸了吧?”
他不懷好意的語氣讓肖欽心底一顫,連忙將此事現狀告訴了白千佑。
“不是,只是我打電話給韓墨青,結果接電話卻是王帆,而且他還說那房子是他借韓墨青的名義買下來的。”肖欽忍不住嚥了一下口水,“但是我們來抓王帆的時候,發現他已經死了。”
因爲真正想要抓韓墨青的人朵多,所以白千佑打電話的時候一直是擴音的。
肖欽的話一說完,白千佑立刻擡頭看向了朵多。
朵多並不知道王帆說的那些詭異的話語,但是她卻瞭解韓墨青那個男人。
她知道,韓墨青是不可能輕易出現的。
但即使如此,王帆的死訊傳來,她還是滿腔怒火。
她發怒不像其他人那樣喜歡大吼大叫,或者亂摔東西……
白千佑忍不住往後縮了縮,一臉戒備地看着朵多,唯恐她做出什麼出人意料的事情。
朵多摸了摸腰間別着的手槍,已經有些剋制不住心頭的怒火。
那個男人,把她耍得團團轉!
“把韓墨青的所有資料都調出來!”朵多手指捏得咔咔作響,眼裡噼裡啪啦地閃着電弧。
饒是和朵多相處了好幾年的白千佑,也從未見過這樣的朵多。
被她這樣注視着,白千佑渾身汗毛爭先恐後地冒了出來。
“好!”白千佑當機立斷,把這個燙手山芋丟給其他人。
“肖欽,你先回警局,把韓墨青的所有資料調給韓教授!”
因爲沒有掛電話,一直聽着那邊談話的肖欽:“……”那樣隨時會爆發的暴龍,他的小身板真的hold不住啊!
但是他也不敢違抗白千佑的命令,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答應了下來。
只是等他回到警局,調出韓墨青所有的資料給朵多後,意料之中地發現,朵多的臉色愈發難看。
因爲韓墨青並不是警方的調查重點,所以他的資料並沒有多少。
也就跟普通的目擊者一樣,只記載了聯繫電話,家庭住址之類的基本信息。
朵多隻是掃了一眼,立刻抓過薄薄的一張紙直接扔到了地上:“沒有其他的信息了?就這麼點?你們就沒有調查過他的信息嗎?”
“沒……”
“他把趙戈藏屍的房子全部買了下來,難道不可疑?難道不值得你們花費功夫去查一下?”
“我們有想過要查來着……”
肖欽在朵多的逼視下漸漸低下頭,無視都鐸背後一邊起身往外走,一邊對他不停使眼色的白千佑,把事實真相全抖了出來。
“但是白警官說他只是一個不重要的人,根本沒必要花費時間精力去調查……”
朵多瞬間扭頭,眼含殺氣地等着那個一看情況不對,就想逃離自己辦公室的男人。
被朵多逮到了,白千佑冷笑着看了出賣他的肖欽一眼,然後一臉平靜地看着朵多,語氣篤定:“要是你來負責這個案子的收尾工作,而那個人又不是你想找的人,你會浪費時間去查一個跟案件本身根本沒有多少關係的人?”
朵多氣悶,她確實不會!
但是……“你爲什麼不問過我之後再決定?”
“容醫生說這個案子最好不要讓你再接觸……”白千佑眼睛一轉,好奇地看向朵多,“容鈺然知道你當初的遭遇?”
“嗤!”朵多不屑地看着白千佑,“你會把你的遭遇告訴容鈺然?”
當然不會。
“可是容鈺然怎麼會特意叮囑我,不能讓你再參與到案件的掃尾工作?”
朵多眼神暗沉,恨得咬牙切齒。
因爲有個蠢貨在第一次遇見容鈺然的時候,因爲不知道她的身份沒有防備,就直接被催眠了,吐出一些關鍵詞。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韓墨青”這個名字。
“咚咚咚!”辦公室的大門被敲響。
朵多聞聲回頭,瞬間對上了項君歸一雙黑沉的眼睛。
那樣濃烈的黑色,像是漩渦一樣,幾乎要將她的神魂吸進去。
“嗤!”朵多扭頭,心底對那個在這個時候影響她的韓子卿大罵一頓。
那個人對韓子卿的影響已經越來越弱了,估計再沒幾天,她就會出現了。
在這之前,她一定要弄清楚韓墨青如今究竟是以什麼樣的身份在生活!
一個在逃的連環殺手通緝犯,如果還是用他以前那個知名生物研究者的身份,估計早就被警方察覺抓了起來。
“王帆在秦豐公司有什麼朋友,或者交好的同事嗎?”
肖欽僵硬着身體回頭,沒有表情的臉上硬生生地擠出一抹笑容,看起來十分詭異:“王帆性格比較獨,除了鄭毅和趙戈,基本沒有交好的朋友同事。”
朵多眸光一閃,他怎麼把鄭毅這個男人給忘了。
她目光炯炯地盯着肖欽,完全不覺得自己的眼神給肖欽的壓力有多大。
“鄭毅現在在什麼地方?”
“今天週三,應該在公司上班。”肖欽小心應答,唯恐說錯了一句話。
朵多點了點頭,轉身就往辦公室的門口走去。
之前一直虛張聲勢的白千佑的肩膀立馬垮了下來,生氣的朵多,真的讓人神經只能崩到最緊才能勉強應付。
肖欽原本也鬆了一口氣,但在不小心對上白千佑的目光後卻忍不住再次繃緊了身體,臉上的表情難看到讓人幾乎要產生他快要哭出來的錯覺。
但這一切,朵多卻根本沒有在意,也沒有回頭看一眼的意思。
她甚至直接越過了項君歸,一個人走向了警局大門。
項君歸心中不滿,卻只能轉身跟上去。
他和莫沫分手之後,原本是想要立刻趕到朵多身邊。
只是容鈺然把朵多的情況說得那麼嚴重,他即使再冷靜,也忍不住爲自己的心上人擔心。
朵多雖然只是一個分裂出來的副人格,但是被她的意識佔據的身體,卻是韓子卿的,他不能不擔心。
最後他還是在白千佑的辦公室門口,拐了一個彎,走到容鈺然的診療室。
因爲太過擔心,他幾乎是將韓子卿和朵多的所有情況都問了清楚,但容鈺然透露出來的情況卻讓他消化了很久才全盤接受。
所以他纔會這麼久才趕過來。
他知道朵多生氣了,雖然不像是對他生氣,但想到韓子卿,他還是在心底不住地說服自己不能跟她置氣。
否則,都鐸情緒起伏太大,最後受到傷害的還是韓子卿。
容鈺然說,雖然韓子卿和朵多兩個人格看起來似乎都有自己的經歷和記憶,獨立的意識性格,但她卻在不經意的時候曾經發現,韓子卿會表現出不符合她性格的一面。
她說,她懷疑韓子卿這個主人格會受到朵多的影響。
主人格會受到副人格的影響,這樣的情況雖然很少,卻不是沒有,甚至最後被副人格佔據了主導地位的,也不是沒有……
不管項君歸心底的擔憂如何翻騰,但他此時卻不得不面對朵多對他的避之不及。
朵多自己坐上了駕駛位,而且把車鎖全關了,擺明了不想項君歸跟上去。
項君歸握緊了拳頭,眼神冷冽:“你現在的狀態不對,即使不讓我跟去,你也必須選一個陪同你的人。”
朵多側頭,滿臉嘲諷地看着項君歸:“你知道我是去幹什麼,就說必須讓人跟着我一起?萬一我只是大姨媽來了,去買衛生巾,你也要跟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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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君歸臉上表情瞬間凝住,但下一秒卻明白朵多隻是在諷刺他,她並非是真的要去買衛生用品。
他硬着頭皮看向朵多,沒有露出任何異常:“即使你是去買衛生巾,我也必須跟着去。”
朵多鼻腔噴出不屑的氣音,沒有再和他交談的慾望,直接踩下油門,飛馳而去。
項君歸立刻給慕奇打了一個電話,順利借到了車。
他去拿鑰匙的時候順便問清楚了朵多即將前往的目的地,是鄭毅工作的公司。
但是等他趕到秦豐公司大廳的時候,卻正好撞上了被孫瑩挽着手臂出來的朵多。
項君歸的雙眼眯成了一條縫,直勾勾地盯着孫瑩挽着朵多的那隻手。
孫瑩手一抖,下意識地就想放開。
但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立刻死死地抓緊了朵多的衣袖。
朵多此時的臉色十分難看,在見到項君歸之後更是黑沉:“你怎麼這麼陰魂不散?”
項君歸握緊了拳頭,“我說過,你現在的狀態並不適合獨自出行。”
朵多發出冷笑,孫瑩一聽到這句話後就笑開了花。
她甚至湊到朵多頰邊,似乎和朵多關係很親近一樣:“朵多,你和這位先生吵架了嗎?”
朵多回頭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雖然她對項君歸很厭煩,但對一直纏着她的女人也不可能有好的觀感。
“這根你沒有任何關係!”朵多這話說得毫不客氣。
不過轉瞬,角色交換。
孫瑩一張臉瞬間僵住,放在朵多手臂上的手也是緊了又鬆,不知道該怎樣做纔好。
項君歸臉色稍緩,但卻沒有完全放鬆下來。
“鄭毅不在公司嗎?”
提到案子,朵多的臉色雖然仍舊不好,但卻緩和了許多:“他在,但是不管是他還是王帆的其他同事,都沒有聽說過他還有一個老師。”
“我記得趙戈說過,王帆以前是科研人員,他的老師會不會……”
“我知道!”朵多面色冷凝地打斷了項君歸未出口的話,“我只是需要確定一些東西,跟本案無關。”
項君歸知道這是朵多的拒絕,代表着她並不信任自己。
他心頭不住地在叫囂,他非常想要知道朵多想知道的是什麼,因爲他感覺得出,這件事跟韓子卿也有關係。
容鈺然有跟他提到“韓墨青”這個名字,也說過這個人就是韓子卿變成如今樣子的罪魁禍首,因爲韓子卿對這個人真的十分在意。
而朵多要找的人,顯然即使這個韓墨青。
但是朵多卻根本不想其他人知道這個人的存在,也不想其他人摻和到她和韓墨青之間。
項君歸上前一步,以自己的行動表明了態度,不管朵多要到什麼地方去,他也一定會緊京跟上的。
朵多一把掏出手槍對準了項君歸的眉心:“你特麼想死是吧?”
孫瑩被她突然的行爲嚇的連連往後倒退,臉上神情也滿是恐慌。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朵多滿身殺氣的樣子卻讓人根本不敢與之爭鋒。
項君歸卻只是用那雙黑沉的眼睛看着她,他之前就有一個疑問一直沒有得到過解答——
在和吳瑜卿對上的時候,韓子卿的槍法好得過分,根本不像是韓子卿應該有的。
此時看着朵多熟練的動作,想來那個時候動手的不是韓子卿,而是朵多把?
但是朵多的槍法又爲什麼這麼好?
“你要是現在開槍,就真的不用再去找韓墨青了。”
朵多瞳孔一縮,只能不甘地放下手槍。
在這次出現之前,即使殺人,她也不會有太多負擔。
但這次,項君歸卻是真的捏住了她的脈門,韓墨青……她一定,也必須把他抓住。
朵多瞪了項君歸一眼,徑直離開秦豐公司,走向了停車場。
項君歸面上雖然沒有任何波動,但他心底卻是真的鬆了一口氣。
他一直知道朵多行事毫無顧忌,卻沒想到她竟然敢當街拿出手槍想殺了他。
也許不是真的想殺人,只是想要嚇唬他,因爲朵多根本沒有拉開手槍的保險栓。
但她眼中對他的殺意卻是沒有任何遮掩的。
好在她如今有了顧忌。
這些想法在他腦海中閃過,不過是眨眼的功夫,他很快就轉身追上了朵多。
不能再讓她一個人到處跑,直到剛纔發生那一幕,他才真正將朵多和韓子卿徹底地沒有絲毫關聯地分開。
他也是第一次意識到朵多這個人格有多危險,對韓子卿,對他,對這個世界來說。
但是朵多卻連警局都沒有去,竟然選擇了直接回家。
項君歸心底有些奇怪,卻沒有太放在心上。
一來今天確實有些晚了,太陽已經落山;二來,今天一天朵多的行動似乎都不順利,她心情不好想要休息也是正常的。
項但君歸回到自己的家裡後,並沒有關上自己這間屋子的大門,還是保持警惕,一直關注着朵多那邊。
但他卻不知道,就在他踏進房門的同時,回到家中的朵多就從臥室裡的窗戶跳了出去——
因爲房子是公安大學附近的居民房,是以房子都沒有建得很高,最多也就七樓。
而韓子卿當初爲了少爬樓,更是隻買了二樓的位置。
現在就方便了朵多的行動。
項君歸一時沒有想到還能從窗戶離開,所以只關注了朵多的房門。
等到他終於想起還能跳窗離開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朵多早已經坐上了前往G市的飛機。
上一次因爲在孟羽和邢思如那裡找到了足夠的線索,是以她和白千佑並沒有再多此一舉地去拜訪王帆的父母。
她雖然因爲韓墨青的原因有想過要去問,但後來卻發現王帆和家裡早就鬧翻,他們對韓墨青的存在基本是不可能知道的,也就打消了那樣的想法。
但現在不同,王帆已經死了,他的同事朋友卻根本不知道韓墨青的存在,她只能到G市來碰碰運氣。
王帆的父母在得知她的來意後,竟然很不高興。
而且在得知王帆的死訊後,似乎也沒有任何傷心的情緒。
問起王帆的事情,他們竟然一問三不知。
朵多是乘坐晚上七點的飛機趕到G市的,等她從王帆父母的家裡出來,已經夜色濃重,快到十點了。
獨自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繃着一張臉,朵多渾身氣息外放,冷得路過的人紛紛避讓。
因爲沒有提前安排,朵多此時竟有些不知道該往什麼方向走。
按理說這個時候應該去找一個酒店休息,好好考慮明天該做什麼。
但她卻一點睡意都沒有,生平第一次有了茫然的情緒。
她爲了追到韓墨青的線索,把自己繃得太緊了,其實從本質來說,她和韓子卿沒有太大的差別。
韓子卿因爲受到的傷害更大,所以已經不太想要和韓墨青直面對上;她卻還好,但也不是對韓墨青沒有害怕。
所以她像個陀螺一樣,這幾天一直在不停地旋轉,旋轉,只想儘快把人抓住。
等這個時候失去了所有方向,線索也全部斷了,她才冷靜下來。
然後一種奇怪的情緒就開始在她心底蔓延——
韓墨青已經出現了,爲什麼……那個人還沒有出現?
朵多突兀地停下腳步,意識到了自己在慌亂中沒有注意到的疑點。
但她卻給根本沒辦法知道那個人爲什麼沒有出現的原因……
——韓子卿,你知道爲什麼嗎?
——呵,我們記憶相通,經歷相似,你不瞭解的東西,我怎麼可能知道?
——韓墨青對你的影響大嗎?
漆黑無邊的空間內,所有聲音都消失無蹤,朵多卻安靜地等着她的聲音繼續響起。
——你覺得,不大嗎?
很大,每次只要涉及到父母的案子,韓子卿甚至都不能獨自面對。
更不用說這次是韓墨青本人出現在他們面前。
——那、那個人應該受到的影響比你更大才對啊?可是她卻連一點甦醒的跡象都沒有,還比不上你上次對項君歸動心……
韓子卿顯然也沒有答案,只能沉默以對。
朵多的臉色很不好看,在夜色的映襯下甚至有些駭人。
但有人見到這樣的朵多卻驚喜得在街上忍不住大叫:“朵多!”
朵多回頭,孫瑩站在一間酒吧門前,笑容魅惑:“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