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啦——”
就像是尖利物品在黑板上狠狠刮拉下來的聲音,刺耳又讓人牙齒髮酸。
連夢瑤卻不知道,這已經是第幾遍響起了。
搖搖昏沉的頭,連夢瑤踉蹌着站起身,來到自己的工作臺前。
上面雜亂地擺放着一堆用過的草稿,上面繚亂地勾勒着一個個立體精美,讓人忍不住驚歎卻又少了一份靈動的畫作。
連夢瑤俯身一掃,眼中全是藏不住的疲憊與厭惡——再漂亮又如何?全是不能用的,會讓她的名聲毀於一旦的設計圖。
靈感的保質期又過了嗎?
她突然就想起當初那個驚採絕豔的男人,心裡泛起一絲漣漪,有些悔意,有點苦澀。
他的死亡爲她打開了一扇充滿誘惑的門,但卻永遠不會再陪在她的身邊。
她至今仍舊記得,在交往多年之後,陷入創作瓶頸的聞天敖,突然找到自己,在自己驚喜不已的時候劈頭蓋臉就砸下來一句“我們分手吧”的話。
可是這怎麼可以呢?連夢瑤嘴角的笑容溫暖了整個房間,她那麼愛他,怎麼可能容許這個男人逃離自己身邊?
她可不是那個主動放手的蠢女人。
“被動狩獵”這個詞語第一次出現在韓子卿口中的時候,她正和項君歸二人坐在迴歸s市的火車上。
就是這一刻,君歸的心裡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對韓子卿來說是特別的。
因爲不管如何,韓子卿願意在自己的面前,敞露心中無人察覺的陰暗面就足以讓他心裡泛起淡淡的癢意,酥酥麻麻的,卻又搔不到癢處。
至少,莫沫就沒有得到韓子卿的信任。
聞人笑因爲在也等不及,帶着y省的代表莫沫一大早就乘坐最早的班機回去了。
只有韓子卿晃晃悠悠地選擇了火車,項君歸也不得不跟隨。
“連夢瑤……真是一個特別的人。”韓子卿偏着頭看向窗外,整個人都籠罩着一層涼薄的溫柔。
這應該是韓子卿第一次用特別來評價一個兇手,這讓項君歸恍然間似乎看見了一個爲情所困的女人。
特別即在意,項君歸已經不記得誰在他耳邊說過這麼一句話了。
“連夢瑤對聞天敖的愛情必然就是困住她的那一把鎖,因爲他的死亡埋葬了她的愛情,所以她的雕塑纔會選擇了以‘墳墓’的外形來展現自己心中的情感。”
韓子卿不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爲愛癡狂的女人,但卻總是見一次就傷感一次——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愚蠢的女人?
她的眼前出現了一個溫柔至極,卻也瘋狂至極的女人。
她愛着聞天敖,想要成爲聞天敖身邊唯一的女人,甚至不惜爲此用盡手段趕走聞天敖身邊的男男女女。
韓子卿至今仍然無法忘記,吳夫人在提起聞天敖有一個表妹的時候,眼中的驚駭。儘管掩藏得極好,但還是讓她察覺,並由此推斷出——當初連夢瑤除了制止了她的跟蹤行爲,必然還用了其他行爲阻止吳夫人再次靠近聞天敖。
一個第一時間就察覺了聞天敖掩藏在如火般炙烈感情之下的薄情的女人,會在分手後仍舊忘不了對方,甚至沒有因此遠離反而選擇了跟蹤……她並不相信吳夫人當初是真心想要分手,更可能的是,吳夫人想要通過分手加重自己在聞天敖心中的分量,從而達到永遠在一起的目的。
但是一切都被這個所謂的表妹用一些手段,阻止了。
藝術家的感情是完全可以體現在他的作品中的,聞天敖也許從來就沒有愛過連夢瑤,即使她是聞天敖隱藏在背後的唯一女友——自從《太陽》之後,聞天敖就再也沒有畫出過超越這幅作品的畫作,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聞天敖談戀愛必然是全身心投入進去的,不可能保留自己的感情。
隨着時間過去,這個天才在繪畫一途上的技藝必然是日漸成熟,趨於完滿的。
但伴隨着技藝的增強,他之後的畫作卻不能超出以吳夫人爲原型創作的《太陽》,甚至到了聞天敖死亡前一段時間,繪畫行業的大家甚至毫不客氣地批評他“江郎才盡”!如果他真的愛着連夢瑤,怎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聞家父母因爲聞人笑沒有繪畫上的天賦,選擇了忽視甚至貶低自己的親生兒子。
如果……聞天敖再也無法爲他們帶去榮耀,他們會怎麼做?
聞天敖可不是從小就被忽視的聞人笑,他可是從小在父母的稱讚關心中長大的天才,突如其來的忽視和冷漠,他真的能夠接受?
“如果你是聞天敖,你在這個時候會怎麼選擇呢?”韓子卿眉峰微顰,眼中的光芒黯淡,彷彿一碰就碎。
這樣脆弱的神情出現在韓子卿身上,讓項君歸整個人都覺得不好了。
但他卻還是一板一眼地回答了這個問題:“……聽說藝術家性格都很敏感,如果聞天敖真的不愛連夢瑤,那麼不管當初他爲何會選擇和連夢瑤在一起,但在面對父母的冷待時,他只可能也只會選擇一種做法——分手!”
然後去尋找真正能讓自己動心的人。
聞天敖的天賦可是依附於感情而生的饋贈,當一份感情終於消磨殆盡,當然只能選擇離開……
“是啊,”韓子卿眼中的傷感幾乎要漫成一片海,“但是連夢瑤用了那麼多手段,怎麼可能放手呢?”
讓一個人永遠地陪在自己的身邊,除了死亡,還有更好的辦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