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說,世人皆苦。
與此同時。塔林寺外,山下。
就在張雲嘴裡塞着肉乾,頂着針扎刺痛,滿頭滿臉汗水往肋下貼月能池的時候。寺外山下,某戶農家的重病小女兒大聲的叫嚷道。
“鬼!咳咳咳......爸爸,媽.....咳......媽,有鬼!就在外面!”
女孩十歲左右,病如枯槁。不住的咳嗽,臉色白的沒多少血色。但她面容尚好,還算可愛。要說特殊的也就是由於消瘦,一雙不算小的眼睛反倒顯得又大又亮。
“鬼?”
家裡男人往前湊了湊,掀開女孩牀邊的木窗。然後......沒什麼然後。夜空清澈,彎月當空。窗外什麼都沒有。
一巴掌扇在女兒臉上!
“鬼?我看你纔是個病鬼喪門星!姚家單傳我一個,就等我留個香火。結果就生你大姐、二姐、三姐......還有你,四個吃乾飯的賠錢貨!喊你媽的鬼!你等着,什麼時候有富貴人家出殯要陪葬,我二兩銀子把你當童女賣了!讓你看看什麼是鬼!”
“她爸,行了別說了。她舅已經聯繫了外面的樓子。要是這病還能好,到時候先端茶倒水......哎,後面就都是她自己的命了。”
姚家住在塔林寺下,偶有百姓操辦白事,去塔林寺裡請僧人做法事超度亡靈。姚家便傍着寺廟做些喪葬生意。姚姓男人也算是手藝人,平日裡無非扎些紙人紙馬、紙番冥幣去賣。棺木是不賣的,需要的本錢太多,那是姚家無法企及的大生意。
作爲姚家單傳的唯一男子,姚姓男人做夢都想要個兒子來替姚家續香火。但很明顯,他尚未如願。
塔林寺地處偏僻,但卻是個比較靈驗,頗有威望的寺廟。受寺廟影響,周邊縣城也少有樓子、賭館之類有傷風化的娛樂場。聽這意思應該是有人替女孩聯繫了更遙遠的地方。對這種偏僻鄉下來說,擁有此等“人脈”也算是個了不起的“成就”。
姚姓男人越看這病怏怏的女兒,那脾氣就越是暴躁。一把推開自己女人,揪着女孩頭髮就往外拖。
“正經事狗屁不會,就會生病讓老子搭錢的廢物!還嚷嚷什麼妖魔鬼怪?”
“鬼!好!我讓你見鬼!我讓你好好見見鬼!”
一陣哀嚎求饒以後,這女孩便被父親丟進了家裡存放紙人紙馬的倉庫之中。而就在半柱香之前,女孩還看到有個白色影子進了屋子!
爲了省錢,這存放紙人紙馬的倉庫裡連一盞油燈都沒有。月下,樹影搖曳。月光透過窗外柳樹落進屋內,將紙人紙馬的臉映照出一片青色。一道道蜿蜒樹影就像蚯蚓、蜈蚣一樣在這些紙人紙馬身上爬來爬去。
“爸!媽!不要,咳咳咳咳......不......”
女孩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爲她看到地上有個白色袍子樣兒的東西,團成一團......似乎是動了動。
“你,你是什麼?”
......
“你......你......能.......能看......見......我......”
那團絲質的白色袍子發出了一陣斷斷續續的聲音,聲音傳進女孩的耳朵裡,就像是好幾張嘴一起發出來的回聲是的。嗡嗡作響。她恐懼的往後蜷縮着身體。退着退着,頭頂正撞到某個紙人的手掌。又嚇出了一聲慘嚎。
“小......妹妹......幫......幫我......”
“咳咳......幫你什麼?”
袍子已經虛弱到發不出聲音了,團做一堆的白絲長袍中緩緩伸出幾十根頭髮,這頭髮懸在半空,擰成一股。髮梢部分對着大門的方向指了指。
“南......”
“你要我帶你......咳咳咳......往南去?”
這股頭髮彎了彎,似是點了點頭。
......
於是,深夜月下。一個病病怏怏不停咳嗽的女孩懷抱起一捧白紗樣兒的東西,踉踉蹌蹌的超村南墳地跑去。
剛剛靠近墳地便起了一陣風,女孩手中白袍緩緩飛起,隨後便如斷線的風箏一般飄忽起來。本就重病,剛纔跑的急出了一身汗。如今陰風一吹,心頭恐懼又盛,女孩如墜冰窟。又冷又怕,渾身上下大幅度的抖着,上下牙抖在一起,撞擊時發出了咯咯咯的聲音。
“小妹妹,別怕......”
進入墳地以後,這沒頭沒尾的一件兒白袍子就像恢復了生機一般。在女孩身體周圍來回饒着。
“一點幽冥氣都沒有......一點靈力也沒有......還真是個普通的......可愛姑娘......”
“姐姐我的名字叫七怨,你是個凡人,還能能夠看到我的真身......那只有一個理由......”
“你的心中也充滿了‘怨恨’!”
......
“姐姐,我......”
兩眼一翻,女孩再也支撐不住,終於倒了下去。
天上飄蕩着的白袍也緩緩落下,正蓋在女孩的身體上,並極其少見的,緩緩釋放出一股溫熱氣息。
“好妹妹,既然你願意幫我......那我又怎麼會負你而去呢?......”
......
......
次日清晨,秋高氣爽。天上掛着大太陽,一朵雲彩都沒有。
張雲換了雅樓送來的衣服,上着石青起花四團排穗褂,下踏青緞粉底小朝靴。負着單手站在劍陣邊緣,秋風吹過,紅葉飄飛。衣衫下襬獵獵作響。日頭東照,在張雲西側拉出了一條又長又帥氣的影子。
使了個眼色,雀兒也朝他點了點頭,周圍未見有和尚盯梢。
往日裡張雲病病怏怏、半死不活,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能晃晃悠悠,由雀兒伺候着洗臉更衣。按照經驗,和尚們也很少這時候來看張雲。他們自己也要搓珠子唸經做功課。畢竟都是修行人。
小張雲得意至極,把髮簪一拔。被雀兒梳理整齊的頭髮瞬間像被雷劈過一樣,一根根都炸起來了,就像炸了毛的貓似的。
一連吸收了六塊月能池,張雲只覺自己重生一般。眼神兒也清晰了,耳朵也好使了。渾身上下都是勁兒。在雀兒眼裡,少爺現在面色紅潤,皮膚光澤,腦門錚亮......除了少條胳膊看起來有點悽慘,趙羈橫魔怔時在他下顎上留的那道疤有點扎眼外,整個人當真英俊瀟灑。嗯,不太飄逸,尤其那頭髮。
“什麼狗屁陣法,爺早晚要把你拆零碎了,踩着你的‘屍體’,一步步跺着腳過去!”
擡手一攏,將被雷劈過一般的爆炸頭直直往上攏去。於是,他明顯比往日長出太多,髮質比譚蓮兒還烏黑潤澤一萬倍的長髮便被攢成了一股“朝天尖”。又長又尖,隨風微擺。
要是月能池的發明人紀博明在此,他肯定會大吼出兩個詞兒來形容張雲的髮型。
“避雷針”!
“天線寶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