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兒剛端來漱口水,放在張雲手裡便出去收拾行李。
張雲半眯着眼,迷迷糊糊坐在牀沿。咕嚕咕嚕漱口之間聽到窗外聲音頓覺有趣兒。想到昨天七怨被人潑了一身墨汁,如此惡作劇,的確符合七怨的脾氣。其實也挺合自己的脾氣。
這女鬼還真有點意思。正咧嘴漱口間又聽窗外有人嚷嚷。
“哎呦呦,聽私塾劉先生家的媽子說,劉先生也尿牀了......你說這,這都六十多歲的人了。尿了牀還怕人知道,一大早不讓老媽子伺候,自己跑到後院曬被子,結果閃了腰......”
噗......
再也忍不住,一口漱口水全噴出來了。張雲咧着嘴,露着一口小白牙,揉着眼睛打算起身,然後......
他就半張着嘴,整個人都傻了。
一夜之間,七怨那件袍子上的墨跡全部消失,乾淨如初雪,嶄新一般。但不知何時,這七怨走進了自己的屋子,此時正站在自己面前。然後自己就“噗”的一下,噴了七怨滿臉滿身的漱口水。
看着七怨那越來越冷,充滿怨恨,甚至怨毒的眼睛。
看着七怨又習慣性的伸手撫摸腰後剪子......
張大少爺一臉哀怨。
“七大姐,姑奶奶,我錯了......”
七怨又翹了翹嘴角,露出她那標誌性的皮笑肉不笑,卻翹越瘮人的奇葩表情道。
“不當事兒,姐姐我記下了。算是你欠姐姐我的......”
“等有了合適的功夫,我自會討要。”
......
......
剛剛經過的城鎮雖小,但已經算比較繁華了。全城孩童集體尿牀這事兒也夠“靈異”的。擔心惹上麻煩,雀兒又急急忙忙催促二人啓程。
三人繼續曉行夜宿,一路之上未見塔林寺有人來追。心情也漸漸放鬆了一些。
荒郊野嶺不消說,只是每每穿城過市的時候雀兒就會尤其緊張。生怕張大少爺又要搞出什麼樣的幺蛾子去“高消費”。她現在手裡僅剩幾十兩銀子。雖然這都夠普通百姓一家人開銷個一年半載了。但以張大少爺的風格來說......雀兒覺得這盤纏都不夠他們熬到趕回土窯城。
不過一行大半個月後,張大少爺總算見慣了人間煙火。對各種新鮮事物也就麻木了。“消費能力”略有下降,讓雀兒心情稍微鬆了那麼一點點。
除了每天喊着吃好喝好以外也沒啥別的挑費。尤其少爺又重新買了筆墨,在衆人沒有趕路的時候就拿着紙幣寫寫畫畫。那樣子認真的不行不行的,雀兒看不懂他在弄些什麼東西。只要張雲不搞事情,能老老實實直接返回土窯城就好,這些事兒都由他去。
這一日,衆人總算出了邑陽州。
秋風漸寒,穿過十幾裡荒野,又經過了一座略微繁華的小城。穿城過巷之間,張大少爺似乎收了他的浪蕩公子哥脾氣。一路只是沉默,時不時掏出他那畫的亂七八糟的草紙看看。走起路來心不在焉,一副略有所思的模樣。
有一搭無一搭的說話間,見城門後有馬廝。雀兒嘗試着問了問,果然,七怨的確懂馴馬之術。馴馬雖難,但以雀兒的一身“蠻力”來說。技術不夠蠻力湊。但凡正常人家訓出來的馬匹,只要你抓的緊,夾的住,橫豎沒什麼問題。七怨覺得雀兒騎馬的問題不大。倒是弱不禁風還少了條胳膊的張雲比較拖累。
張雲兀自神遊天外的尋思事兒。雀兒和七怨說話間,七怨也只是隨口搭兩句。此時她的注意力都在城門另一側的棺材鋪那。這會兒趕上棺材鋪進貨木料。棺材鋪老闆圍着好粗的一根整木料,同木材商之間似有爭執。
“拜託,我說老袁。你這事兒乾的。我這是棺材鋪!棺材鋪的木料最重防腐。你看看你這都是些什麼東西?這都快泡爛了。”
“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那的夥計砍了樹都是丟進河裡,讓木料沿着河水衝下山。哪次給你的木料不都是溼的。趁着秋天乾燥,曬曬就得了。”
“關鍵是,你這不是潮溼。你這都泡爛了好不好?這樣,五兩銀子,不能再多了。”
“兄弟,你是揣着明白裝糊塗啊。這是少見的‘山紋鐵檀木’,又硬又防腐。這要不是被泡成這個樣子......這,這根木料能低過二百兩銀子麼?”
“一口價,十五兩!我跟你說,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好東西,能遇上都是緣分,你怎麼還能......”
......
七怨只是瞧了瞧,又收回了目光。幽幽嘆出一口氣,臉色少見的有些凝重。
雀兒滿腦袋只有銀票和回家兩件事兒。摸摸懷中銀票,又翻翻後來置辦的地圖。騎馬更快,速度快了,那一路上必然會更安全。自家少爺能少見到點新鮮事兒,自己也更省心。
但一匹馬二十兩銀子......猶豫不決之下,雀兒的臉色更難看。
“雀兒,姐姐我勸你還是把這馬買了罷。雖然有我在......”
雀兒的心都在銀票上,也沒聽出七怨這話裡有話。說話間已到午時。幾句吆喝聲打斷了七怨的話。
“餃子鋪,熱騰騰的餃子!客官,您要不要嚐嚐咱......”
“狗肉館!三位小爺,您要不想吃他家的餃子,就來咱店裡嚐嚐新殺的狗肉吧?我跟您說,狗肉大補......”
......
眼看午飯功夫,聽着街頭飯店酒館的吆喝,三人都覺飢餓。馬匹的事兒吃了飯再說。
尋來尋去,倒不是誰挑食,而是因爲太不挑食,啥都想吃才猶豫。
雀兒和張雲那是塔林寺裡困了小十年的,七怨是妖精。衆所周知,妖精是不挑食的。挑食的妖精不是好妖精。
選來選去,七怨指着一家鋪面雖小,但乾淨利索的火鍋店。
“就這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