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窗簾掩去了光線, 昏暗的室內,僅有牆上的一盞壁燈亮着微弱的光。
堇歡窩在沙發裡假寐,一手支着光潔的額頭, 一手搭在沙發扶手上, 一下一下, 極富節奏的敲擊着。
“嗡嗡”聲中, 手機屏亮起。
微闔的雙眼霍的睜開, 待看到並不是預想中的郵件,眸中閃過不耐,剛想把手機扔回桌上, 卻看到任務欄的新聞推送。
“楚洛遲蘇末共進早餐,旁若無人愛意濃。”
手指微微一頓, 點進去。
“昨日剛剛公佈戀情的楚洛遲和蘇末, 今晨被網友拍到低調現身某茶餐廳共進早餐, 照片中兩人姿態親密,楚洛遲全程緊攬美人腰, 兩人不時輕笑低語,恩愛羨煞旁人……”
手機被重重的摔在面前的桌上。
慍怒的眸停在前方虛無的一處,堇歡咬着牙,原本紅潤的嘴脣褪去血色。
好樣的……
真是好樣的!
她現在已經分不清楚洛遲做出的這一切,是純粹對她的報復, 還是弄假成真。而那個女人, 那個叫蘇末的女人, 竟是這般的不知死活, 在她的一再告誡下, 依然如此囂張無畏!
如此看來,之前真的是她心慈手軟了。
放在桌上的電腦提示有新郵件, 堇歡眸色一凜,拖動鼠標點開郵箱。
直接略過郵件的正文內容,點開附件,打開了裡面的視頻文件。
盯着視頻,隨着進度條的推進,眸中劃過一絲狠戾。
拿起手機調出通訊錄,按下一個號碼。
“將剛剛發給我的那個視頻按之前我給你的名單發過去。”堇歡將目光投向電腦屏幕,望着視頻里正在播放的畫面,寒冰一般的嘲諷笑意染上嘴角,“這視頻的內容這麼精彩,不分享一下就可惜了。”
***
蘇末安靜地喝着粥,對周圍齊刷刷投過來的目光視若無睹。
象牙筷子伸過來,將一隻晶瑩剔透的蝦餃放在她手邊的碟中,“多吃一點。”
“我吃好了。”看也不看對面一眼,她聲音平淡的說。
筷子不輕不重的放下,發出“噠”的一聲響。
“擺了一個早上的臉色,還沒夠嗎?”
“我一向就是這個樣子。”她面無表情將面前的粥碗推向一邊,“既然看不慣,又何必一大早帶我到這種人多眼雜的地方吃飯作秀?”
楚洛遲濃眉一擰,臉色頓時陰沉下來。“你說我帶你出來吃飯是作秀?”
“難道不是嗎?”
她最近一改往日裡動不動就與他針鋒相對的態度,變得愈發沉靜,對他也多加順從,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她越是這樣,他心裡就越是覺得不快,像是心口塞了一團,悶沉的喘不過氣來。他敏銳的察覺到似乎是哪個地方出了問題,卻找不到問題的所在。
楚洛遲冷眼看了她半晌,開口:“你是不是不想公開?覺得我給你壓力了嗎?”
蘇末的眼睫微閃,擡眸望向他。
對面的男人黑沉着臉,顯然已經被她惹怒。
她回想着之前的種種,發現楚洛遲在她的記憶裡,幾乎永遠都是冷着一張臉,他對她諸多不滿要求苛刻,唯一的一次例外,是他來醫院接她,溫柔的讓她現在想起來,都覺得不真實。
作爲一個利益家,他永遠在算計着給予與回報,縱然一開始是她主動送上門,但若不是爲了報復堇歡,估計他壓根就不會理會她,更不會大費周章的去捧紅她。
這個男人做的每一件事都帶着明確的目的性,他一步一步將她引入早已籌劃好的棋局之中,將她視作最有利的報復工具,去與堇歡鬥爭。
這個男人是多麼的無恥和殘酷,可是身爲棋子的她,竟然在無形中愛上了對她抱着物盡其用的心思的他。而且最最可笑的是,即使在看透了一切的此刻,她望着面前的這張臉,心裡除了恨,還在想着爲他開脫,甚至一遍遍的告訴自己,他突然公開他們兩個的戀情,並不是爲了報復誰,只是單純的一次公開。
“楚洛遲,你愛我嗎?”
她端坐着,臉上是無比認真的表情,聲音輕緩,一字一句,“我們雖然已經公開,可是我想知道,你愛我嗎?”
迴應她的,是對面長久的沉默。
蘇末的心,在這片沉默中徹底的墜落。
“果然是不愛的嗎?既然不愛,爲什麼還選擇公開?”
“既然不愛,爲什麼還一次次的與我曖/昧人前?”放在膝上的雙手悄然緊握,她聲線顫抖,“既然不愛……又爲什麼讓我愛上你?”
楚洛遲的眼底幽暗一片,站起身,聲音冷硬。“走吧,你該去片場了。”
一把攥住他的袖口。她擡眸,一臉的倔強和固執,“說清楚再走。”
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拽起,楚洛遲飛快的掃了一眼周圍,在她耳邊沉怒的低喝:“你吃錯藥了?!”
蘇末死死地盯着他,“到底是我吃錯藥,還是你心裡有鬼?”
楚洛遲臉色一僵。
甩開他的手,她頭也不回的走出餐廳。
在原地僵立了半晌,楚洛遲才沉着臉追上去,在她就要坐進出租車之際將其一把扯了回來。
手腕處被握的痛極,蘇末掙扎不過,一路踉蹌着被拽到了停車場。
被毫不客氣的推進副駕駛,“嘭”地一聲,車門重重關起。
楚洛遲坐進去,並不急着開車,而是手握方向盤,開口:“說吧,你到底知道了些什麼?”
怎麼,先發制人嗎?
蘇末將凌亂的頭髮撥至腦後,目光平視前方,嘲諷一笑:“知道了些什麼?你指的是知道堇歡是你前女友、還是知道《劇夢今夜》頒獎禮當晚你躺在了她的牀上?”
伴着這句話,她成功的看到了楚洛遲臉上一閃而過的錯愕。
蘇末微微彎脣。“很吃驚對不對?是不是很想問,我是怎麼知道的?”
她將手機裡的那張照片給他看,“前腳你還在頒獎禮現場和我擁抱,後腳就躺在了她的牀上。”她臉上帶着淺笑,嘴角卻微微顫抖,“楚洛遲,這樣玩弄我有意思嗎?”
楚洛遲望着那張照片,整個人頓時僵硬如石。
“實際上在她發這張照片給我之前,我就已經知道你們兩個的關係了。而這還是得歸功於堇歡,我們的第二次見面她就告訴我這件事了,她告訴我說我只是你用來報復她的一顆棋子,讓我不要信任你,讓我退出你們兩個之間的糾葛……
可是我是多麼的不自量力,我並沒有因爲她的告誡而選擇退出,反而想要爭取主動權,我想如果你願意公開的話,也許該退出的就是她了,可是事實證明,是我太高估自己了。”
將視線轉向身邊男人的臉上,她臉上浮起慘淡的笑,“因爲你根本就不愛我。”
楚洛遲望着她,一時間,竟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又或者,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他怎麼都沒有想到,堇歡會如此恨絕,更沒有想到,蘇末早已知曉了這背後的一切,卻遲遲沒有拆穿他。
“爲什麼不說話?即使到了這個時候,你都沒有什麼要和我說的嗎?”
“好,既然你不說,那我說!我要解約。”
他蹙眉,凌厲的目光掃過去,想都沒想,脫口而出:“你想都別想。”
蘇末怔了片刻,驀地輕笑出聲。
他不許?他憑什麼不許?
“因爲我還有利用價值是嗎?你告訴我,接下來又要怎麼利用我去報復你的前女友堇歡?讓我想想,現在公佈戀情了,是不是接下來又要對外宣佈要和我結婚?如果是這樣,那不如我們現在就去領證?”
“你閉嘴!”楚洛遲怒喝。
“怎麼?難道我說的不對?不這樣做的話我就沒有利用價值了啊?還是說你想接着培養出第二個蘇末、第三個蘇末,反正利用完一個接着利用下一個,傷害了多少人都沒關係,只要能平息你心頭的那抹不甘……”
下巴被用力的捏住,楚洛遲死死地盯着她,“我讓你閉嘴你聽到沒有!”
似感覺不到下巴處傳來的刺痛,蘇末望着面前男人微微扭曲的俊臉,笑的整個人都在顫抖,可是眼裡卻慢慢浸滿了淚水,咬着牙,她一字一句,“被我戳到痛處了是嗎?那你有沒有想過,被你利用的我,又該是多麼的痛苦?我是那麼的信任你,對你言聽計從,可你又是怎麼對我的?楚洛遲,你有沒有哪怕一次,會覺得愧疚和不安?”
一雙淚眼帶着控訴和怨艾,這樣的視線讓他不堪對視,深吸一口氣,他將她擁入懷中。
蘇末完全被激怒了,她掙扎着想要推開他,可是男女之間力量懸殊,她越是掙扎,他摟的越緊,如烈火般瘋狂燃燒的惱怒和恨意中,她一口咬上了他的手腕。
楚洛遲眉頭微皺,卻依然沒有放開她。
嘴裡很快便瀰漫起一股鐵鏽一般的鹹腥氣味,蘇末鬆開口,就看見他的手腕已被她咬的皮肉綻開,鮮紅的血蔓延開來,嗒嗒低落。
盛怒散去,她怔怔的望着他手腕上的傷口,雙手握成拳砸向他胸前,同時哭出聲來。
“你爲什麼不推開我!你這個混蛋!人渣!明明是你活該,可是憑什麼、憑什麼我要爲你受傷而感到難過……”
楚洛遲望着她癲狂一般的在他懷裡哭喊,扳過她的臉就吻了下去。
脣舌糾纏間,淚水與血腥瀰漫在彼此的口中。
察覺到她的迴應,楚洛遲將她樓的更緊,在她紅腫的眼睛上落下一吻,他在她耳邊承諾一般的輕嘆:“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處理好這一切。”
蘇末昏沉地倚在他的懷裡,微闔雙眼,聲音輕的甚至聽不到,“可是楚洛遲,我已經不相信你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