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過了深夜十二點, 寰娛的整棟大樓卻仍是燈火通明。
各部門的員工都不敢下班,皆三兩成羣的圍在一間辦公室的門外,透過那未關緊的門窗向裡面偷偷打量。
辦公室裡, 桌子被拍的“嘭嘭”作響, 聽得人一陣心驚肉跳。
“你這是要氣死我嗎?!”Jack氣的渾身發抖, 指着面前靠坐在皮椅裡的男人就是一通高聲怒斥。“你今天出門忘帶腦子了還是怎麼?誰允許你說的那番話?!”
緋聞來的太過突然, 在一切都還未調查梳理清楚的情況下, 根本就不能輕舉妄動,可在機場,這小子竟然不聽勸阻, 蹦出那麼一句驚天動地的話來。
“我早就提醒過你,你和蘇末兩個做朋友沒問題, 我不管, 可是凡事要有個度, 我也知道你對她動了心思,可現在是非常時期!她和楚洛遲前腳才公開, 正是備受關注的時刻,這個節骨眼上跟她曝出這個八卦,你這不是跟自己過不去嗎你!”
盛允夜對經紀人的暴跳如雷視若無睹,不斷的刷新着首頁的新聞。待看到那條最新發布的消息時,動作頓時僵住。
《雪上加霜!父親突然辭世, 蘇末悲慟昏厥》。
報道稱, 蘇末的父親因器官衰竭搶救無效, 於今日晚間在中心醫院去世。蘇末備受打擊之下, 不省人事。
望着新聞組圖裡昏倒在醫院臺階前的女人, 盛允夜星眸一黯,就從椅子裡站起身來。
“你幹什麼?”Jack瞪着他。
扯過搭在椅背上的大衣, 盛允夜徑直往門外走,“責備什麼的明天再繼續吧,我現在有事。”
Jack跟着他轉過身,還沒等他開口,那原本虛掩着的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趙媛可在一羣神色各異的人羣包圍中走出來,將手機伸到盛允夜的面前,提高聲音,“你說的有事,不會就是去醫院看蘇末吧?”
盛允夜掃了一眼她手機屏幕裡有着同樣標題的新聞,視線移到趙媛可臉上時,已經變得有些漠然,“這件事不用你管。”
短短兩句對話,Jack已經聽出了端倪,聞言在他身後喝道:“她管不了,我還管不了嗎?!”
盛允夜轉過身來。
他此刻的臉上,是一片Jack從未見過的鄭重和堅定。他只說了五個字,卻字字重若千斤,落地無悔。
“我必須要去。”
話音剛落一個黑影就裹着疾風砸過來,可許是Jack被氣壞了沒有瞄準,文件夾便堪堪的掠過盛允夜的眼角,“啪”的一聲砸在了他身後的門框上,驚的衆人四下躲閃。
“你有種再說一遍!”
一直以來,Jack對他們都是溫和式管理,如今卻被氣的怒髮衝冠,着實是把趙媛可嚇了一跳。
“哎呀阿夜你幹什麼啊!”她伸手扯住盛允夜的衣袖,嬌聲斥責,“現在外面到處都是圍追堵截的媒體,你不想着怎麼把這件事給處理了,竟然還要去找她?你瘋了嗎?”
然而盛允夜對她的勸解充耳不聞,他先是掃了一眼臉色鐵青的Jack,然後將她的手拿開。像是說給他們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就當我是瘋了吧,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去。”
***
窗外的世界漆黑無光,一簾之隔的病房裡,燈光雪亮,寂靜無聲。
蘇桐將妹妹冰涼的手緊緊握住,望着那蒼白臉上紅的刺目的掌印,鼻尖泛起酸意。
打了那一巴掌之後,她又痛又悔,可是當時的蘇末已經被噩耗刺激的喪失了理智,她爲了讓她清醒過來,只能如此。
在外人的眼裡,蘇末一直都是冷靜沉穩的,可只有她這個做姐姐的知道,她的末末雖然看起來永遠都是喜怒不驚的模樣,可其實內心深處比誰都要脆弱。她最怕的就是失去,可因爲早已習慣了在人前的僞裝,所以不善表達不肯服輸。
父親離世,遭受打擊最重的也是末末,一直以來父親都是她堅持和前進的動力,是她在這艱難境地中撐下去的唯一希望,可現在,全都沒有了。
從現在起,她們成了彼此唯一的親人。
“蘇小姐,點滴該換了。”
身後傳來輕聲的提醒,蘇桐回過神來,擡頭看去,輸液瓶果然已經見了底。
她忙站起身來將針頭拔出,重新換過一瓶。
華屛走過來,將一條毛毯披在她背上,勸道:“蘇小姐,你還是先去休息一下吧,換我來守着她。”
蘇桐抓住毛毯道了句謝,卻是溫聲拒絕:“不用了華姐,我照看她是應該的,今天勞煩你和公司跑前跑後我已經很過意不去了,你們還是回去吧。”
“蘇末是我們公司的藝人,後方人員爲自己的藝人處理事情是理所應當,哪裡有過意不去這一說。我知道伯父的離世對你們的打擊非常大,現在蘇末已經倒下,若是蘇小姐你再不保重,只會讓蘇末更加難過。”
華屛說的懇切,蘇桐推辭不過,終是在勸說下休息去了。只是她剛離開沒多久,蘇末便醒了過來。
見她醒了,華屛忙招呼呂呂去找醫生。
呂呂很快便火急火燎的跑進來,只是讓華屛沒有想到的是,跟着一起進來的,竟然還有盛允夜。
看到盛允夜,華屛的臉立刻就黑了下來,“你怎麼來了?”
呂呂見勢不妙,忙藉着喊醫生的事由跑出去。
盛允夜像是聽不見華屛的質問,徑直走到病牀前,望向躺在那裡的蘇末。
一張蒼白而憔悴的臉,像是經受了狂風暴雨後飄零凋落的花瓣,全無往日明豔奪人的神采。
明明上一秒還慌不擇路的往前衝,可此刻站在了她的面前,他卻如鯁在喉,許久才遲緩的問出一句:“你還好嗎?”
話說出口便懊悔的想要給自己一拳。
怎麼可能好?
果然沒有迴應,一雙漆黑的眸子只無聲的望着他,他在她無聲的注視下突然手足無措起來,想要避開她的視線,目光掃到一處卻生生頓住。
修長的手指輕捏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偏過來對着他。
她的左臉隱隱有着五個手指印,早已經紅腫。
“這是誰打的?”盛允夜的雙眸危險的眯起,聲音裡透着一絲玄寒。
華屛極少見到灑脫自如的盛允夜露出這副模樣,一時之間不由愣在原地。
而就在這時,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傳來。
楚洛遲手裡提着西裝外套,邊和醫生談話邊走進來,待看到站在蘇末牀邊的盛允夜,他的腳步明顯一頓。
盛允夜當然也看到了楚洛遲,念頭一閃,近乎陰冷的聲音響起:“難道是他?”
蘇末神色一怔,還沒來得及說“不是”,眼前黑影一晃,那原本還站在她牀邊的盛允夜就已掄起拳頭朝着楚洛遲的臉上揍過去,楚洛遲沒提防,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拳給揍的身型一個趔趄就差點摔倒。
“姓楚的,老子想揍你很久了!”
都說打人不打臉,可盛允夜每一拳都帶着十成的力,招招皆衝着楚洛遲的臉招呼上去,擺明就是故意要打他的臉。
而楚洛遲之所以一開始會挨這一拳完全是疏於防備,此刻丟掉了手裡的西裝外套就一拳回過去,“我正愁怎麼收拾你,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了!”
兩個男人之間的較量無疑是拼命的,一時間病房裡的物品無一倖免,全都被碰落摔碎,乒零乓啷的聲音中,醫生和護士皆手足無措的躲在一旁乾瞪眼,華屛見兩人真的動起手來,當即大驚失色,連聲制止:“住手!都給我住手!”
奈何她的話沒有一個人聽,相反的,當她喊出聲後,盛允夜下手愈發的狠了,一拳就揍的楚洛遲的嘴角出了血。
楚洛遲快速的抹了嘴角的一絲血跡,將盛允夜狠狠的摔落在地,原封不動的將拳頭歸還。
眼看着兩個人越打越兇,蘇末只覺頭痛欲裂,拔了針頭就從牀上下來,卻不料一絲力氣也無,雙腿一軟,整個人就重重的摔落在地。
一旁早已嚇呆的呂呂見她摔倒,更是魂飛魄散,驚呼了一聲就撲過來扶她。
蘇末的摔倒終於成功制止了扭打之中的兩人,盛允夜最先衝過去,一把將她從地上扶起來。
楚洛遲抹了嘴角的血跡,一步一步的朝牆邊的護士走過去,冷凝的神色讓人望而生畏。
“拿出來。”伸出手,他聲音低沉的命令。
那小護士被他此刻黑沉的臉色嚇的抖若篩糠,哆嗦着就將藏於身後的手機給交了出來。
那手機裡有剛剛她偷偷錄下的視頻,若是被放到網上,大概又會掀起一股狂風巨浪。
楚洛遲刪了視頻,走到窗邊打開窗,將手機給扔出了窗外。
“記住,如果再有下次,那就遠不止扔手機這麼簡單了。”他的聲音很輕,卻透着令人心驚膽戰的寒意。那小護士當即被嚇得白了臉色,大氣都不敢出。
經過方纔的一番打鬥,此時的病房裡早已一片狼藉,可看着盛允夜和楚洛遲兩人雖然掛彩、卻同樣是戾氣深重的臉,醫院裡的人沒有一個敢在此時追究責任,一概選擇了將方纔的一幕忘記,皆裝作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樣子,爲病人快速檢查了一番後便匆匆離開。
醫護人士走後,病房裡重歸平靜。
華屛望了一眼滿目狼藉,只覺一陣怒火攻心,掃了一眼站在兩邊的始作俑者,喝道:“都不怕出醜是吧?有本事你們去醫院大門外面當着全國媒體的面打啊,明天一早起來雙雙登上頭條,多精彩!”
對華屛的話不予理會,楚洛遲走到病牀前,一把將蘇末從盛允夜的懷中扯過。
然而盛允夜未曾鬆手。
楚洛遲目光陡變冷厲,“還想打嗎?”
脣角勾起一抹嘲諷,盛允夜毫不閃躲的對上他的視線,“奉陪到底。”
蘇末夾在中間看着兩人的對峙,難以忍受的閉了閉眼睛。
他們當她是什麼?
空氣嗎?
握緊了雙手,她咬着牙,一字一句,“都給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