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從來都不否認，林旭昌是她的死穴。
是她的弱點，是她的致命弱點。
慕思衍的呼吸頓時變得有點困難，她氣喘吁吁地看着林旭昌。
他突然這樣猝不及防地出現在她的面前，真的讓她無所適從。
她打了那麼多通電話給他，而且明明都是打通了的，但是他卻故意不接。
所以他是不打算見她了嗎？
那麼今天突然出現在這裡，又是爲了什麼？
慕思衍盡力調整好自己的情緒，讓自己表現得不那麼失態，然而她的慌張卻全部表現在面上。
因爲當她想要蹲下身去收拾地上散落的文件的時候，她整個人險些就那麼栽倒了。
估計是因爲最近都沒休息好，再加上林旭昌的突然出現給她帶來了刺激，所以她身體上突然就產生了這樣的不適感。
還好，在她快要摔倒的時候，林旭昌走上前來扶住了她。
當林旭昌的臉龐出現在距離她這麼近的位置的時候，慕思衍的心一下子就抽痛了起來。
她以爲的，她可以以最好的狀態出現在他的面前，然後指責他，但是很可惜，她還是很沒出息地輸給了他。
蹲在原地緩了一會兒之後，慕思衍在林旭昌的攙扶下徐徐站了起來，她冷聲說道：“我們談一下。”
林旭昌沒有拒絕但是卻也沒有接受。
但是慕思衍就默認他是接受了，於是就轉身朝着走廊的另一端的她的辦公室走去了。
林旭昌站在原地頓了一會兒之後還是跟了上去，他總不能就這樣轉身走掉。
有的禍是他自己闖出來的，他現在總得收拾殘局。
將辦公室的門關上之後，慕思衍便說道：“如果今天不是這麼碰巧地遇見，你打算一輩子都避開我嗎？你覺得這個世界有多大呢？你覺得老死不相往來，可能嗎？”
“我沒說要避開你。我只是還沒想好要如何跟你道歉。”林旭昌的情緒很平靜。
慕思衍不屑地冷笑了一聲：“呵，道歉？你覺得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我想要聽到的就只是簡單的道歉嗎？”
“除了道歉，我不知道我還能用什麼方式來減輕對你的傷害。”林旭昌的語氣聽起來仍舊十分平靜，甚至讓人有點懷疑他道歉的誠意，究竟有幾分？
慕思衍看向別處，嘴角仍舊微微上揚着：“有那麼多的方式，可是你卻只是選擇了最沒用的一個方式來跟我道歉。林旭昌，你覺得你的道歉能起到多少的作用？”慕思衍不以爲然地說道。
“可我能做的就只是這樣而已。”林旭昌冷漠如初，絲毫無法從他的臉上捕捉到一絲一毫的愧疚，就好像他的抱歉就只是說着玩的。
“能做的就只是這樣而已？”慕思衍向前走近了一步，她距離林旭昌就只有一米遠的距離，但是這短短的距離卻讓她覺得很遙遠。
“所以……林旭昌，你接近我究竟是爲了什麼？嗯？”慕思衍的心已經碎掉了，而且碎得很徹底，但是林旭昌卻完全視而不見。
在他的心裡，重要的就只有蕭淺宜罷了。
爲什麼，他就不能對她好一點呢？哪怕只是好一點點，都可以讓她非常滿足。
但偏偏，他連這麼一點點的遷就都不願意做。
“如果沒有你，我沒辦法站在如今的位置上，我就無法拉進我與蕭淺宜之間的距離。”林旭昌毫不避諱地回答道，一點謊言都不肯說。
慕思衍的心再次受到了重創，她牽強地扯起脣角：“所以……我就只是你借來更靠近蕭淺宜的一個階梯罷了……對嗎？所以我於你而言，不過是扮演着工具這樣的角色嗎？”
“對。”林旭昌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擡起手毫不猶豫地給了林旭昌一巴掌，而這一巴掌，慕思衍幾乎掏出了自己所有的力氣，因爲當她打完林旭昌的臉頰之後，她自己的手掌心也傳來了劇烈的疼痛。
但是再怎麼痛，都趕不上此刻心底的痛。心底的痛幾乎要讓她昏厥。
林旭昌彷彿早就料到了會有這麼一巴掌似的，所以他的反應纔會這般鎮定。
或者可以說，他看起來毫無反應。
就好像他的臉上所遭受的就只是不痛不癢的輕輕一撫罷了。
林旭昌此刻正側着臉，當他回過臉來看向慕思衍的時候，他發覺她的臉頰上竟然掛着淚水。
“爲什麼你連騙我都不肯？跟蕭淺宜相比，我就那麼……沒有可比性嗎？”慕思衍心痛不已地看着林旭昌。
林旭昌沉默了一會兒之後說道：“不是可比性的問題，只是在遇到你之前，我就深深地愛上了蕭淺宜……”
當林旭昌說到這裡的時候，慕思衍擡起手來，對着他的臉頰又是一巴掌。
而林旭昌當然也沒有反抗，他就只是沉聲承受着，不發火也不發怒。
“林旭昌！你真的太過分了！”慕思衍歇斯底里地怒吼道。
林旭昌沉默着，雲淡風輕地開口道：“難道你希望我象之前那樣騙你嗎？”
“我寧願我一直活在謊言裡面。林旭昌，你知道你可能因此而身敗名裂嗎？”慕思衍還想要用這樣的威脅挽回林旭昌。
如果他對如今所擁有的這一切還存有留戀的話，那麼他就應該選擇回到她的身邊。
但是讓慕思衍大跌眼鏡和大爲吃驚的是，林旭昌給了她一個極爲堅定的回答：“放心好了，現在憑藉你們慕家的力量，還不足以讓我身敗名裂。”
慕思衍的眉頭微皺，她一頭霧水地看着林旭昌，她不明白林旭昌的這份自信心究竟是從何而來，他就算是大言不慚，那也不至於表現得這麼信誓旦旦的吧？就好像，他說的是別人無法推翻的事實一般。
林旭昌說罷就打算轉身離開。
而這個時候，慕思衍卻再度開口說話了：“你不怕身敗名裂，難道也不怕蕭淺宜因爲你而身敗名裂嗎？”
林旭昌的手此刻已經搭在門把上了，但是卻又默默地收了回來。
他當然知道慕思衍是什麼意思，但是他現在也不知道要怎麼辦。
因爲他真的沒想到，那天晚上在教堂上的時候會被人偷拍下來。
“如果你願意回來我身邊，我願意跟所有人澄清，這一切都只是誤會罷了。現在，沒有什麼人的證明比我的說明更有效了。”慕思衍知道那一招已經不管用，於是就換了一種方式來威脅林旭昌。
但是林旭昌也沒在這樣的威脅之下妥協，最後他還是離開了。
晚上的時候，慕思衍從公司離開的時候，她發現這外面下起了很大的雪。
走到雪中的人的步履都很匆忙，不知道大家的目的地都是哪裡。
反正她現在有點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是哪裡了。
以前對她來說，她的目的地就是林旭昌的身邊，但是現在……
她已經找不到他了。
那麼她到底要怎麼辦才能重新找回他呢？
難道她與他之間……真的就只能這樣算了嗎？
可她就是覺得不甘心。
失去有的人對你來說不痛不癢，但是失去有的人卻可能讓你的世界徹底傾覆，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
對她來說，林旭昌自然就是那個會讓她的世界徹底失去節奏的人。
他一定不會知道，自從他從婚禮上走掉之後，究竟她過着怎樣頹廢並且糜爛的生活。
已經很久，她不知道安穩地睡着是什麼樣的感覺了。
慕思衍緩緩垂下眼眸，然後便向外走去。
自天際飄下來的雪花落在她的臉上的時候，她感覺到了鑽心的冰冷。
匆忙地走到雪中的人多數都戴着帽子，或者就是撐着一把傘。
一直呆在辦公大樓，她都不知道原來外面下了這麼大的雪。
還記得上一次下雪天的時候，他們還在一起。
但是現在……
看來人生還真的反覆無常，沒有哪件事情是一定可以被確定的。
你以爲這個人一定是你的，但是最後卻還是措手不及地失去了。
當她走到雪地的某個地方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雙腳無力，而當她就要昏倒的時候，她覺得有一個人抱住了自己。
可是在她失去意識之前，她都沒有看見，究竟這個抱住了她的人是誰。
不知道睡了多久之後，當她醒來的時候，她發覺自己正在睡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裡。
這是一個有點狹窄的房間，掛着淡灰色的窗簾，窗簾安靜地垂着，彷彿整個房間的空氣都是冰冷的。
她躺在一張並不大的牀上，身上蓋着一牀淡藍色的被單，房間內的裝修很簡單，可以說是什麼都沒有。
但是看得出來房間的主人很愛乾淨，因爲這裡面的任何一個東西都擺得很整齊而且都擦拭得很乾淨。
雖然房間不大，但是卻讓人看了覺得挺舒服。
而當她緩緩地坐起身來的時候，房間的門在這個時候被人從外面開了進來。
居然是顧習暮！
在看見顧習暮的時候，她真的嚇了一跳。
她沒想到是顧習暮，真的沒想到。
算起來，這已經是第三次，在她遇到這種特殊的情況的時候，他陪在她的身邊。
她真的從未想過，在某一天，她的身邊會出現一個叫做顧習暮的男人。
她更沒想到，有一些事情從此刻就已經註定，而有些事情真的逃不開也避不掉。
慕思衍的臉上寫滿了驚訝和疑惑，所以剛纔她快要倒在地上的時候，抱住了她的人是顧習暮嗎？
顧習暮穿着白色的休閒外套，整個人給人一種特別舒適並且踏實的感覺，而他的手裡端着一碗東西，她不知道是什麼。
當顧習暮走到牀邊然後坐下的時候，慕思衍才知道，他端進來的一碗瘦肉粥，聞起來就很香，看着也特別有食慾。
“顧習暮……”慕思衍低聲喚道。
顧習暮坐下來之後就舀起了一口的粥，遞到了慕思衍的嘴邊：“先喝點東西吧。”
慕思衍看着顧習暮良久，最後還是乖乖地張開了嘴，其實她真的有點餓了，但是最近卻一直忘記去吃飯，也其實是因爲完全沒有胃口。
但是現在有這樣一個人，煮好了粥，然後端到了她的面前，她怎麼能不識好歹地拒絕呢？
看見慕思衍乖乖地喝下了，顧習暮便心滿意足地笑了笑：“真乖。”
“怎麼覺得你是在喂寵物……”慕思衍不禁笑出聲來。
顧習暮也跟着笑了笑：“終於看見你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來，真是不容易。”
說到這裡的時候，慕思衍的臉上的笑容又漸漸消失不見了。
她的臉上再度被悲傷取而代之。
“先把粥喝了吧。我看你的臉色不好看，你再這樣下去可就真的垮掉了。”顧習暮語重心長地說道。
慕思衍的眼眶隱約有淚水在閃爍着，她看着顧習暮，心下只覺得被溫暖給包住了，能夠認識顧習暮，對她來說應該算是幸運的事情。
“別用這種感動的眼神看着我，再看下去粥都要涼掉了，先喝粥，好不好？”顧習暮再度舀了一口粥遞到了慕思衍的嘴邊。
最後，慕思衍將這一整碗的粥都喝光了。
“應該我的廚藝還算不錯吧？看到慕小姐把我煮的粥都喝了，我突然覺得真是三生有幸。”顧習暮開玩笑道。
“是嗎？那麼爲什麼……林旭昌就不會這樣覺得呢？他一點都不覺得認識我，是什麼值得慶幸的事情。也許，他還想要回到那段根本就不認識我的時光裡去。”慕思衍苦笑了下。
“我們現在就不要聊那些掃興的人了，好嗎？這個人如果不屬於你，那麼他便不可能在你的生命中停駐。”顧習暮將空了的碗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然後這樣說道。
其實此刻他的心中是有點不太舒服的，他想要跟慕思衍好好聊一聊，但是卻不是聊這些，他想要慕思衍多將關注點放在他的身上，而不是總是在她的面前提及另外的男人。
這種奇妙的感覺，有點象是吃醋。
慕思衍也是一陣苦笑，對啊，爲什麼她總是無時無刻地都要提及林旭昌呢？其實她離開他，也不至於會死吧？人生在世，只要不是死，其實都沒什麼大不了的。
“你一個人住在這邊嗎？”慕思衍問道。
顧習暮轉過身去看向慕思衍：“嗯，其實我家裡條件不太好，所以我現在得好好努力才行。這房子是我租的，爲了工作方便，所以找了個靠近公司的房子。”
“雖然房間不大，但我覺得你很用心地在佈置這個房間。看得出來，你是一個對生活很有期待的人。不然也不會有這麼好的手藝。”慕思衍對顧習暮的手藝是頗爲認可的。
顧習暮淡淡一笑：“因爲很小就承擔起了養家的責任，所以學會了很多別人都不需要去學的事情。不管是什麼事，我都會學着去做，久而久之，就都不是問題了。”
“我想你一定是那種靠得住的男人。”慕思衍說的是真心話。
“是嗎？但很可惜，現在的社會就是特別現實。那些女生知道我很窮，所以就連跟我交往試試看的念頭都沒有。所以我的朋友其實少得可憐，那種能夠聊得來的真心朋友更是幾乎沒有。”顧習暮說到這裡的時候便無奈地嘆了口氣。
慕思衍當然知道如今的社會是什麼樣的，但可能因爲她向來都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所以她也沒法完全理解顧習暮的心情。
不過她的觀點卻跟那些現實的女人不一樣。
挑人怎麼可以憑藉一個人所擁有的財富多少來判斷呢？這樣的判斷方式是最庸俗並且不靠譜的了。
如果她跟那些女人也都一樣，那麼她當初就不會看上林旭昌了，因爲在她認識林旭昌的時候，他一無所有。
“其實你也不用氣餒，我想你一定能夠遇到一個很懂你，願意跟你在一起的人，只是時間還沒到吧。”慕思衍安慰道。
“但願吧。不過我現在倒也沒有那麼大的期待。因爲發覺我最近對一個心裡只有其他男人的女人動心了。”顧習暮所指的其實就是慕思衍。
但是慕思衍卻聽不出顧習暮的話外音，於是就有點激動地問道：“是嗎？你也有喜歡的女孩子了？”
“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我想總是會對一些人心動的，但是最後可以終成眷屬的卻不多，能夠兩情相悅的更是少得可憐。”顧習暮苦澀一笑。
“看來你在追這個女孩子的事情上遇到了困難，不然你跟我好好說說？我幫你出出主意？”慕思衍滿臉天真地看着顧習暮。
“等下次再好好跟你說說，然後讓你幫我出主意。”顧習暮笑了笑。
慕思衍頗爲意味深長地看着顧習暮：“倒真的有點好奇，能夠被顧先生喜歡上的女孩子是什麼樣的。”
“下次就帶你去見她。”顧習暮笑了笑。
慕思衍點了點頭，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地問道：“不過……你剛纔怎麼會出現在我的公司的門口？”
“嗯……就是湊巧啊……”顧習暮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不自然。
其實是因爲不放心，所以就一下班就趕過去守着了，就想確認她是不是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