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城,清晨六點,驕陽破曉。
二樓走廊盡頭的房間,傳出一聲壓抑的輕嘆。
席蘿睜開眼,一縷晨光恰好落在她擰起的眉心上,映出了幾分憔悴的惆悵。
一夜失眠,明明很困,卻怎麼也無法入睡。
每次閉上眼,腦海中全都是宗湛血肉模糊的傷口,以及他那雙深邃又透着淡淡失望的眼神。
席蘿煩躁地抓了抓頭髮,掀開被子將窗戶打開,點了根菸,試圖用尼古丁來平復焦躁的心情。
“嗡——”
這時,手機的震動拉回了席蘿的思緒,是一條微信。
炎:下來吃飯。
席蘿看着屏幕笑了一下,掐斷剩餘的半支菸就穿上板鞋出了門。
宗湛所在的第七間房,是她下樓的必經之路。
席蘿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腳步,望着那扇緊閉的房門,猶豫着輕輕推開了一條縫。
室內光線明亮,窗簾也沒有拉,男人還維持着趴臥的姿勢,面朝窗,後腦勺對着大門。
席蘿透過縫隙凝神看了數秒,最後還是關上門下了樓。
牀上,宗湛眼皮微顫,掀開暗紅的眸子,自嘲般哼笑了一聲。
他從枕下摸出手機,戳着快捷鍵就打出了一通電話,“一週後,安排行動。”
“沒問題,頭兒,老爺子讓我給您傳個話,端老那邊的特戰隊已經同意加入聯合行動,只要部署完畢,隨時可以出發。”
宗湛閉了閉眼,“嗯,我在邊境緋城,你先帶人混進來,行動隱秘點。”
……
樓下廚房,席蘿趴在桌上,半張臉埋在臂彎中,時不時地唉聲嘆氣。
顛勺的白炎往飯鍋裡撒了把蔥花,頭也不回地嘲笑,“爲男人傷神呢?”
席蘿懶洋洋地支着腦門,懟人的話說來就來,“炒飯少放油,你眼睛都快薰瞎了。”
白炎動作一頓,側身回眸,“你是不是想讓我把你倆扔出去?”
席蘿仰身靠着椅背,意興闌珊地嘆了口氣,“那些破事解決之後,我回英帝了。”
“你還真他媽薄情寡義,人家腰壞了,你說踹就踹?”
席蘿目光懶散地看着天花板,“還讓我說幾遍,我和他沒關係。”
白炎將炒飯盛到碗裡,遞給她便戲謔了一句,“你接着裝,多少年了,你對男女關係可從來都不屑解釋,這是第一次!”
席蘿眼皮一顫,蹙着眉心按了下太陽穴,“你可真他媽煩。”
“嫌老子煩你倆就趁早滾蛋。”白炎大馬金刀地坐在她對面,拿起桌上的半瓶啤酒晃了晃,“你只要不是蕾絲邊,喜歡男的很正常。別的不說,樓上那貨,配你足夠了。”
席蘿還在嘴硬,“我喜歡他?”
“喜不喜歡你自己心裡沒數?”白炎屈起手指叩擊着餐桌,“昨天半夜你他媽做賊似的往他房間裡跑了三四趟,你以爲監控是擺設?”
席蘿端起飯碗起身欲走,但很快又頓步回頭,“他受傷了,誰照顧他?”
“你、覺、得、呢?”白炎拉長了語調,眼神愈發玩味地審視着席蘿。
身爲炎盟最狡猾的成員,他還從沒見過她如此惆悵且不修邊幅的樣子。
席蘿自己都沒注意到,她沒洗漱也沒換衣服,穿着皺皺巴巴的衣服坐在餐廳里長籲短嘆。
就連頭髮都沒打理,散亂地垂在眉梢眼角處,像極了爲情所困的棄婦。
白炎覺得很意思,想到昨晚宗湛和他說的那番話,不禁有些同情席蘿了。
狐狸遇上狼,再狡猾也逃不出被吃的命運。
……
誠然,席蘿很敏銳地感覺到了自己對宗湛的情感變化,不再是單純的女人對男人的嚮往,而是感情層面的昇華。
最開始,她藉機接近,完全出於利用。
即便是後來偶爾的親密,也沒能動搖她堅如磐石的心思。
現在到好,一場小到不能再小的意外,反而動搖了本心。
席蘿端着飯碗回到了房間,苦惱地坐在牀上思考着以後要如何面對宗湛。
男女遊戲,最忌諱動情。
宗湛還穩如老狗,她卻面臨失守。
這樣不行。
席蘿不能讓自己陷入到一頭熱的感情沼澤。
宗湛對她只有征服欲,想讓她服軟妥協,但那不是愛情。
於是,席蘿一邊要求自己穩住別亂,另一邊悄無聲息地出門理思路。
以至於晌午將至,纏綿病榻的宗湛快要餓死的時候,問了白小虎才知道,這女人去野遊了。
操!
說她狼心狗肺簡直是讚美。
……
席蘿不見人影,而下午三點左右,蘇墨時意外空降到了二街洋房。
這個時間,宗湛坐姿僵硬地在客廳和白炎閒聊。
白小牛帶着他進門,白炎瞧見蘇老四,詫異地揚眉,“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俏俏讓我過來,說是……有個病號?”蘇老四的視線隨意掠過宗湛,就隱約看出他的坐姿有些不正常。
白炎翹着二郎腿,毫無心理壓力地朝着宗湛昂了昂下巴,“還是吉祥物懂事。趕緊給他看看,省得以後真廢了,席蘿得哭死。”
蘇墨時詫然地挑眉,就連宗湛也瞬時看向了白炎。
嗯?賣炒飯的在影射什麼?
蘇墨時擡了擡鏡框,意有所指地問道:“蘿姐也在緋城?”
“嗯,出去浪了。”白炎撈起桌上的煙盒,“晚飯之前,估計能浪回來,你要是不着急走,可以等等。”
蘇墨時原本沒打算久留,但聽到這話,便決定留下看看熱鬧。
與此同時,席蘿正在緋城近郊的一處荒廢溼地公園閒溜達。
白小虎在她身側亦步亦趨,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跋涉。
M姐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樣子,他也不敢多問,生怕再被懟到懷疑人生。
不刻,席蘿站在荒草地裡,跺了跺板鞋上的泥土,悻然地問道:“宗湛幹嘛呢?”
白小虎撓頭,“我幫您問問?”
席蘿緩慢地點了下頭,“問的隱晦點。”
白小虎似懂非懂地應聲,實際上隱晦這個詞兒,他沒聽懂。
因爲M姐說的是國語。
如此,白小虎撥出電話,爾後單手捂着聽筒,幾乎用氣音問道:“小牛,宗三爺幹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