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易四軸 148 雲非的憤怒（二）
“現在這樣子，我如何能夠冷靜下來？別的廠的司機，咱們不指望，9327的司機，他們是不想幹了還是怎麼的……”雲非這會兒，根本就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他從來沒有想到，跟這個在記憶中無比深刻，長得只是清秀算不上非常漂亮的女孩子第一次見面，會是在這麼一種情景下。他設想過無數的跟這個與他這具身體有着婚約，同時對他死心貼地的女孩相見的場景，卻從來沒有想到過，他見到的是一個骨瘦如柴恐怖到極致的女孩子。如果不是記憶中有着這個女孩無比深刻的音容笑貌，雲非絕對無法認出這個不成人形的女孩就是他心中一直抵制着不願意見面的女孩。
“雲非哥哥，霜姐姐在說什麼……”毛易欣見到倪黎霜蠕動着嘴巴，把耳朵湊近，也沒有聽清倪黎霜在說什麼，站起來對着正在憤怒咆哮着的雲非嚷道。
聽到毛易欣的話，雲非深深地呼吸了幾口，才緩緩地走到倪黎霜面前，輕聲呼喚着倪黎霜的小名，把耳朵湊到倪黎霜那蒼白的嘴脣邊上，想要聽清他說什麼。
“雲……非……哥哥……你……回來了……”病牀上的倪黎霜，聽到雲非的聲音，努力地想要睜開眼睛，卻也就只能睜開一條縫隙。嘴巴動了好久，才說出這麼一句。就是這麼短短的一句話，讓倪黎霜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霜兒，你別說話。我這馬上就找車，咱們到蓉城，蓉城治不好，咱們就去首都，實在不行，咱們就去米國。小時候你不是一直想要到外面去看看嗎？咱們這次離開之後，永遠再也不回這邊來了。你別說話。不要擔心錢。哥哥掙着錢了……”雲非見到倪黎霜說話都無比困難，眼睛也睜不開，卻又一直想要開口說話，因爲說不出來，眼淚不停地從眼角冒出來。雲非急忙壓抑着自己心中對於那些使得倪黎霜成爲現在這個樣子的人的怒氣，努力地安慰着倪黎霜，他卻沒有發現，說道最後，他自己都已經哽咽得說不出話來了。
如果不是他心中一直牴觸着跟倪黎霜見面，回來之後就到達縣去找倪黎霜。倪黎霜也不至於成爲現在這個樣子。可以說，倪黎霜現在這個樣子，都是因爲他造成的。雲非也不是一個沒有良心的人，靈魂佔據了這個世界的雲非的身體，他就得承擔起這個世界的雲非的責任。要不然，他甚至都可以不回巴蜀！
見到雲非的模樣，病房裡面幾個人菸圈都紅了。原本聽着雲非咆哮的護士，本來打算要怒罵雲非一頓的，見到這副情景。也就站在門邊看了看，然後默默地離開了。
“霜兒，不要再說話了，好好休息。咱們一會兒就動身去蓉城了。”哽咽得說不出話的雲非，見到倪黎霜臉上難過的表情，急忙收拾了自己的心情，說完之後。就站起身來，對着正在旁邊紅着菸圈的卿玉娥說道：“卿媽媽，麻煩你去通知9327廠的司機都到醫院外面來集合。半個小時。如果有誰沒有到，哪怕他是天王老子，改制後的9327也不會有他的崗位。”
雲非已經下定決心，如果倪黎霜真的除了什麼意外，哪怕是不要9327的那些設備，也絕對不會要9327的任何工人。一家工廠，要想有所發展，不是靠着那些冷漠的工人就能夠發展起來的。任何一家工廠，都是一個由無數團隊組成的巨大團隊。雲非知道，9327的司機之所以不願意送倪黎霜到蓉城，一是擔心倪黎霜在去蓉城的路途上死去，這就讓所有開車的司機忌諱，哪怕是在雲非的那個世界，那個年代，開車的司機都忌諱這個事情；二是從基地到蓉城汽車至少得跑超過十個小時，車上拉着倪黎霜這樣無法經得起顛簸的病人，那個時間會更長。那些司機跟毛英傑幾人的家中本來就不熟悉，另外就是汽車司機在這個年代本就稀缺無比，他們根本就不擔心會被雲非給踢出9327的新工廠。更爲重要的是，累死累活跑十多個小時，那是白乾……
基地的廣播站就在醫院旁邊不遠，卿玉娥很快就通過廣播站的年輕播音員播送了讓9327廠司機到基地醫院外面小廣場集合的通知。這些天她代表着雲非，經常通過廣播站播放通知，所以這些天跟廣播站的播音員熟悉了起來。如果是以前，憑藉她一個清潔工，整個基地最漂亮的播音員，絕對不會理會這個清潔工大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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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小云，通知已經發出去了。”卿玉娥回到醫院，見到雲非跟自己的老公毛英傑兩人正坐在醫院門口的臺階上面抽菸，就這麼一會兒的時間，兩人前面的地上已經丟了十多個菸頭。
“卿媽媽，麻煩你了。”雲非扔掉手中只燃了一般的菸頭，站起來狠狠地把它踩滅，滿臉疲憊地對着卿玉娥道謝。
“你這孩子，你這樣就見外了。你回去陪着霜丫頭吧。你走了兩年，那丫頭也不知道有多想你。”卿玉娥知道，雲非現在不像呆在倪黎霜身邊。雲非看到倪黎霜自己的心中不好過，倪黎霜的心裡會更加不好過。
貌似從十二三歲倪黎霜懂事開始，她就是在爲雲非活着。雲非就是她的生命，是她的一切。雲非高興，她就是再難過，也會高興，雲非難過，她即使遇到天大的喜事，也高興不起來。現在她日思夜唸的雲非哥哥回來了，她的生命卻要終結了。雖然雲非一直沒有對她說過什麼甜言蜜語，但是她在雲非心中的地位，她自己也知道。
“既然他們不願意來，那就永遠不要來了。”雲非一直站在醫院前面，不是地看着腕上的手錶，以前，每次一看時間，他都能想起葉悲春，可這會兒，倪黎霜命都快沒有了，他哪裡還有心情去想倪黎霜？
“小云，你如果真的這樣幹了，會讓所有人心寒……”卿玉娥見到雲非那扭曲的表情，不敢勸雲非，用腳踢了踢她旁邊的毛英傑，示意讓他勸雲非。這個年頭，中國的司機真的不好找。
半個小時過去了，沒有任何一個人到這邊。雲非的臉色變得鐵青，他沒有想到，卿玉娥通知上面提到過是他這個即將上任的新廠長通知他們到這邊來，卻依然沒有任何人來。如果再等半個小時，或許會有人來，但是雲非不打算等了。
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人還能不好找？尤其是在中國這個什麼都不多，人多的國度裡面。現在是什麼年代？全民追求金錢的年代，錢能解決的事情，還能叫事情麼？至於爲什麼卿玉娥等人沒有想到這個，那是因爲他們的思想太保守，人太單純，根被就沒有想到過，可以花重金去請這個基地其他工廠的司機。
五百塊錢不願幹，五千塊錢還會沒有人幹麼？
“你們不用勸我。所有人心寒最好，如果不是趙興邦施壓，我甚至會一個工人都不要。9327廠的工人，現在都成了大爺。我要9327，是要來給我掙錢的，不是爲了找一幫大爺！”雲非冷冷地對着兩人說道。
聽到雲非的話，卿玉娥兩口子的心中直發毛。雲非這小子，在外面待兩年，居然變得現在這般威嚴。不過這也是他們期望看到的。自己家中的孩子無法達到這個高度，雲非也能算是自己的孩子不是？
“卿媽媽、毛爸爸，麻煩你們去找霜兒的主治醫生以及護理的護士，讓他們陪着走一趟，到了蓉城他們就可以回來。醫生給一千，護士給五百，如果他們不願意，醫生給兩千，護士給八百。”雲非對着低着頭不敢看他眼神的卿玉娥兩人淡淡地說道。這個時候，他心中已經是怒火滔天，但是他的表面反而更加平靜。
這些人，等着9327搬遷的時候再來算賬吧。這個時候，沒有時間跟他們算賬。
卿玉娥跟毛英傑兩人被雲非的話驚呆了。在這個工資加獎金不超過兩百塊錢的年代，就陪着到蓉城一趟，就能夠掙兩千！他們也知道，現在的雲非已經不在乎這點錢了。雲非給他們每家兩萬塊，連眼睛都不眨一下，還會在乎這麼幾千塊錢嗎？
雲非也不等兩人的答覆，畢竟太瞭解他們了，就算沒有倪黎霜這樣的情況，就憑雲非的吩咐，他們也會把這個事情辦得無比妥當。
“馬師傅，麻煩你在這裡等一下，等人下來，咱們立馬就出發。”不到半個小時，雲非的奧迪後面就跟着一輛草綠色的解放汽車進到了醫院住院部的大門之前。
說完之後，雲非就向着倪黎霜的病房跑去。
“卿媽媽，毛爸爸，醫生跟護士說好了沒有？”雲非剛走到倪黎霜的病房外面，見到卿玉娥兩口子都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面偎依在一起打瞌睡，雲非這會兒也顧不得體貼他們。
“說好了，霜兒是主治醫生今天正是白班，明天他輪休，所以我們一說，他就同意了，同時他也幫忙給護士請假了。”毛英傑對着雲非笑了笑。(……)